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日,星期六,雨！
王瑞安站在自家的陽臺上,眺望著遠方。今天是他們考核完畢回來的第三天了,二十四人里,最終只有七人堅持到了最后,而王瑞安,就是其中的一個。可以說,他的提拔已經是板上釘釘,只欠組織部正式宣布了。但是此時的他,心里卻沒有多少的喜悅感。
這一次前往南方,所經歷的一切都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南方沿海地區的富有,基層民眾的辛酸,外國人的驕橫,以及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五天監獄生活！
打人的韓國人已經到衛山市局自首,韓國駐滬市的領事也當面向他和李瑞珠賠禮道歉,除了承擔他們的醫療費、誤工費和營養費之外,并且還賠償他們每人一臺韓國進口的手機,做為精神上的補償。這件事也就算是劃上了一個句號,王瑞安已經不想再想它。
走了這一趟,王瑞安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坐井觀天的青蛙一樣,在考核的最后,也算是為了讓他們這些人二十多天都緊繃的神經放松一下,李亞軍安排他們這些人到滬市,以及周邊的江寧游玩了兩天,原先他以為奉元就是繁華地不得了的大城市了,而與南方沿海地區的富有相比起來,奉元也是有著不小的差距。
考核結束的時候,大家才能真正地湊到了一起,互相傾訴著這些天所經歷的一切,王瑞安這才知道,原來,并不是只有他那么點背。而是每一個人過得都不容易。
有的人在街上擺攤,卻被當地的城管掀了攤子,還將所有的貨物全部都沒收了;有的人賣菜,結果一天不但是腰酸背痛腿抽筋,賣下來的錢,交了雜七雜八的各種費用之后,利潤少得可憐;還有人當飯館跑堂的,當抗包賣苦力的。當銷售人員的,當前臺接待的,街上發傳單的,甚至于還有人掃了一個星期的大街！至于考核開始時的。發給的那點錢,還有這些天來的工薪,都被大家花了個七七八八,很多人最后手里就余下了十幾元錢！
當然了,在監獄里體驗生活的那幾天,也是大家所交流的重點。
所有的二十四人,包括那些已經被定為不合格的同事,在王瑞安看來,這些位同事是最悲慘的。雖然退出了考核,但是卻并沒有幸福的回家或者就此自由自在,而是必須要繼續留下完成整個考核流程,這自然也就包括了在監獄里的那五天體驗！
潼宜市組織部為他們安排的是省級的監獄,這里的各種條件,可以說算是最好的了。但是在王瑞安看來,卻是一個如同地獄一般的地方。
那是下午的時候。王瑞安跟著監獄的工作人員,來到監獄里的寄存處,將自己身上的錢、鞋帶、腰帶、鑰匙、證件等東西都交了上,對方則是給了他一張“服務條”,作為憑證。然后監獄的工作人員,又把他帶到了監區的鐵門外,還沒等他看清楚四周,就聽到前面有人一聲斷喝“蹲下！”
王瑞安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身旁的監獄工作人員,已經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時用腳一踢他的膝蓋后,王瑞安就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好在對方用力不大,否則的話。就不是蹲下,而是直接跪下了！
接著獄中的工作人員上辦手續,然后大鐵門上的一個小門打開,讓王瑞安走了進,此時王瑞安才看清楚四周的高墻電網,雖然明知道自己只是來體驗監獄生活,而且時間也只有五天,但是在那一刻,一種恐懼感仍然是油然而生。若不是他盡最大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恐怕真的要大喊大叫起來。而據后來大家的交流,當時喊叫出來的人,還不是少數。前女監的幾個女同事,更是哭得稀里嘩啦,就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一般,搞得監獄女監那邊好一陣雞飛狗跳。最終還是聯系了李亞軍處長,李亞軍處長也是真心狠,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居然要求監獄方面就拿她們和正常女犯人一樣一視同仁！
進入了男監區的王瑞安,又被帶到了一間屋子里,在這里,他要在管理人員的監視下,把衣服脫光,進行搜身,把鞋子也要彎一彎,據說,這是避免暗地里夾帶違禁物品。雖然說明知道,這是監獄里的規定,每一個人都必須經歷,也是防止一些意外事件發生的必須程序,但是在那一刻里,王瑞安仍然覺得自己的自尊遭到了無情的踐踏！
換上了囚服的王瑞安,被監獄管理人員帶到了監房,房間并不大,里面是兩排上下鋪的床,看起來應當是十二人的樣子。王瑞安被告知,這里是屬于那些刑期已經快要結束,一般只有三四個月的犯人的監房。這也是監獄方面考慮到他們只是前來體驗生活,并不是真正的犯人,而且將他們和那些刑期長的犯人安排在一起,安全上,監獄方面也不放心。
在這里,通過他們這些同監房的”獄友“王瑞安才知道,在這里,住宿條件還是很不錯的,要是換做小地方的監獄,都是通鋪,大家都擠在一起睡。而且常常不大的屋子里就要擠下十幾人到二十人,睡覺的時候,幾乎就是人貼人,人擠人。
在監獄里面所有的行為都必須是很規范的,犯人無論干什么都要事先報告,即使是上廁所這樣的事情也不例外。如果說有干警找你談心,在干警辦公室門口就要報告,坐下要報告,說話要報告,都必須要得到干警的同意后才行。在任何地方,走廊或是工廠間的路上只要遇上干警就必須停步,要等干警走過以后才可以起步……因為有太多的規定,而犯人長年在這樣的規定中生活,很多行為都養成了習慣。
這樣一來,對于那婿獄的人員來說,會很不適應外界的生活,據這些“獄友”們說,有那服刑多年的人,由于服刑態度好,被監獄里批準回家探親三天,結果他走在路上,看到凡是穿制服的,就是保安,他也會站住腳步,非要等對方走過之后才會再走。
而在他們這里,由于刑期就要結束,干警們對他們的管束就寬松了很多,這也是為了讓他們適應出獄的生活。
這五天的時間里,王瑞安體驗了了這里的伙食,每頓一般就是一個菜,星期天會加一個菜,一般都是素菜里面加點肉絲,如果是大白菜之類的全素菜,還會有一個湯,也就是西紅柿或是青菜加點蛋花。但是菜的品種就是那么幾樣,反反復復地做,加上是大鍋菜,味道那就不用提了。王瑞安覺得就是吃咸菜就饅頭都是美味了！自己在里面呆了五天,能掉了兩斤肉！
在服刑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還要參加勞動！由于他們是刑期快要結束的犯人,勞動強度就降了不少,一般都是安排在監獄里做一些工作。據“獄友”們說,那肖刑期的犯人,工作強度就要比他們大得多了,而且不僅僅男性犯人必須勞動,女性犯人也同樣要勞動,只是她們一般是打毛衣、縫紉衣服之類的工作。
然后監獄方面會根據犯人個人完成的勞動量換算成勞動分數,做得越多,分數自然就越高,然后再由主管的干警根據服刑表現和勞動分數給每個犯人評分,因為到年終的時候,只有拿滿一百二十分的犯人才有資格被上報法院減刑(23766)。所以為了分數,為了早日獲得自由,為了重新呼吸新鮮的空氣,即使是累死苦死、承受的一切勞累、痛苦、委屈、侮辱,犯人中也不會有人說不愿意的。
而且聽“獄友”們說,由于這里是省級監獄,所以在管理上比較正規,也查得比較嚴厲,一些小地方的監獄那才叫可怕,犯人之間打架,犯人欺負犯人,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牢頭獄霸更是猖狂,就是干警毆打犯人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聽“獄友”們說………
聽“獄友”們說………
聽“獄友”們說………
五天之后,當送他出男監區的時候,王瑞安竟然有一種重見天日,重獲新生的感覺。那一刻,他簡直想要放聲痛哭！
當大家將這一段時間以來每個人的辛楚都傾訴了一空后,大家的共識是,當一個政府工作人員,簡直是太幸福了！雖然說可能上司會給你穿小鞋,譏諷你,但是與這些天的經歷相比起來,那又算個屁！至少,他不能無緣無故的開除你,不能不按時給你發工資,不能要求你有病了也必須帶病上班,不能當眾因為一點小事指著鼻子把你罵個狗血淋頭！從此可以想唱就唱,想說就說,不用連上個廁所也要向人打報告,不用開著燈睡覺,不用吃那么難吃的飯菜,不用忍受十幾人擠在一個小房間里的痛苦……
自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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