老將軍粗言粗語,倒有幾分搶人的姿態。他雖是簡單說了一句,周圍負責守衛軍營的士兵已經從四面圍了上來,只要老將軍一聲令下,孟星河不被綁了才怪。
“哈哈,秦老怪又開始發瘋了,小兄別理他,你只管離去便是、這里有我在,他奈何不了你們。”場面僵持的時候,遠處又走來一位年邁的老頭,那老頭看上去沒秦將軍精神,身子偏瘦,如材棍那般。亂糟糟的頭發,好像很久沒有打理,看上去就像被雷電擊中,不規律的四處發散著。長而花白的胡須雜亂分布在臉上,讓老頭看上去比較邋遢。在那襲已經洗的發白的青衫上,用紅線攔腰拴著個酒葫蘆,老頭每走一步,那酒葫蘆就晃動一下,遠遠看去,雖是這小小的晃動,都像要把老頭絆倒那樣,有些讓人擔心。
“李老怪,又喝黃湯了吧。等會兒女惡霸來準要扭你耳朵。”秦將軍哈哈一笑,道:“不過你放心,要是女惡霸問起,我一定替你瞞過去。”
呃。老頭打了個酒嗝,指著眼前那幾個小輩,道:“都給我回去訓練,不然軍法處置。”
幾個小輩吐了吐舌頭。那個叫李敬業的男子,卻笑道:“爺爺,那你在軍中喝酒,難道就不怕軍法處置嗎?”
“小屁孩,沒個大小,竟管起你爺爺來了,是不是想讓我打你幾十軍杖,你才能學乖。”酒氣上涌,老頭紅著臉道:“回去別和你紅拂奶奶說我喝酒,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老頭耍了一次威風,來到孟星河身邊,抬頭瞇眼望了他一下,然后搖了搖頭道:“你這人臉厚心花,又貪好風月,雖有點小聰明,但不能擔當大任。若秦老怪要留你,我看適合把你安排到火頭軍中,先磨練幾年,必定成大器。”
老頭打了個酒嗝,來到薛仁貴身邊,還沒看他臉貌已經道:“雖然身帶霸氣,但傲氣十足,也該安排到火頭軍中磨練幾年,方能成才。”
“李叔叔,孟大哥和老薛你都替他們看了相,那我呢,你說我有將相之才嗎?”羅峰接嘴道。
“你……給我提鞋都不要。”沒覺得傷羅峰自尊,老頭苛刻道:“你以為火頭軍好當啊。當年你爹還有秦老怪和我,都是火頭軍中出來的。小子,我告訴你,從火頭軍出來的就沒有一個不會打仗殺敵的孬兵。”
教訓羅峰不說,還舉出例子讓他不敢反駁,這老頭真是難對付啊。孟星河可不管你火頭軍還是水頭軍,對當兵他根本就沒有興趣,招呼一聲薛仁貴,二人就想先行離去。秦老頭卻吼住他們道:“對,火頭軍也是好兵,你們二人我就收了。來人啦,下去找套火頭軍的衣服來,這二人就是我軍中的士兵了。”
秦老頭一聲令下,就把孟星河給強行收入軍中。孟星河覺得自己不能再忍了,將軍怎么樣,惹惱了他照樣得罪。孟星河淡淡道:“秦將軍。我們二人對當兵不敢興趣。你若想要招兵,外面青壯的人伸手一抓就是大把。讓我們二人替你大軍炒菜做飯,對不起,我們沒那本事。”
開什么玩笑,我連自己下廚都不會,還給你做飯,這和趕鴨子上架什么區別,老子當然不干。
“那就把你二人推出去斬了。你二人來歷不明,擅闖軍營,想必是來軍中重要機密,指不定是他國奸細,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人。拖出去砍了吧。”秦將軍換了種臉色,旁邊有士兵已經摩拳擦掌,準備聽從軍令了。
就這樣把老子砍了,也太草率了吧。還安了那么多通敵賣國的罪名在老子身上,這不是故意整死我么。看薛仁貴都急了,孟星河再也沉不住氣道:“死老頭,你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區別?我不當兵你就要砍,你以為你是誰啊?”
孟星河的話有些語無倫次,秦將軍卻嚴厲道:“憑我是誰?哈哈,好笑,就憑我是秦叔寶,這軍營中是我說了算,我說砍你,你就得死,怎么樣,不服氣用你的拳頭打我啊。”
欺負孟星河看起來柔弱,秦老頭說話的口氣大了不少。
秦叔寶?有點熟悉。孟星河搖著頭想了想,沒想起是誰?都要被這老頭砍了還在乎什么,他撅起袖子,吼道:“薛仁貴,給我打。媽的,還沒聽見有這種好事。打了再說。”孟星河咧咧罵了一句。
“好。打就打。”薛仁貴就要作打。在場所有年輕的人,都“啊”了一聲,簡直不敢相信,事情會發生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這里是軍營,可不能亂來,羅峰一把拉住薛仁貴,道:“老薛,快住手。你若真打了秦叔叔,你們可就真的要被砍頭了。”
羅峰出來勸架,秦懷玉和李敬業卻是拉住了秦將軍,雙方和解道:“孟兄弟,這里好歹是軍營,你們就克制點。”
秦將軍一把推開身邊兩人,指著孟星河道:“現在留著你兩條路,一條就是當兵,還有一條就是砍頭,你選擇吧。”
媽的,兩條都是死路,只不過一條先死,一條后死而已。孟星河也不遑多讓,怒目瞪著秦將軍,道:“我既不當兵,也不砍頭,我有我自己的路,就是正大光明從這里走出去。我就不信,堂堂的秦大將軍,居然連草莽都不如,竟然是亂動私刑之人。”
秦將軍并不戴孟星河送的高帽子,冷哼了一聲,道:“來人了。把此人推出軍營外斬首,違令者,斬!”
軍令一下,士兵們就算不愿意,也要完成任務。四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從四面圍上來,就要綁孟星河。孟星河這才知道,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權力就是王法,得罪了這些脾氣古怪的老頭,死他一個人容易的很。
難道就這樣被砍了,我靠,束手就擒永遠不是老子的風格。孟星河立刻嬉皮笑臉,道:“秦老將軍,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都是自己人,何必動刀東槍傷了和氣呢。”
呃!所有人咽下了口水。孟星河的變化太快了吧。秦老將軍點頭贊揚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的臉皮果然夠厚。”秦將軍擺了擺手,圍上來的士兵立刻退下。
孟星河一看有戲,這老頭看來也和老子一樣,是個不服輸的主。摸清了秦老頭的脾氣,孟星河善言道:“將軍說笑了,不是在下識時務,而是迫于形勢不得不低頭。
“知道就好。“秦老頭得意的笑起來,道:“怎么樣,現在考慮好在我軍中當火頭軍了嗎?”
“考慮好了。”孟星河回答的很干脆,到讓旁邊眾人吃了一驚。
“有這么快變臉的人嗎?今天真是見識了。”女捕快白了他一眼,現在她總算認清了孟星河的為人,不屑道:“萱萱,這人先前還有些骨氣,怎么現在越來越覺得他是個兩面三刀,見風使舵的小人呢?”
杜萱夫子笑而不語,只是看孟星河的眼神有了一絲光芒。心中卻想到,他究竟要做什么?
秦老將軍眼睛一亮,笑道:“考慮好了就行,下去把你那身和李老怪一樣難看的青衫換掉,穿上我軍中火頭軍的衣服,都比你現在像樣點。”
終于鎮住了這個小子,也沒見他如某人說的那般狡猾,就是先前性子烈了點,但適合當兵。秦將軍得勝之后,竟然笑了起來。孟星河卻伸手阻止道:“慢著。我雖然答應了將軍,不過我還有話說。”
來了,終于來了。就知道你不會那么容易就范,這才是你想做的事吧。夫子在旁邊密切注視孟星河一舉一動,把他所做的一切全看在眼里,臉上竟有了絲笑意。
“你難道想反悔?”好不容易占了上風,秦將軍怎么能讓孟星河扳回去。氣得拔出掛在腰間的雙锏,道:“你要是反悔,我一锏就打死你。”
孟星河并沒有退縮,反而逼近秦將軍,不快不慢道:“請問將軍,我和薛仁貴算不算你軍中之人。”
“算,當然算。”沒加思考,秦將軍就說了出來。
孟星河追問道:“那將軍還記得大唐律法中,對于征兵服徭役的規定是什么?”
“凡我大唐年滿十六,非禮部所屬有功名在身的白丁無職男子,皆要服兵役三年。若各州縣不遵從此法,定當從重處理。”秦將軍記得清清楚楚,看孟星河的樣子恐怕二十六都不止,長的賊里賊氣,看起來奸猾無比,想必也不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秦將軍說話的時候沒加考慮就說了出來。
“薛仁貴,你今年多大?”
“虛歲十五。”
“哦,那就是沒滿十六了?”孟星河故意說的很大聲,他把大唐律法搬出來,就是要讓秦老頭自食其果。
被孟星河算計,秦將軍往后面退了幾步。氣的吹胡子瞪眼,不過孟星河并沒有打算放過他,反而逼迫道:“對了,忘了告訴將軍,在下雖滿十六,不才,卻是禮部登記在冊的舉人身份。”
“爹,秦將軍,你怎么了,快傳軍醫,將軍暈過去了。”秦懷玉和李敬業二人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