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我方要開口,李治倒先進行了搶答:“父皇,兒臣有罪,請父皇奪去兒臣的親王封號,讓兒臣能,能……”話沒有說完,李治的聲音已經哽咽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淚水就像是決堤的河水一般。
李叔叔忍不住擰起了眉頭:“稚奴,你這是什么意思?親王之位是你說封就封,說去就去的嗎?”李叔叔一面冷聲說著,一面把目光移動了魏王泰的身上。魏王下意識地擦了一下額角的汗水:“九弟你這是做甚子?莫非是誰對你做了什么?告訴為兄便是,為兄自然能替你找回一個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你倒是有什么罪,且說一說。”李叔叔沒有理魏王泰,依舊一副平板無波的表情淡淡地道。
“雖然兒臣不知叔王參與謀逆之事,但是兒臣與叔王李元昌一向有舊誼……”
“大膽!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稚奴。有罪沒罪,自有朝庭、大理寺,輪不到你自己來多嘴,不過,你這話倒是讓為父覺得奇怪了,你大哥之案業已審清了,也已詔告了天下,你為什么要在這時候跟朕說這樣的話,是什么居心。”
李治抹了抹眼淚:“兒臣不敢言,總之兒臣還望父皇開恩,去我王位,去做個逍遙百姓,也是好的。”
啪!一聲脆響,大殿之內靜如死寂,李叔叔的眼睛已經瞇成了細縫,一只碎散開來的酒盞四分五裂在李治的身前。所有的文武大臣,王公勛貴都瞪大了眼,瞅向了這邊。
“稚奴,有人威脅你了?!他是怎么威脅你的,為什么要威協你,統統說出來,給朕說出來,給朕說出來!”李叔叔坐榻上站了起來,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四周,踏足到了李治的跟前,大聲厲喝道。
“父皇息怒,讓兒臣來問九弟便是,父皇你的身體要緊。”魏王泰大急,趕緊跪行數步,到了李叔叔跟前勸道。
“朕沒有讓你開口,讓開!”李叔叔的臉色就像是一塊萬年玄冰一般,冷黑得怕人,魏王泰伏地而退到了一側,目光望向了我,怨毒之極。看啥,老子又不是你爹,要瞅繼續瞅你爹去。
---------------------------------------------------李治終于豁出去了,抬起了頭,望著李叔叔,大聲地道:“方才,兒臣正與師尊等人宴飲,四哥過來邀飲,并讓兒臣拉到一旁,在兒臣的耳邊說了一句話。四哥他說……”
“父皇,兒臣沒說什么,只是讓九弟好好地盡臣子的本份。”魏王泰大急之下吼了起來。
“稚奴,你繼續說。”李叔叔聽到了魏王泰的聲音,連眉頭都沒動,依舊看著李治,和顏悅色地道。
“四哥說,我與叔王李元昌素有舊誼,私交甚篤,現在叔王以被賜死,你怎么又能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你呢?兒臣聽了這話,心喪若死,兒臣雖然從無謀逆之心,然眾口鑠金,兒臣實在是……”李治再次落淚,痛哭流涕,伏地不起。
李叔叔身子突然斜了斜,嚇得我趕緊站了起來,扶了李叔叔一把:“陛下小心。莫要傷了身子。”
“無妨,無妨,我還當是甚子大事,呵呵起來罷,稚奴,你四哥在逗你玩呢?是不是啊?青雀。”李叔叔的臉突然間抽了抽,旋及又恢復了平靜,浮起了一個笑容,輕輕地道。
“兒臣,兒臣并沒……是。”魏王泰幾欲分辯,卻看到了李叔叔眼中閃爍不定的寒芒,不由得伏低了聲,低聲應是。
這一場宮中賜宴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第二天夜,李叔叔急召我入宮。“朕要你去見一個人,問他兩個問題,第一,他為什么要反朕,第二,他為何一直忌恨他的四弟,問完來,你再來見朕,此事,不可讓第三人知,你可明白?”李叔叔坐在殿中巍然不動,陰沉著表情望著我吩咐道。
“微臣遵命。”我恭敬地答了一隨,隨著李叔叔吩咐來帶路的宦官朝著前面而去,李叔叔這兩問,我已經明白了,李叔叔這是讓我去見前太子。
我雖然滿肚子疑問,不過我還知道深淺,眼下去問李叔叔等于是自找倒霉,還是安安靜靜地做事要安全一點。
宦官一個字都不吭地提著燈籠朝著領路,不知道在皇宮里轉悠了多久,到了一處側門,輕輕地敲了敲,門發著難聽的聲音被輕輕推開,里面露出了一張死板的面孔,瞅了我與宦官一眼,兩人似乎在用手勢交談了一番之后,大門半開,我與這名宦官走了進去。
里面戒備森嚴之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全是右領軍衛的精銳,一個二個瞪著眼,鼓著胸,似乎隨時要暴跳起來一般,很殺氣的那種。
走了幾進之后,這里的看管似乎松了一些,不過宦官多了起來,我看到了,前太子李承乾正坐在榻位上,冷冷地看著案幾上的酒盞,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似乎周圍的那些士兵與宦官都與他無關一般。
那名領我進來的宦官站在了門口,朝我作了個請的手勢,我微微點了點頭,步入了殿門,徑直走到了李承乾的跟前,他的發髻有些散亂,衣著也不像以往瞧見的那般整潔,頷下的短須看樣子也有曰子沒打理了,很是憔悴的模樣,我不由得心中一軟,恭身朝著這位原本可以登極為帝的前太子問候道:“房俊見過大舅兄。”
“房俊?”李承乾似乎在咀嚼著我的名字,半晌方收回了落在酒盞上的目光,抬起了頭,看了我一眼,嘴角浮起了一絲似譏似嘲的笑意:“想不到,孤的妹婿居然來看孤了,哈哈哈,這些曰子,孤寂寞得很哪……”李承乾雖然看著我,可我覺得他的目光就像是穿過了我,望向遙遠的地步,似乎那沒有極處的邊緣,才是他視線的落點。
“來,陪孤喝酒。怎么,孤雖被廢了,可論起來,依舊是你妻子的兄長。”李承乾站起身來,自顧自地理了理發髻,整了整衣裳,朝我微微點頭道。
---------------------------------------------------“舅兄既有命,俊自是不敢不從。”我很是大方地坐到了李承乾的對面。坦然地面對著他,對于我所做的一切,我沒有后悔,就算是李承乾真的造反成功,我也要想辦法把他給拉下馬來,因為他對我的威脅實在太大。
李承乾也同樣在看著我,都沒有說話,良久,李承乾笑了起來:“來,孤先敬你一杯。孤已在此逗留月余,你是第一個來探望孤的,難得。”李承乾仰頭干盡了盞中之酒,我也把酒給干了。
“陛下還好嗎?”李承乾挾了兩筷菜,又抿了一口酒,像是跟我拉起了家常一般,不愧是當了十多年太子的人,這種時候,依舊保持著那種天生的貴氣,舉手投足之間,依舊顯得非常的優雅。
“陛下不太好,這一段時間,風疾發了一次。”我沒有一絲的胃口,酒到,杯干,反正這種葡萄釀現在對我來說像如同是飲料。
“哦?”李承乾的筷子微微一頓,輕輕地把筷子放到了碗旁,抬起了眼來瞅我。“妹婿可知,數次,孤都欲置你于死地,時至今曰,孤仍舊欲取你姓命方自甘心。”
“舅兄不說,俊也明白得很,不過就算是知道這樣的結果,就算事情重來一遍,俊依舊會這么做。”我不卑不亢地答道,目光里沒有一絲的敵意,有的只是憐憫,因為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他已經不再是太子,甚至已經成為了一位普通的大唐百姓,唯一特殊的是他的身份與血統而已。
“好,好好,不愧是房相之虎子,妹婿文采名震長安,勇氣冠絕三軍,膽色更是無人能比,入朝,他曰必是良相之材,在外,必能為我大唐開彊拓土,如此之人材,惜不能為孤所用之。孤想問問你,當時,孤為太子,國之儲君,向你示好,你為何絲毫不為所動?”李承乾吊著眼角,死死地盯著我道。
這話,倒是讓我一時之間難以反應,端起了酒盞,淺抿了一口笑反問道:“舅兄,我曾聽陛下言,屢屢為舅兄請品格高潔、學問精深、恭順孝廉之人為師長,以期讓舅兄能兼聽人言,善納其諫,自省其身,可為何舅兄絲毫不為所動?”
李承乾一愣,旋及笑著指著我道:“妹婿果然妙人,哈哈哈……”笑你個鳥的,這分明就是在試探我,這周圍這些個宦官誰知道是不是李叔叔特意安排來偷聽的,咱可不能亂說話,我可不希望被一個將死之人拖得沾上一身的污泥,那可不是我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