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怔忡了半晌,這才彼此互望著,喘出一口大氣,雖然剛剛并沒動手,卻仿佛經歷了一場大戰一般,讓人有種脫力的感覺,一時之間,誰也不知該說什么。
這時那些毛族人,卻靜悄悄地一個個飄了出來,他們四面打量,見終于恢復平靜,彼此商量片刻之后,似乎討論妥當了,魚貫飄到沈洛年身旁圍著。
沈洛年心情還有點激蕩,他深吸一口氣,蹲下說:「有事?」
有個駕駛著一臺浮空無殼小怪手般古怪器具的毛族人,越眾飄向沈洛年,輕喊說:「人類先生。」
沈洛年苦笑說:「別老叫人類先生,我叫洛年。」
「洛……洛年先生。」毛族人又向四面看了看,這才說:「我們準備離開了,多謝你指引我們方向。」
「這就要去了?」沈洛年微微一怔說:「這么長路程,太危險吧?海上還有海嘯呢……要不要跟我們去澳洲?等陸塊合攏起來之后,再和我們一起上噩盡島。」
毛族人扭扭上半截腦袋,也不知道是不是搖頭,他似乎怕讓其他人聽到,低聲說:「毛族人不和其他人類、妖族相處……洛年先生是例外。」
原來如此,那就不勉強了。沈洛年點頭說:「你們一路小心。」
「洛年先生。」毛族人說:「我們有種器具,裝在腳下可以讓身體變輕一些,跑起來會更快,你需要嗎?」
變輕?自己都可以飄上天了,想送禮物也送點有用的吧?沈洛年好笑地搖頭說:「用不著。」
毛族人微微一呆,回頭與眾人商量了片刻,那毛族人又回頭說:「我們有種治傷藥,抹在傷口上,可以有效造成保護層,隔絕細菌,加速傷口愈合,洛年先生需要嗎?」
對別人可能很有用吧……沈洛年搖頭說:「也不需要。」
毛族人意外地回過頭,又討論了半天,過了片刻,那人又回頭說:「有一種高頻率震動的刀刃……」
沈洛年打斷說:「你們是想送點東西給我,表示感謝是嗎?」
毛族人一怔說:「還是……您有什么需要的?」
「那時只是幫點小忙。」沈洛年搖頭說:「我常常到處逃,送我東西容易丟,不用送了。」把姜普旗和金犀匕一起塞在吉光皮套已經挺擠了,萬一還有東西可不知道該塞哪兒去。
毛族人似乎十分為難,又開始商議起來,沈洛年這次不等他們商議完,打岔說:「真的不用了。」
毛族人這才停了商議,領頭那人對沈洛年說:「那么……多謝了。」
「不用客氣。」沈洛年想想又說:「到海上時小心海嘯,很高。」
「多謝關心,沒問題的。」毛族人回過頭,那各種古怪的交通工具,突然一面變形一面結合在一起,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出現了一個怪模怪樣的大型物體浮在空中,那造型就仿佛兒童隨意組合的積木一般,乍看沒有規律,卻又有自己的道理。
組合完畢之后,本來只浮在地面上的那團物體開始往上飄,毛族人一面對沈洛年揮手說:「洛年先生,希望還有機會再見。」
「一路小心。」沈洛年說。
那物體也看不到引擎、風扇之類的東西,不知動力來源為何,只見那物體慢慢轉往東方,就這么平順地往外飛,由緩而疾,越來越快,過不多久翻過了山頭,也消失無蹤。
沈洛年轉過頭,卻見另外一端,狄純正坐在地上,被眾人圍著說話,她那小臉上雖然泛著點羞紅,卻不時露出盈盈淺笑,似乎頗為開心。
沈洛年稍感安心,這些人本就不難相處,狄純也是個乖小孩,兩方應該很快就能熟絡,等引仙之后,干脆也讓狄純入白宗好了?自己剛好名正言順地閃人,就怕總門把矛頭轉到白宗身上……
狄純一面和眾人說話,一面不時偷看沈洛年,當看到毛族人飛走,沈洛年往這兒走的時候,她不禁啊了一聲說:「毛族走了?」
「啊?」吳配睿轉頭失望地說:「我們還沒認識他們耶,我好想問問能不能借我抱一下。」
「他們很怕人。」沈洛年翻白眼說:「不會讓妳抱的。」
「對了,澳洲那兒急不急?」葉瑋珊看看天色說:「天快黑了,如果不急就在這山洞住一晚,明天才出發,晚上順便幫小純引仙,否則去了怕沒時間。」
出發后確實可能沒時間管狄純的事情,先處理妥當也好。沈洛年點頭說:「一、兩日內應該還好,明天再走吧。」
「洛年。」黃宗儒剛看到毛族人離開的最后一幕,一臉迷惑地說:「那些是什么機械?用電控制嗎?現在不是不能用電了嗎?不能用電怎么能這么精密地控制?」
「對啊。」侯添良也詫異地說:「還在空中搞合體,讓我突然懷念起看動畫的日子。」
沈洛年想都沒想過這問題,微愣搖頭說:「我不知道。」
「應該問問的。」黃宗儒扼腕說:「說不定他們掌握了什么人類不明白的高科技,他們去哪兒了?」
「噩盡島的地下。」沈洛年說:「他們似乎也很怕妖怪,聽說有道息少的地方,就急著去了。」
「那個不重要啦!走了就算了。」瑪蓮插嘴說:「洛年,阿白是怎么回事啊?什么仙狐族,你早就知道嗎?我們都聽不懂。」
能夠在妖怪世界使用的高科技,居然還不如兩只妖怪的愛情重要?黃宗儒不禁苦笑,又不好多說什么。
「什么東西聽不懂?」沈洛年說。
「我先問!」吳配睿搶著說:「那狼妖王好像很愛阿白呢,阿白還說狼妖王是她丈夫……這是怎么回事啊?阿白真的也是妖怪嗎?」
「還有。」瑪蓮跟著說:「為什么阿白說狼妖王被她騙了?還說他其實不喜歡她?」
「對了,什么是喜欲之氣?」吳配睿補充追問。
沈洛年聽到這些問題,就想到懷真,哪有心情回答?正皺著眉頭翻白眼時,狄純一面搖著小手,一面低聲說:「瑪蓮姊姊、小睿姊姊,這樣不行。」
「小純,怎么啦?」瑪蓮轉頭問。
「一次只能問一個問題。」狄純眨眼說:「一下問一堆問題,洛年會生氣不回答的。」
「喂!純丫頭!」沈洛年不禁好笑,這丫頭窩里反啊?
「我也想聽啊。」狄純臉上帶著得意,對沈洛年吐吐舌頭笑了笑。
「對喔!」瑪蓮一拍額頭說:「太久沒和洛年相處了,都忘記洛年脾氣很差,那我們一個個來,先從阿白和狼妖王的關系開始。」
沈洛年被這一鬧,那股郁悶也淡了些,想了想說:「其實也沒什么……仙狐族找到喜歡的對象,似乎會化成對方種族的模樣,和對方婚配,阿白曾和那狼妖王在一起一段時間,后來因為一些原因逃了出來,狼妖王就聞著氣味追,剛剛發現兩方還是彼此喜歡,最后終于在一起……大概就這樣吧。」
「那為什么阿白好像又高興又難過的樣子?」吳配睿問。
「這是因為喜欲之氣……」沈洛年實在懶得詳細解釋,正想打馬虎眼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事,這下可有了精神,當下一正臉色說:「喜欲之氣,那是一種讓其他生物喜歡,甚至愛上她的一種天生氣息,尤其是異性,對人類也有用喔。」
「咦?」這話一說,眾人可都吃了一驚,女孩們望著四個男孩,四個男孩也彼此互相打量,大伙兒看了半天,一個個都在搖頭說:「哪有?」「沒有、沒有。」「洛年又在開玩笑吧?」
「不是開玩笑。」沈洛年搖頭說:「只不過有個例外狀況,所以才對大家無效。」
「什么例外?」葉瑋珊一面問,一面忍不住瞄了賴一心一眼。
沈洛年咳了咳才說:「心中若有真心喜歡的對象,對這種氣就比較具有免疫力。」
「啊?」眾人一起叫了起來。
這一瞬間,葉瑋珊和賴一心兩人忍不住互望了一眼,張志文則干笑偷看瑪蓮,卻被瑪蓮賞了個白眼。而奇雅則是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害得侯添良也只好跟著偷偷嘆氣……不過下一剎那,眾人腦海一轉,每個人的眼睛都轉向了黃宗儒,瑪蓮仿佛發現寶藏一般地大叫:「無敵大!你喜歡誰?」
「呃?」黃宗儒先是一呆,跟著那張有點圓的臉整片紅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洛……洛年,開……那個開……玩笑……的吧。」
侯添良忍不住用力拍了黃宗儒肩膀一把,大笑說:「干!你好久沒結巴了,笑死我!」
「厚!阿猴!你又說粗話。」瑪蓮指著侯添良說。
「呃……」侯添良笑到一半,連忙掩住嘴偷看奇雅,卻見奇雅正不怎么友善地瞥了自己一眼,侯添良不禁暗叫倒霉,但看著黃宗儒又不禁想笑,這兩股情緒交錯在一起,可真難受。
卻說黃宗儒這端,正被瑪蓮、張志文聯手逼問,瑪蓮還比較客氣,只問是誰,張志文卻老實不客氣地喊:「是小睿吧?是小睿吧?別掙扎了啦!就承認了吧!」
「不……不是啦……」黃宗儒尷尬地看了吳配睿一眼,卻見吳配睿正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自己,又是那個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眾人目光不禁也轉到了吳配睿身上,一面都安靜了下來。吳配睿眼睛轉了轉,微微噘起嘴說:「無敵大說過當我是妹妹,搞錯了吧。」
「當成妹妹?這種話能信嗎?嘿嘿……哎呀?難不成喜歡的是阿姊?」瑪蓮湊近,笑嘻嘻地說:「要是喜歡阿姊要說啊!阿姊看你也不錯,又聰明、又老實,還和阿姊一樣是煉鱗,不像某個害蟲那么討厭,咱們湊合湊合吧?」
「啥?」張志文忙叫:「無敵大你給我說清楚,不然兄弟沒得做了!」
「臭蚊子你兇屁啊!」瑪蓮笑罵說:「無敵大別怕他!」
「不……不是阿姊啦,我哪敢啊。」黃宗儒好不容易苦著臉擠出這句話。
「不然是奇雅嗎?」瑪蓮攬著奇雅的肩膀,瞄著侯添良,慢條斯理地說:「可是奇雅比較喜歡洛年喔。」
在奇雅的啐聲中,黃宗儒漲紅臉說:「不是啦。」
瑪蓮笑嘻嘻地說:「難不成是咱們宗長大人?」
葉瑋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說:「怎么可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張志文大聲說:「無敵大,你其實喜歡阿猴對吧?」
「干!」「靠!」侯添良、瑪蓮一起罵了出來。
「反應真不好。」張志文一臉認真地說:「你們這樣是歧視喔!還有阿猴又說粗話。」
「忍不住了啦!」侯添良瞪眼說:「你胡說什么?」
「哎呀,我看宗儒被逼得好可憐嘛。」張志文笑著攤手說:「何必一定要人家招呢?」
「這話說得對。」奇雅緩緩說:「別起哄了。」
奇雅一開口,正想開口的瑪蓮和侯添良一起閉嘴,場面霎時安靜下來。
吳配睿看著眾人的神色,又望望黃宗儒,歪著頭,有點好奇地說:「真是我嗎?」
「呃……嗯……」黃宗儒尷尬地愣了片刻,才胡亂應了一聲。
「為什么不早說?」吳配睿皺起眉頭,想了片刻才說:「我們去里面談一下。」她說完轉身,往山洞內走了進去。
黃宗儒呆了呆,看看眾人,只好跟了進去。
「靠!小睿突然間變得好成熟。」瑪蓮瞪大眼睛低聲說。
「對啊,還是要面對自己感情比較好。」張志文跟著湊近說。
「你這話什么意思?」瑪蓮一巴掌揮了過去,逼得張志文干笑著閃開。
狄純和這些人雖不算熟稔,但在旁聽著這些對話,也忍不住笑個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卻見沈洛年神色有些凝重地看著山洞,她輕喊了一聲說:「洛年?」
「嗯?」沈洛年回過頭。
「想什么?」狄純問。
沈洛年望望山洞,回過頭說:「也許我想太多了,沒什么。」
狄純也不在意,她帶著笑容說:「我跟你說,剛剛我們還是決定千羽引仙了。」
「真的嗎?」沈洛年微微一怔,不是要脫衣服嗎?
狄純看著沈洛年的目光,微紅著臉,比著腋下的衣服縫線說:「這兩邊各做半截活扣,就沒問題了,不……不用穿肚兜。」
沈洛年一怔,想象著衣服的模樣,點頭說:「背心型的?」
「嗯。」狄純點點頭,囁嚅說:「背心雖然也不是很好,但……總比那個好些。」
「袖子也可以做成活扣,變形前扯下就好了。」瑪蓮說到這兒,目光轉向山洞說:「怎么辦,我好想去偷聽,無敵大會不會被小睿欺負?」
「別胡鬧。」奇雅瞪了她一眼。
瑪蓮正笑著,張志文卻在一旁念:「阿姊妳想出新辦法,居然一直都不告訴我,讓我每次都脫衣服。」
「你愛脫讓你脫啊,干嘛跟你說?」瑪蓮哼哼說。
張志文卻突然嘿嘿一笑說:「其實阿姊會去想衣服的設計,是為我著想對吧?」
「臭美。」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那我為什么不早跟你說?」
「大概是想看我裸體吧?」張志文笑說。
「去你的!」瑪蓮忍不住笑了出來,推了張志文一把說:「瘦皮猴一個有什么好看?還不去幫小純抓鳥!」
「遵命!」張志文才要轉身,又回頭說:「可是宗長說不準一個人亂跑,阿姊陪我去?」
「你……你真的很煩耶,我自己去!」瑪蓮頓了頓足,扭頭往森林中掠,張志文對眾人嘻嘻一笑,跟著彈身追了過去。
沈洛年有點意外,望著葉瑋珊與賴一心說:「抓什么鳥?」
葉瑋珊解釋說:「引仙之法,是以妖質浸入動物部分軀體,使其妖化,再以妖質為介質,融入人體中。」
「什么?」狄純一驚說:「小鳥不就死了嗎?那我不要引仙了。」
「不是這樣的。」葉瑋珊微笑說:「只要血、毛各一點點即可,不會傷了鳥獸的生命。」
沈洛年倒也是第一次聽到細節,感覺上這和煉蠱之術似乎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沉吟說:「要那些東西做什么?」
「懷真姊沒解釋。」葉瑋珊和賴一心對望一眼,這才接著說:「我們是推測,可能與遺傳因子有關……不過細節就不明白了。」
「那不同的鳥有差嗎?」狄純又問:「他們會抓哪種鳥?」
「一般飛禽都一樣。」葉瑋珊說:「也許取更多地方妖化,會變化更大,但我們不敢亂試,怕把人類的本性也蓋掉。」
這部分就和煉蠱不大一樣,凱布利活脫脫就是一只云南糞金龜,和別地區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