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瑋珊出門前,已經請飯店代叫計程車,走出大門,服務生拉開車門,指引著兩人上車,沈洛年一看吃了一驚,回頭對葉瑋珊說:「這么大臺啊?」
卻是眼前出現了一臺白色加長型豪華禮車,這東西臺灣可不容易見到。
「在這兒,這種車很多。」葉瑋珊之前來夏威夷開總門大會的時候,住了一段時間,對這些事比較清楚,她先一步鉆進了車子里面。
沈洛年只好跟進去,一面說:「會不會很貴啊,這種?」
「還好,和一般的好像一樣,外面到處都是這種車。」葉瑋珊坐在沈洛年對面往外看,望著飯店旁海濱綠地上歡喜的人潮,露出笑容說:「看,每天都有人結婚,新娘好漂亮。」
「這島不是美國的嗎?」沈洛年望出去:「看起來都是東方人嘛。」
「似乎是因為日本觀光客和日裔移民挺多,很多商店看到我們的東方臉孔,都會直接跟我們說日文。」葉瑋珊往另一邊指說:「你看公車上面還有日文呢。」
「怪地方。」沈洛年懶得看了,穿著西裝他渾身不舒服,當下靠回椅子懶懶地坐下。
不久,車子駛入市區,到了總門在檀香山市區租下的大樓,經通報后,很快就有總門的人出來接待,和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跟著讓一名女子引兩人到個小廳等候,還送上了兩杯茶。
接引的女子皮膚褐黑,黑發大眼,滿臉笑容,穿著簡單套裝,是這兒聘請的普通人,她送上茶水時,以有點生疏的中文夾雜著英文,頗殷勤地招呼兩人。
葉瑋珊以英文和她對答了幾句,那女子似乎挺高興能使用英文溝通,和葉瑋珊聊了好片刻,這才笑著離開。
等那女子離去,葉瑋珊坐在沈洛年身旁,湊近低聲說:「剛這女孩跟我說,他們這會早上就開始開了,這么說來,叫我們兩點到,只是準備在結束前,要我們進去聽指示或問幾句話而已,看來不只是看不起我,也還不覺得該重視你。」
「哦?」沈洛年聞著葉瑋珊頭發的香氣,有點不自在地說:「那現在怎辦?」
「不怕,你聽我說。」葉瑋珊湊得更近了點,低聲說了一串話。
媽的,原來女孩子連說話都會有香氣?那狐貍怎么一點香味都沒有?
說著說著,葉瑋珊微微側頭,卻見沈洛年似乎有點失神,她訝異說:「有沒有在聽啊?」
「啊?」沈洛年一怔回過神,臉上難得地有點發紅,尷尬地說:「妳重說一次。」
「你在想什么?」葉瑋珊望了沈洛年一眼,看他表情古怪,葉瑋珊微微一怔,臉龐也泛起一片薄紅,她退開些許,有些不高興地蹙眉低聲說:「別胡思亂想。」
「知道了。」沈洛年這才打點起精神,穩住心猿意馬,仔細聽葉瑋珊的計劃。
沈洛年其實也不是這么沒定力的人,只不過這種對女人的心動感實在已經久違了,今日不知為何突然再度出現,而且此時兩人氣息相聞,刺激遠比過去強烈,他一時還真有點享受這種被吸引與心動的感覺。
但心動歸心動,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意義,一切到此為止,沈洛年過去一直都是用這種方式過日子,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聽完之后,他就沉默著沒再找葉瑋珊搭話,葉瑋珊也自己想著心事,沒多說什么。
又過了二十分鐘,兩人終于被人請了進去。
走入會議室,那是個十公尺寬、二十公尺長的長方形房間,房間中央有個大長桌,但那大桌卻只有六人對坐,更外圍靠墻處放著三面椅子,則坐了三十多人。
那六個人,有四個是東方臉孔,另外還有一個白人、一個黑人,六人看起來都有五十歲左右,不過變體引炁者外貌不準,實際可能超過七十也不一定。
至于外圍那三十多人,也是各種人種都有,但看來還是東方人居多,畢竟道武門起源于東方……葉瑋珊目光晃過去,見到兩個熟面孔,一個是劉巧雯,另一個就是李宗宗長李歐,原來他們也有資格參與這場會議。
李歐早上還留在飯店,可能也是下午才被叫來的,看來他雖然代表臺灣,卻也不能參與最高層的會議,自己和沈洛年更是被排到最后才能進場,這些人果然是看不起人。
沈洛年認識的可比葉瑋珊多了些,除了那兩人之外,還有段印、平杰和幾個自己救出的人,不過馮鴦卻不在其中,沈洛年不免有點掛念。
房間中,不少人耳朵上都掛著耳機,據說那是對聽不懂中文的人作即時翻譯,本來一般國際場合,很少會使用中文為主要溝通語言,但因為這房間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使用中文,也就變成這樣了。
進入房中,兩人被引到沒人的那個方位,那兒空蕩蕩的,只放了兩張椅子,這樣的安排,仿佛將被整房間的人審問一般,讓人十分有壓力。
葉瑋珊雖已胸有成竹,但畢竟沒見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還有點惶恐,不知該不該直接坐下,但沈洛年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何況葉瑋珊本就交代他別客氣,當下沈洛年二話不說就往椅子上坐了下去,蹺起二郎腿等著別人說話。
葉瑋珊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不知不覺間也放松了些,于是也一整裙襬,并腿側身坐下,露出淡淡的笑容。
葉瑋珊雖然漂亮,又特意稍作打扮,但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女孩,眾人頂多心中暗贊兩句,卻也沒多瞧,主要目光都集中在沈洛年身上,而看沈洛年那個目中無人的模樣,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位是臺灣白宗葉瑋珊葉小姐,今日暫代白宗宗長與會。」一個西裝筆挺、臉上滿是微笑的英俊青年,拿著一本手冊,站到兩人身側不遠說:「另一位是涂山胡宗沈洛年沈先生。」
什么時候冒出「涂山」兩個字的?葉瑋珊一愣,看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則聳聳肩,回了一個眼神,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
「沈小兄弟。」長桌上,一個滿面紅光、身材微胖的老者,微笑開口說:「這次多虧貴宗相助,救了不少同門出來。」
沈洛年正要開口,那青年突然搶著低聲說:「這位是總門日部之長——呂緣海部長,原屬長春呂宗,稱呂部長即可。」
沈洛年瞄了旁邊那個青年一眼,這才對呂緣海說:「不用在意。」
「沈先生感應妖炁的能力特別強,不知道是你個人獨特的能力,還是貴宗有特別的法門?」呂緣海頓了頓,微笑補充說:「請別誤會,我們沒有打探的意思,但若這種能力可以修煉產生,我們希望貴宗訓練更多這種人才,其他各方面,總門自然會全力支援。」
「抱歉,是我個人的能力。」沈洛年說。
呂緣海眉頭一挑說:「和縛妖派修煉法門無關?」
「無關。」沈洛年說。
這下眾人不免議論,沈洛年看得出來,整個房間里面沒幾個人相信,不過他也不管這么多,就這么看著眾人。
突然桌上那個短發瘦高黑人嘰嚕咕嚕地說了一串,坐他身后的翻譯馬上說:「你身為縛妖派,為何并未縛妖?」
沈洛年沒興趣認識人,不等那個英俊青年介紹,馬上說:「我不會。」
「沈小兄弟,似乎不大喜歡說話?」呂緣海又微笑說。
「沒錯。」沈洛年說:「所以有問題的話,最好別拐彎問。」
這話其實有點失禮,但呂緣海似乎并不在意,只笑說:「好吧,還有兩個問題,首先,貴宗是否有白澤圖真本?」
「沒有。」沈洛年說。
呂緣海眉頭微微皺起,接著說:「那么……據說貴宗宗長在噩盡島上與你相會,但前數日我們派出部隊進入噩盡島,各隊名單中并沒有貴宗宗長,請問這是什么原因?」文心組整理、
「我只聽說她要來,至于她怎么上島的,我不清楚。」沈洛年說。
「沈小兄弟。」呂緣海看著沈洛年的臉,緩緩說:「你沒有一個問題知道答案呢。」
「一來這是事實,二來……」沈洛年臉一板站起說:「我本就無需向你們報告任何事情,你們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這種無聊事情嗎?早說我就不來了。」
這話一說,四面馬上亂了起來,不少人忍不住破口大罵:「小子無禮!」「住口!」「放肆!」
「瑋珊,走吧。」沈洛年扭頭就走。
「站住!」外圍有人大喝一聲說:「你身為道武門人,怎能不聽總門號令?一點規矩都沒有,給我留下!」
「那就把我開革了吧。」沈洛年回頭冷冷地說:「命令我留下?是美國法律還是中國法律?還是道武門在檀香山立國了?一群妄自尊大的家伙,無聊。」說完,沈洛年不再停留,往外走了出去,還砰的一聲重重把門摔上。
按理來說,沈洛年身無炁息,這些人誰出手都可以攔下他,但畢竟這兒是法治國家,眾目睽睽下,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抓人,而且沈洛年最后一串話確實刺到了很多人心底。道武門是一個具有特殊能力的龐大武裝集團,又和中日韓有很密切的關系,雖然現在和世界各國軍隊密切配合,合作除妖,仍有不少國家對這組織頗有猜疑,若當真主張有自己的法令規矩,甚至抓人迫供,可就落人口實了。
眼看沈洛年這般沖了出去,一下子沒人能說出話來,葉瑋珊在這時候緩緩站起,微笑說:「各位長輩,洛年個性沖動,不會說話,又沒什么耐性,我替他向大家賠罪。」
一個小美女笑吟吟地賠罪,總是賞心悅目,眾人未必消氣,但多少會覺得有些舒坦,正微微點頭時,葉瑋珊目光四面一掃說:「為了避免彼此不開心,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胡宗幫忙,以后也許可以考慮讓白宗轉達……白宗雖然沒資格參與諸位的討論,但對除妖也想盡一分力,等本門傷者痊愈,我們將和胡宗合作,自行租購船只出海,赴噩盡島除妖,各位長輩再會。」說完,葉瑋珊微微一笑,往外走了出去。
這話一說,屋內眾人不免嘩然,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劉巧雯臉上卻不禁露出一抹訝異的神色……過去倒看輕了這丫頭,可比藍姊厲害多了……
葉瑋珊和等在門外的沈洛年一會合,兩人便往外直走,直到走出大樓,招了計程車、上車交待去向后,葉瑋珊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沈洛年說:「你真的好兇。」
「是妳教我的。」沈洛年說:「不然我也想不到說那些話……對了,為什么要說什么美國、中國法律、道武門立國啊?」
「這是道武門現在的隱憂。」葉瑋珊娓娓說:「道武門總門,主要是中方的解放軍部隊組成,總門之外勢力較大的,還有日、韓兩方軍隊,這次的除妖行動,他們因為不想得罪歐美各國,選擇和美國合作,于是才在美國勢力范圍除妖,并讓美方提供最主要的軍事支援,這四個國家,就是現在道武門的四大勢力……」
「那桌上六人可能就分屬這四個勢力的?」沈洛年說。
「嗯,他們之間私下的沖突先不提,其他國家也不愿無條件聽從號令,之前各宗派是因為世界情勢和輿論壓力,不得不配合總門行動,但上次死了一大批人,其他國家宗派又大多被當成先鋒炮灰,聽話的人一定更少,今天我們把總門沒有真正管治權的事情當眾點破,應該不少人會開始有自己的打算。」葉瑋珊頓了頓說:「這件事情他們不是不知,只是各國都不想得罪這四個勢力,誰也不敢開第一槍……但由你揭破,就完全不同了。」
「喔?」沈洛年聽得有點迷糊,詫異地說:「那他們會怎么做呢?」
「我最后有說,白宗日后準備自行出海除妖。」葉瑋珊微微一笑說:「這是最好的借口,除非和那四國政府有利益交換的國家,其他宗派應該都會用類似的理由離開,反正都是殺妖怪,何必聽人號令?除了鑿齒等特例,大多數妖怪不會成群結隊,除妖沒必要弄得像軍隊作戰一樣啊。」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點頭說:「這樣道武門的實力會降低嗎?」
「不會。」葉瑋珊搖頭說:「當那數萬人都練成炁訣,其他國家的幾千人,對他來說只是零頭而已,不影響他們的戰力。」
「好復雜。」沈洛年聽到后面,已經忘了前面,詫異又佩服地說:「妳叫我說那兩句話,居然有這么多道理?」
「可是我沒你這么兇,罵不出那幾句話。」葉瑋珊抿嘴笑說:「他們部隊要學會使用四炁訣,也至少要一個月時間,那時大家的傷也差不多好了……到時再上島測試一心的想法。」
「會不會有人和一心一樣,想到同樣的方式?」沈洛年問。
「到現在為止,探入島內、待上兩天又活著出來的,也只有白宗。」葉瑋珊低聲說:「若沒深入到那兒、切實感覺到炁息的提升,該想不到這種事。」
沈洛年點點頭,放輕松地說:「那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本來該是這樣的,可是……你怎么和白澤圖真本扯上關系了?」葉瑋珊皺眉說:「這件事和感應妖炁不同,太重要了,他們說不定會來暗的,派人抓你走。」
「不關我事。」沈洛年搖手說:「那是懷真的錯。」
「懷真姊怎么了?」葉瑋珊詫異的問。
「她告訴別人鑿齒怕海水啊。」沈洛年說:「別人就以為她有什么真本了。」
「那東西應該早就失傳了。」葉瑋珊不追究這件事,沉吟說:「我們這兒現在都是傷兵,不方便保護你,要不要先回臺灣避一避?但臺灣也未必安全……」
「沒關系,有危險我就扔煙霧彈開溜。」沈洛年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全,想了想突然說:「妳剛說小宗派會四散,那……酖族她們也可以走啰?」
「是啊,忘了跟你說。」葉瑋珊微微一笑說:「她們應該和其他中方來的宗派一樣,被安排在借來的營區居住,我們現在就是往那兒去……她們該不會說英文吧?現在先去碰個面,我來幫她們協調處理回國的事情。」
事情交給葉瑋珊,果然是處理得面面俱到,沈洛年正想贊美幾句,突然心念一動說:「那么我們最快也要一個月以后,才能重上噩盡島?」
「差不多。」葉瑋珊點頭說:「那時宗長、瑪蓮姊他們應該都痊愈了,總門那邊的要求也差不多會傳來。」
「妳說我該避一避,既然如此……」沈洛年突然說:「如果她們答應的話,我想跟酖族一起走,去云南一趟。」
「什么?去干嘛?」葉瑋珊一呆,不明白沈洛年怎會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沈洛年思忖了一下,才說:「看能不能……學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