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輾轉難眠,次早天未明,慧珠干脆起了身,喚了素心等人進屋來服侍起身。素心找了新做的月事帶帶予慧珠換上,嘴里叼念道:“主子昨早小日子來了,夜里又折騰了半宿才歇下,今個兒該是多睡會才是。”慧珠兜眉道:“這次來的挺多,身子恒難受的,睡也睡不踏實,不如早些起來的好。”
素心細瞧1下,見11珠神情倦怠,臉上蒼白,也知是月事引起的,可想著慧珠宮寒體涼之癥,已是大好了,不該如此,這便面露疑惑道:“您按著太太給的藥方服了好些年,生了小阿哥后,早是好了,怎這會又不適起來。”慧珠趁著素心的攙扶,及至梳妝臺坐下,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只覺小腹墜脹的厲害,腰膝上也有些酸冷。”素心心疼道:主子難受的緊,差了小然子去給福晉告了假,在屋里好生躺著是了。”
慧珠仰身,揉捏了幾下后腰,仍是搖頭道:“平時也就罷了,昨個兒年氏出了事,今怎么著也得去了才是。”素心也曉之厲害,只得歇了話,手腳利落的為慧珠梳妝,暗自卻琢磨著得熬些藥膳湯給慧珠補補,或是找了太醫再給看看。
后收拾妥當,用了些紅豆小米飯,就著餑餑小菜過了早飯,便去正院晨省請安。到了這里,果真如料的一般。只見眾人早是齊聚一堂,三三兩兩的說著話,她倒是來的最晚一個,遂快走幾步,蹲安欠身迸:“福晉大安,昨夜里身子微有不適,今才起身晚了,讓大伙等著了。
烏喇那拉氏頷道:“你來的不晚,其他妹妹們也是剛到,時屆初春,早晚都甚是寒冷,你自個兒的身子可得仔細了。”慧珠笑著謝道:“妾省的,福晉您莫擔心,沒個大礙的.”
接著烏喇那拉氏又溫和的囑咐了慧珠幾句,便正了臉色,嚴肅道:“年氏昨日響午用過晚飯,就出了事。不過眾位可是放心,年氏已平安無事。”說完,就給小福子遞了個眼色,小福子忙會意出了正屋。
不須片刻,就見小福和七八個太監婆子壓著三個仆婦進了正堂內冂。眾人臉色微變,目光齊刷刷望向被縛了手腳,嘴里塞了棉布的三人。慧珠也向冂堂處打眼看去,定睛細看下,不由一怔,那跪在三人中間,髻松亂的中年仆婦,正是半月前上門告罪之人,司碳間的掌事嬤嬤。
這時,只聽烏喇那拉氏冷聲說道:“年氏昨日危及,卻是事出有因;這些吃了雄心豹子膽的狗奴才,竟敢謀害主子,今我就當著眾人面處置了他們,看還有誰敢心存歹毒。”
慧珠心下觸動不大,昨日離去時,從禧說的那句話,便可知定有下人來為這事承擔責任,這也是為給了年氏一個交待和面子。只是唯一讓她疑惑的是,著殃的不是年氏院子里的人,卻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司碳嬤嬤。
思量間,司碳嬤嬤口里被去了棉布,大聲哭喊道:“老奴冤枉啊,老奴怎敢謀害年福晉和未出世的小阿哥啊,老奴真的沒在送去的碳上做手腳,老奴冤枉啊。”烏喇那拉氏擺手一揮,青瓷蓋碗“乒乓”一聲,瞬間落地,司碳嬤嬤止聲呆住。
烏喇那拉氏喝道:“大膽,還敢狡辯,年氏正屋使用的上等銀碳添了輕粉,再加上屋里的青松香,至使孕婦流產、女子月事血崩,對胎兒幼童亦是有害。且年氏屋里派去取碳的丫頭已承認,是你和她串通謀事。既然事已至此,你競還敢在此狡辯。現在,我只當眾人面問你,可有誰指使了你”
月事血崩,念頭閃過,眨眼間,慧珠已是理清了頭緒,遂拍手輕撫上小腹,低暗忖,原是如此。不對,慧珠猛的一下抬頭,直直望向司碳嬤嫦,心里驚異交加,眼底掠過驚懼,若是那次年氏院里的人晚小然子一步去,豈不是一一
不待慧珠繼續想下去,只聽烏喇那拉氏似是怒極,連聲質問道:“不想年前安氏遭遇毒手,已去一子;現在又欲害了年氏。看來,府里是需要大加整頓,否則不知哪天又鬧一出。我在最后問你一遍,若是還想一塊下葬的地方,就老老實實交代了,是誰指使你的?”眾人俯帖耳,稟氣不語。安氏聽見她的名字,眼怨恒如陰冷的毒蛇正伸吐信子,讓人膽寒,卻又瞬間消失不見,只余低眉順眼的小婦人,垂坐在最末端。
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司碳箱嬤先是一臉茫然,登時又面如死灰,魔障似的亦語冤枉,忽的似憶起何事,眼里精光火感,向屋內在座之人望去,隨即眼里希冀光芒漸漸暗下,悲鳴道:“天可見,地作證,不是老奴,老奴是被人陷害了,是有人陷害老奴的啊。”
烏喇那拉氏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揮手道:“拖到外面去,直到她招了為止。”言畢,端起丫環重新奉上的青瓷蓋碗茶,輕覓啜飲。站立一旁的王嬤嬤明了,望向另外兩人,繼續道:“年福晉屋的大丫頭先是含冤,一番苦頭后,就老實招了,一卷草席裹了人,免得累及家人。你二人不似她(司碳嬤嬤)無親無故,在府里都是有家有底的,自是該知如何做解。”話落,另兩個仆婦被揭了束縛,忙匍匐在地上,泣聲道:“奴婢招了,招了,都是嬤嬤做的,與奴婢們無關啊。那日奴婢們就見嬤嬤進了擱碳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定是那個時候做的手腳,還有一….”話猶未完,以被司碳嬤嬤凄厲求饒含冤聲,至后來的漫天辱罵聲給淹沒。
“.….你們這群心如蛇蝎的忝毒婦人,自個兒眼紅弄下那下作的手段,卻讓老奴抵罪…活該你們沒得孩子你害她,她害你,活該,活該沒了孩子,生了死嬰……就是生下來了,也活不久,活該…·不得好死,老奴是冤枉的……”
屋內在座之人,臉上大多陰晴不定,死咬下唇,衣袖下雙拳緊握,垂不見神色。烏喇卵拉氏心下一沉,豈能讓司碳嬤嬤這般口無遮攔,傳了出去,那就是京里的笑話,思及此,忙對王嬤嬤小聲吩咐道:“去賭了她的嘴。”王嬤嬤領命,快步出屋。
沒過多久,屋外飄來了陣陣血腥味,王嬤嬤回到烏喇那拉氏跟前,附耳道:“死了,老奴出去時,剛是斷了氣。”烏喇那拉氏皺了皺眉頭,不由心道可惜了,就這樣斷了;不過剛出正月不宜鬧出丑聞,罷了,罷了。
如是,烏喇那拉氏轉了念頭,清了嗓子,做了解道:“我已得了消息,是她巴結年氏不成,心含怨恒,又偶得那取碳丫頭的把柄,便加之威脅,起了報復的念頭。不過,經此事,我不得不好好整頓下這些目無主子的奴才。”隨后,就細道了要徹底清洗府內一應奴仆后,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方讓眾人散去。
慧珠回到院子,已是快進響午,喝了碗藥膳湯,就寬衣躺下。至晚間醒來,腹疼血多的情況稍有好轉,恢復了不少精神,就對素心說了司碳嬤嫦一事。素心向來心細,一聽,便是明了,不由心驚道:“若真如主子所說,豈不是年福晉為小阿哥擋了災。”慧珠略思量道:“也許是,可若是如此,為何年氏屋里使用的香燭也是有問題。這隱在暗處之人,好手段,該是早就想加害千我和年氏,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得知我院里缺了碳。”
素心此時后怕道:“莫不是院里有鬼?不過,怎么看也不該啊。”慧珠點頭同意,不該是院里的人,只是慧珠搖頭,大概分析道:這是正月間的事,此人該是眼紅弘歷得圣寵才會起了心思。如今弘歷也回了府,想是她也不敢冒險作為了。”說完,董嬤嬤正好帶了弘歷進屋,二人便歇了這話。
慧珠話雖說的輕描淡寫過了,但接下來的日子,慧珠與素心卻是更加小心謹慎起來,一應領回來的物什都是檢查了又檢查,才敢使用,并留心了院子里伺候的眾人。
相對于慧珠院子里暗中緊張起來,府里卻是大張旗鼓的嚴查眾人,將有不規矩的,底子不清的,亂嚼舌根的下人,或是打了出去,或是直接杖斃,或是于之懲戒。一時間,府內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小心處事,莫敢輕一。
如此,卻是收效不少,借此事,烏喇那拉氏更好的讓眾人識清了誰是府里的女主子,低等侍妾也不再得到下人的怠慢等。總之,府里的規矩更大,底下伺候的人也越謹慎,倒如外界傳言般,雍親王府風聲嚴謹,仆從規矩乃是京里各大王公貴府之。
而隨著府內整頓之風過后,時入末春,年氏也在眾人的矚目下,于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十二日平安生下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