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闇靈之力逃命嗎?不行,這時一用,恐怕連焰裂都會沖上來,這一瞬間,沈洛年將時間能力提到最高,就在落地前這短短一剎那,仔細感應著壺谷族長抓來的爪勢,扭身急讓。
就算無法移動,至少還能扭動閃避,沈洛年身子硬生生右折半尺,總算勉強閃開左側攻來的手爪。
壺谷族長發現沈洛年突然凝停了下來,大喜過望,左爪跟著斜抓往下,同時右爪內收,橫掃往左,兩方一個交錯,若是被劃上了,沈洛年當場會被分成三段。
對方速度未必比沈洛年慢,但所謂的變招出招,就是軀體動作的變化,每一個變化轉折,都難免有改力停頓的階段,一般人可能還看不出來,但把時間能力開啟到最高的沈洛年,可看得清楚,當壺谷族長兩手轉向內錯的同時,他已經急忙縮腹閃避對方右爪,同時右手急提,向著壺谷族長的左小臂揮去。
壺谷族長右爪揮空的同時,砰地一聲,沈洛年匕首和壺谷族長的左爪上下相擊,沈洛年被轟得往地上摔落,他一點地,急忙往后飛撤,百忙中目光掃過,卻見壺谷族長左爪上只被切掉了一撮毛,居然砍不入皮膚里面。
這家伙的皮難道比山魈還硬?不可能吧……莫非和寓鼠雙翅一樣,這些狼人專練一雙手?
不過這時沒空多想,沈洛年彈飛不到五公尺,壺谷族長妖炁勃發,對著他又追了過來。
但既然碰到了地面,沈洛年有辦法借力,就有了騰挪的空間,當下他用起好一陣子沒用的無聲步,點滑飄掠之間,不斷改變方位,繞著壺谷族長急轉。
單論妖炁強度,壺谷族長比巨型刑天還強,沈洛年失了凱布利,速度大降,已無法造成殘影,還好他身體奇輕,點地間轉折閃動速度依然少見,壺谷族長一時捕捉不到他,但沈洛年卻也甩不開壺谷族長的追擊。眼看對方兩爪離自己距離總是不遠,沈洛年圈子越繞越大,除閃避之外,漸漸已經無力出手。
眼看沈洛年突然落了下風,焰丹不免心焦,但見沈洛年雖然總在對方爪下閃身,總是有驚無險,焰丹也不禁又喜又驚,她從不知道沈洛年居然有如此戰力,這犬族的壺谷族長,妖炁幾乎比自己母親還強,沈洛年居然能支持這么久,可真讓她張大嘴,合不起來。
「潮兒。」焰裂突然開口。
「嗯?媽?」焰潮和焰丹差不多,一樣張大嘴愣在那兒,當初還以為這沒妖炁的人類,只是九尾天狐一時心血來潮找來的人類玩物,沒想到居然有這種能力,若他打得過這壺谷族長,豈不是也比自己厲害?
「這人類的閃避功夫,比攻擊功夫好多了,讓人佩服。」焰裂緩緩說:「若能善用,很少妖仙能抓到他。」
「是啊。」畢竟做了千年的母女,焰潮明白了焰裂的意思,跟著說:「難怪云姊這么意外,洛年若不想接近敵人,對方根本追不上。」
沈洛年這時正不知如何是好,聽在耳中突然醒悟,這場仗自己根本不需求勝,只要不敗就好,何必試著砍人?當下越閃越遠,根本不打算接近,這么一來,雖然沒有凱布利的幫助,貼著地面到處亂轉的沈洛年,壺谷族長卻也抓不到,只讓他飄得越來越遠。
沈洛年這時好不容易多了點空閑時間,忍不住在心中呼喚著凱布利。他已經察覺到,剛剛傳來一陣隱隱痛楚的,正是當初和凱布利以蠱術締約之際,在心中出現的一絲空白之處,也就是說,不知道什么時候,凱布利似乎已經隱隱有了一絲靈智。
卻不知那塊空白之處,何時開始不再空白的?不過那兒的反應實在太淡,畢竟就連今天整片被擊散,也只是微微一痛而已,何況平常?也難怪過去都沒留意。
沈洛年下著要凱布利吞食道息的指令,很快地,凱布利的反應又隱隱出現,跟著一絲淡淡喜意傳回的瞬間,一道黑影在虛空中凝聚浮起,又朝沈洛年飛來。
畢竟凱布利乃虛影所化,雖然被擊散,總不致灰飛煙滅,道息又是生命源頭,只一瞬間,沒有實體的凱布利再度生龍活虎、充滿妖炁,下一剎那,踩著凱布利的沈洛年速度突然又快了起來,壺谷族長再也追不上。
沈洛年這時不敢再靠近對方,對方自然也摸不到他,兩方又繞了幾圈,壺谷族長忍不住停下叱喝:「小子,你到底還打不打?」
「追得上就跟你打。」沈洛年說。
壺谷族長一愣,怒斥說:「我就不信你這小子還有養第三只影妖,一只小小影妖也沒多少妖炁,能逃多久?」
沈洛年的影妖妖炁可是耗不光的,他瞪眼說:「你這狗頭怪來啊!看誰先把妖炁耗光?」
壺谷族長那雙狼目一寒,正要往前撲,焰裂突然開口說:「壺谷族長,有件事告訴你。」
壺谷族長一怒回頭說:「妳們麟犼只差沒出手幫忙,還想說什么?」
「這件事是為你好……」焰裂緩緩說:「這個人類,是九尾天狐懷真的愛侶。」
這話一說,四面都是一怔,連沈洛年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自己和懷真雖然似乎都有那個意思,但此念一起后就不得不分隔兩地,而且就算未來能相聚,只能摟摟抱抱算得上愛侶嗎?
「胡扯。」壺谷族長怒說:「仙狐一族,要幽閉冰潔才能煉成天狐,妳以為我不知道嗎?」
「也許煉成天狐后又有不同?也許他們自有相處之法?」焰裂淡淡地說:「我孫女說,此人與天狐同衾共枕了好幾個月……你認為一般人與天狐共寢數月受得了嗎?反正麟犼向不說謊,你若堅持不信,那也由得你。」
「懷真天仙……怎能這么早就來到人間?」壺谷族長遲疑地問。
「丹兒,妳的道號什么時候取的?」焰裂眉頭一挑說。
焰丹忙說:「懷真姊姊去年五月取的。」
焰裂看著壺谷族長說:「若是不信,自己去查仙籍看取名處吧。」
若這是真的,再給壺谷族長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動沈洛年。麟犼一族有家有業,除了個性高傲、有獨特的堅持外,出門時待人處事仍有分寸。九尾天狐懷真卻不同,她不只沒有親族后代的顧忌,還結識不少強大妖族,更別提「天仙」所能擁有的強大戰斗力,若真惹翻了她,犬戎族說不定就此滅了。
但萬一是假的呢?就算當真天狐去年五月就在人間,和這人類也未必真是情侶關系,就這么被唬走,豈不是白走這一趟?
壺谷族長還在遲疑,焰丹卻拉著母親焰潮問:「懷真姊姊總說洛年是她的,不讓小芷抱,原來因為他們是情侶啊?」
「不知道。」焰潮其實也搞不大懂,皺眉說:「小孩子別說話。」
焰丹嘟起嘴,跳到母親背上趴坐著,玩著母親頸背上的金色鬃毛,有點好奇地看著沈洛年,也不知想著什么。
但壺谷族長聽到這兩句有點天真的問題,心中再也沒有懷疑,除非沒有旁觀者,眼前這人類是動不得了。他哼了一聲說:「罷了,我們走。」話聲一落,他招手帶著四個犬族人飛掠離開。
沈洛年這才松了一口氣,凱布利妖炁雖然用不完,但他精神力量卻有限,若對方當真追個不停,說不定頭先痛起來,那可麻煩。
見敵人已退,他飄向三名麟犼,微微點頭說:「多謝幾位幫忙。」
「你有這身功夫,算不上弱者。」焰裂那龍頭沒什么表情,淡淡說:「我以后可不想和你捉迷藏,記得別再闖來我族疆域。」
意思就是,再闖去不會把自己當成弱者放走了?沈洛年吐吐舌頭說:「其實我是分辨不了諸位的疆域界線,不是有意的。」
焰裂微微皺眉說:「麟犼在家,妖炁也一向不特別收斂,別說你認不出麟犼的妖炁?」
「除非刻意放出,我只能感應二、三十公里。」沈洛年苦笑說。
焰裂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強者」,她一下似乎也不知該拿沈洛年怎辦,最后才搖了搖頭說:「算了,你這不強不弱的古怪人類,就當特例吧。」
「多謝。」沈洛年可真是松了一口氣。
焰裂搖搖頭,看了看沈洛年腳下又說:「這是同一只影妖?」
「是。」沈洛年點頭。
「那狗頭沒見識,影妖沒這么容易死,不過復原這么快卻很稀奇。」焰裂頓了頓說:「你除非總是逃命,不能只靠這影妖。」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不能這樣用……」其實當時敖旅就說過一次,不過沈洛年只以為不能拿來蒙眼,倒沒想到會被人用大范圍妖炁炸掉。
「你明明沒有炁息,為什么不怕壺谷族長的妖炁攻擊?」焰裂看著沈洛年問。
「這……」對方剛幫了不少忙,沈洛年不好意思給硬釘子碰,只好說:「這和我的修煉方式有關。」
「不說也無妨,只不過你本身無炁息,這影妖妖炁就特別引人注意。」焰裂說:「若是我,也會先想辦法炸掉它看看,除非遇到愚笨的妖獸,否則你不能隨便接近敵人。」
還以為知道怎么使用凱布利之后,天下大可去得,沒想到遇到強大妖怪還是只能逃命。沈洛年苦笑說:「我知道了。」
「你今日在那山谷中沒看到僵尸?」焰裂又說。
「沒有。」從這群妖怪跑來時,沈洛年就已備妥謊言,他當即說:「我只殺了一只狼人,就發現其他狼人都往外奔。」
「既是如此,其他事就讓潮兒交代。」焰裂飄身而起,往外飛掠,一面說:「我去處理僵尸的事。」
見焰裂飛遠,焰丹這才敢開口說:「媽,僵尸是什么?為什么剛剛要讓那些人去我們家?」
「出現僵尸和平常狀況不同。」焰潮說:「奶奶說這是祖先傳下的規矩,只要聽到僵尸、旱魃、尸靈,所有妖怪都要放下恩怨,全力合作撲殺,這附近就是我們這三族,所以犬族邀了幽頞族來通知我們。」
「喔?」焰丹委屈地說:「我回去妳們就突然要我帶路,嚇我一跳。」
「狼人提到妳和人類氣味還有僵尸一起出現,我們雖然知道妳沒事,但又無法證明洛年與僵尸無關,所以故意先不找妳,免得牽扯到洛年。」焰潮微微揚首,拱了拱抱著自己長頸的焰丹說:「倒沒想到妳今天特別乖,自己跑了回來,我們逼不得已,只好讓妳帶路。」
「是洛年叫我回去的。」焰丹笑說。
焰潮轉頭望著沈洛年說:「本想讓犬族今天放過你們,沒想到居然有犬族死在你手中,這可拗不過去……還好你果然不只是普通人,沒出事。」
「多謝了。」沈洛年頓了頓說:「僵尸這么可怕嗎?要所有妖族合力捕捉?」
焰潮想了想說:「我媽說,那就好像一種強大的傳染病,不快點除滅,后果不堪設想。」
「為什么?」焰丹抱著焰潮脖子問:「僵尸也沒有很厲害啊,偷殺了一些人后,還不是逃了?」
「那是因為才剛開始。」焰潮說:「很久很久以前,妖族還沒建立這種共識,出現尸靈后沒有提早滅除,最后就是妖族幾乎全滅,各族只剩下少數有能力自保的上仙、天仙遠遠避開,最后全世界到處都是僵尸、旱魃和骨靈,水氣被逼到天空,赤地千里、雨水不落,除海中仍有生機外,陸地上大地干裂,生物滅絕,直到他們因無人可以吸食而慢慢死盡,世界才漸漸恢復正常,重新孕育生命……幾次之后,重新繁衍的妖族,就一代傳一代地告訴后代,只要出了尸靈,所有事情、恩怨都要先放下,先除了這禍害再說。」
原來在妖怪眼中,自己是「禍害」?當初后土并沒說這么清楚,沈洛年還是第一次知道尸靈之王會對這世界造成這么嚴重的傷害,難怪后土這么想阻止……沒有家族的懷真,該是不大清楚,才會叫自己嘗試闇靈之力。
焰潮又對焰丹說:「后來各種尸靈,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出現,但大家都提高了警覺,很快就將之撲殺,所以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那種讓生物滅絕的大事了。」
「那我們也快去找僵尸殺掉!」焰丹睜大眼說:「那種壞怪物可以主動出手吧?」
「可以。」焰潮點點頭,又搖頭說:「但是妳別湊熱鬧,太危險了,犬族連一般戰士都往東方退了,只留下少數高手。」
焰丹嘟起嘴,又不敢抱怨。
「洛年。」焰潮轉過頭說:「犬族并沒輸,未必會守十日之諾,最好還是快點離開。」
「好。」沈洛年點頭說:「我馬上帶他們走。」
「你們應該是打算去西方海上的大島吧?」焰潮問。
「是,我們稱作噩盡島。」沈洛年說:「我等會兒帶他們沿江下放出海,雖然用凱布利渡海有點困難,但應該勉強可以辦到。」
「我剛聽丹兒說了,你的影妖可以放大將他們托起?」焰潮說。
「可以。」沈洛年說:「但這樣就飛不動了。」
「我和丹兒幫你推過去。」焰潮說:「才幾百公里,一下子就到了。」
「呃?」沈洛年一呆,有點不好意思。
「我就是為此留下的。」焰潮點頭說:「走吧。」
一個多小時后,順利到了噩盡島最東角的陸地,這兒雖然也有新浮起的地面,但最東角這一小塊比南北兩環小了不少,平坦的地方只有數百公尺寬,再過去就是宇定高原的高聳山崖。
麟犼族話本就不多,眼看到了陸地,焰潮只和沈洛年打個招呼,就帶著焰丹離開,而這兒雖然離歲安城其實還有一大段路,沈洛年倒也不好多說,反正就算慢慢走,也是一日左右就能走到,不用多麻煩麟犼。
沈洛年此時有點疲累,正坐在海邊休息,剛剛那一仗,高檔的時間能力雖然只用了短短一剎那,也已經耗去了不少精智力,何況今日驚險場面特別多,除那階段之外,其他時間也很耗費精神。
識趣的文森特,不讓眾人打擾沈洛年,安排了眾人輪值和休息,反正已經入夜,本就是睡覺時間。
所以沈洛年恢復精神站起的時候,那兒只有中年人沃克醒著,正一個人無聊地在海邊走來走去,他看到沈洛年轉頭望過來,頗高興地揮了揮招呼。
沈洛年點點頭走過去,一面望著有點瘦的沃克,心中一面思索,這幾個年紀稍長的魔法師似乎都有點消瘦憔悴,那年輕女子基蒂和杜勒斯雖然現在還好,卻不知道是不是也會越來越消瘦,慢慢都變成這副模樣?鍛煉魔法似乎真的挺傷身,和能變強壯的變體比起來,實在頗不劃算。
「沈先生。」沃克行禮之后說:「我們剛剛發現,到了噩盡島,魔法效應似乎降低了。」
「對。」沈洛年說:「這也就是道息最少的地方,妖怪不喜歡住這兒,到人類居住的地方,道息會更少。」
「難怪大家都搬了過來。」沃克慶幸地說:「那應該安全不少吧?」
「其實還是有妖怪,比較弱就是了。」沈洛年說:「明早沿著這海岸往北,繞到高原東北處,人類的城市建在那兒,大概要走一天的時間。」
「真是太好了。」沃克露出笑容說。
沈洛年想起剛剛的疑惑,開口說:「魔法會讓人……特別憔悴嗎?」
沃克微微一愣,隨即有點尷尬地苦笑說:「專心一志鉆研著某樣東西,難免傷神……本來還好,但這幾個月間大量耗用魔力,實在有點心力交瘁。」
「要訓練魔力,不就只有這辦法嗎?」沈洛年說。
沃克有點意外地看了沈洛年一眼,這才點頭說:「雖然這么說沒錯,但能這么訓練的,通常都是年輕人,一定年紀以后還這么做,很傷神。」
沈洛年點頭說:「所以才這么早就收杜勒斯當魔法師?」
「嗯,其實不該稱為魔法師,我們只是一群研究、使用魔法的人。」沃克頓了頓說:「基本上,魔法越早開始訓練越好,年輕人精力充沛,增加魔力容易。年紀大了以后就不能這樣,多半靠著冥思和精靈溝通,增加彼此的了解,可以增加魔法靈活度,對增加魔力效應也有一點效果。」
沈洛年半懂不懂,但也不深究,只隨口說:「那……為什么要從學語言開始?」
「魔法咒語,本來就是一種能和精靈溝通的古老語言啊,只是大部分都已經失傳了。」沃克說:「除了魔力的培養之外,學魔法的過程,就是對這古老語言的研究……所以學魔法之前,都從學習各種人間語言開始,對以后研究咒語會有幫助。」
「既然有語言溝通,為什么又要冥思?語言如果失傳了,又怎么溝通?」沈洛年越聽越迷糊。
「這樣解釋吧。」沃克想了想說:「魔法的原理,就是將我們的魔力轉化為實質的各種力量,而這轉化的動作是精靈的工作,所以我們必須找出和他們溝通的辦法。」
「嗯。」沈洛年這部分聽得懂。
「語言當然是溝通的一種方式,但問題是語言幾乎已經失傳,只留下簡單的字句和片語可以推敲,傳遞的過程就會受限。」沃克說:「這時候就要靠冥思了,冥思可以和精靈精神相通,彼此互相了解,當精靈十分了解我們的時候,不但可以簡化咒語,還能讓精靈了解到復雜的事情,也可以更有效地運用魔力,這部分瓊就非常棒,同樣一個保護咒語,在不同場合下,會發揮出完全不同的功能,仿佛精靈和她已合為一體,若不是花了數十年的時間冥思,很難辦到。」
所以瓊保護小孩子時的魔法才這么輕巧?沈洛年點頭說:「我看過瓊施法,很棒,該怎么說?很像……活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