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瞬息,展眼便到了殿選之日。
這日日光明媚,金燦的日影穿梭于暗香浮動的氣息中,流動于黃琉璃瓦、雕梁朱漆的殿宇間,為之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輪,更灑下一片灼人眼球的金碧輝煌,引得一眾屏氣凝息沐浴在日光下的閨閣千金,漸是迷晃了眼瞳,一顆顆躁動不安的心也愈加怦怦直跳。
反觀,今日眾所矚目的體元殿內,卻又有別于殿外的緊張萬分,自有一番融洽歡聲蘊含其中。
只見殿中正位的龍椅上,禛端坐其間;兩旁鳳座翟椅之上,烏拉那拉氏與慧珠各坐一邊相伴左右。再至下,東面耿氏列坐,西面武氏相對而坐。如此,逆著金光一看,分明是一派帝后和睦,妃嬪親似姐妹之景象。
“漢軍旗……張氏,年十五,留!”
“其余未予留者,皆送回原籍,允自行婚配!跪,叩謝皇恩!”
隨著侍立階上的老太監干著尖細的嗓子的落下,一排六名秀女干系終身的一刻,也與之落下帷幕。
烏拉那拉氏目光淺淺的劃過相繼而出的六名秀女,又轉臉朝禛虛弱一笑,勉強止了喘息聲,提了口氣說道:“此屆我滿八旗秀女凋零,倒是漢軍旗女子個個出眾,堪當上選之人。”禛聞聲側目,見烏拉那拉氏臉上議程灰白之勢,略微皺了下眉頭,含著幾許淺淡的關切道:“皇后你身體不大好,本就不該理了這事。這樣吧,你先回了儲秀宮歇息好了。”
即使淡至近聽不出的關切話什,也讓烏拉那拉氏心下歡喜,撐著病弱的身子扯出一抹溫煦的淡笑,應道:“謝皇上關心,臣妾自當領命。只是下一撥秀女就要進來了,臣妾再看一輪便下去,后面的事還得累了皇上和三位妹妹了。”
慧珠,耿氏心中有數,一聽烏拉那拉氏所言,不約而同的彼此交匯一個眼神,心中也暗暗確定下來。烏那拉那氏置下迷霧,不去與小李氏暗中聯系,偏偏與另幾名看似上選機會頗大的秀女接觸,卻不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烏拉那拉氏,武氏,小李氏直接還是有蛛絲馬跡可查。而這小李氏是被安排在下一波,烏拉那拉氏說要等了下一波秀女過選后,方才離開,其中深意意識不言而喻。
少時,宮監領著一排六名秀女入內,待她們一排一字排開利于階下,頓覺體元殿華光異彩,滿是馥郁芬芳,幾名如花蕊般的韶華女子娉婷而立,正中兩名更是生的天生麗質,隱隱有絕美之容,比起當年的年氏,安氏亦不差分毫。
“呵呵,一代新人勝舊人,臣妾看著她們一個個嬌艷如花,真是不得不感嘆一番。”說這話,武氏似唏噓感嘆著年華的流逝,卻又不及他人開口之際,眼波微微一轉。忽然就著手里的絲娟捂嘴一笑,道:“不過世間女子人人皆是有過十五六歲的嫩蕾年紀,可歲月不饒人,朱顏易改,而內在的韻味氣度,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的醇厚香甜。所以臣妾倒不羨慕秀女們的年輕貌美,真真羨慕的卻是——貴妃娘娘。”
眾人聞言,目光紛紛落在慧珠身上,武氏見狀,笑的花枝亂顫道:“娘娘容貌十年如一日,可周身氣度榮華卻不是臣妾等人可比,也不是小丫頭們可以與之相較。”多年的后宮生涯,眾人的矚目已是習以為常,遂,慧珠只是向武氏回似一笑,并不開口予以回應。
階下低著頭,目不斜視的一應六名秀女,心里本懷揣著不安,卻久等不到太監念名冊,又聽武氏一席話說下,心頭那股子好奇是隱隱被勾了起來。在家之時,她們就對“熹貴妃”三字如雷貫耳,并被多番囑咐萬不可得罪與她。此時又聞武氏將她夸到了天邊,更說她們不能與之相比。
無疑的,這話對于一群十五六歲,嬌養在家的妙齡女子來說,大抵是心里忿忿不平,起了攀比之心。于是只見兩名秀女都瞧瞧抬起眼眸,捎帶遮掩的視線齊齊向上看去,余下的四名見之,終是按耐不住,也跟著窺了上去
上座共有四名女子,以西面下的那么宮妃容貌最為出眾,可從嗓音聽來,她明顯不是熹貴妃,而是先會說話的寧嬪武氏。于是,她們又不著痕跡的順著武氏的目光,打眼朝上方一看只見一方朱紅覆縷金翟文樣寶座里,一名觀之許是二十的女子悄然坐于其上。她五官只屬一般,放在佳麗如云的后宮之內,可說是平凡無奇,卻端是生一襲雪白凝脂,仿若薄粉敷面,襯的兩頰勻出一抹雪白淡的嫣紅,伴著輕抿豐潤紅唇于淺笑時漾出的兩個小小的酒窩,組成一幅佳人梨渦淡笑圖。
不過,如朝霞映雪的膚色卻并不是最為引人矚目之處,一雙漆黑靈動的眼眸才是光輝璀璨的亮點。她們這般粗粗一看,只覺得驚鴻一瞥,一對妙目里竟似有涓涓溪流在淌,不知不覺間恍若那股溫膩的溪流竟緩緩的流入心扉,讓人見之望俗,觀之心生親昵。
心念至此,秀女們心間皆生疑惑,這名人淡如菊、溫婉嫻靜的女子真的就是獨寵六宮的“熹貴妃”?
熹貴妃外貌看著小于實際年齡,自是毋庸置疑。可熹貴妃明明是擅于專寵、醉心權勢,致使原配皇后不得不稱病不出;又城府極深、心狠手辣,導致皇上多年無子嗣,就是唯一一名非她所出且平安長大的五阿哥弘晝,也被她一手促成為一名紈绔子弟。
如是,眼前這名無一絲嫵媚與凌厲的女子,真是寵妃鈕祜祿氏?
疑云重重之際,只聽一道溫潤柔媚的嗓音適時響起,道:“皇上,下面站著的六名秀女,雖格格堪當上乘之選、極是賞心悅目,卻也不能光是看著他們皆忘了事,就連一旁的公公也不念名冊了。”說著,慧珠眼光一轉,若有似無的劃過烏喇那拉氏,伸手指著小李氏,頭微微偏向禛親昵道:“真是難得的好容貌,皇上覺得可是?”
小李氏心頭一驚,嚇得汗如雨下,忙驚慌失措的低垂臻。
禛只道是他方才多看了中間那兩名女子幾眼,惹得慧珠大吃飛醋,讓她一反常態的主動開口。想著,不由心里掠過一抹笑意,黑眸里也閃著隱隱的寵溺看了慧珠一眼,微咳一聲,口氣淡漠道:“熹妃,你言之過了,以朕看來也不過爾爾,當不得你如此重視。”話一落,不悅的目光掃向一旁的宮監。
這一眼過去,宮監雙腿頓時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隨即又“篤篤”的在階上磕頭不止,口里呼道:“奴才該死。”慧珠又好笑又好氣的嗔了禛一眼,復有朝宮監擺了手,話語溫和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適,等著這輪殿選過了就回宮休息,公公你也快起來念了名冊,莫耽擱了不必要的時辰。”公公聞言,忙眼瞅了禛一眼,見是無事,方才千恩萬謝的朝慧珠磕了頭,起身清清嗓子,就著手里的名冊,準備念起。
這一幕小小的插曲,落在六名秀女的眼中,卻如幾十斤的鐵錘在她們的胸口重重的敲了三下!原來,那名女子果真是熹貴妃鈕鈷祿氏。適才心里那點疑惑實屬好笑,現在想想,若她不是這后宮一人,那一身奢華的宮裝,倨傲的態勢,權勢宮監的討好……還有皇上因顧念她以至對她們不屑一顧的態度,又從何而來?
——皇上!
念及這二字,心口突然好似被燙著一般,臉頰也止不住的染上緋紅。剛會兒那飛快的一瞥,身穿明黃色龍袍,面目威嚴冷硬的男子就是當今天子!
念頭一過,有關于禛的印象,于頃刻間傾塌。六名女子的腦海里,不禁映出一番影像:一位權傾天下,又氣勢不凡的男子以后的夫君榮寵后宮至眾星捧月,以及光耀門楣,為世人所羨慕。
不及未來美好的藍圖一張張的編織,宮監已揚聲唱過兩次,兩名秀女應聲出列,卻無一人被留下牌子。隨之宮監又揚聲唱喝道:“漢軍旗,城門史李文富之女,李舒雅出列。”
小李氏款步姍姍脫列而出,朝著上位盈盈福了福身,清喉嬌囀道:“臣女李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禛坐在龍椅上紋絲不動,一旁記錄的宮監見之,心下明白,不由可惜的看了小李氏一眼,隨即豎起手里的筆就要一筆劃去。這時,卻聽武氏狀似無心道:“選看了一上午,臣妾看著就屬她容貌最不俗,想來今日過后,臣妾又得添上一名如花似玉的妹妹做伴。”
烏喇那拉氏插口訓道:“的確是姿容上佳,但選宮妃只看容貌,德行言工不可或缺。”武氏一副受教的樣子,道:“皇后娘娘教訓的是。”
(不會有中,直接下,其實看了評論,大家的擔憂并沒有,只是一件小事,讓慧珠和四四更加信任彼此,也順便除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