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吏官
“既然如此,那朝廷可為這國子監的歷事生開些歷事的名額,預留一些官吏名額,作為這國子監監生的入仕之用,這樣一來,這國子監歷事的問題,豈不是解決了?這重開國子監以納貢,例監來緩解財政壓力,豈不是可行了?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今天這事,有點怪,怎么這樣容易就談到歷事問題,談到這監生入仕的問題上來了,太快了點,楊改革在心里嘀咕著。
“敢問陛下,不知道陛下要留多少名額給國子監的監生?”一位大臣出來問道。
“這個……這位愛卿覺得該留多少為宜?”說實話,到底給國子監的人留多少“位子”的問題,楊改革現在還沒想好。
這個出來言事的大臣道:“回稟陛下,臣敢問,這重開國子監,陛下準備讓多少人入監?準備輸多少納捐?”
“這個嘛,多多益善,朕覺得,能入監萬人也不算多,幾萬人也是可以的,如此,每年靠這納貢,也可以緩解我朝的財政壓力,這賑災,餉邊,也才得力啊!”楊改革隨口就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一萬人不少,幾萬人不多,越多越好。人越多,收入就越多。
這個出來言事的大臣差點被皇帝的話嚇噎著,皇帝的胃口還不是一般的大,整理了一下思維,道:“回稟陛下,臣以為,這一萬人也太多了點,即使是能升入率性堂的人去掉八九成,這每年剩下的也有一千之數,如此之眾的人,陛下可想過,朝廷那里得如此之多的官位給這些監生入仕之用?朝廷也絕拿不出如此之多的地方安置如此之多的監生啊!臣以為,陛下重開國子監例監,人數不宜多,在千人之數,就足矣,這能從率性堂出來歷事者,也不過百十來人,如此,朝廷或許勉強能為這些人提供一些官職,如此,國子監也才有吸引力,否則,世人也不傻,這看不到前途的國子監,誰會來例監呢?”
這位大臣居然替皇帝考慮得清清楚楚,方方面面,比楊改革自己的貼心大臣還貼心,居然還考慮了這個國子監的名聲問題,出路,容納力問題。按照這個思路,每年國子監能入監的人,也就在一千人這個數字了,因為再多,朝廷絕對拿不出那樣多職位的。拿不出職位,這國子監就沒有前途,沒有前途,誰還來國子監?誰也不是傻子。
楊改革覺得這個一千人和自己心目中的數字,差距實在太大了,自己可是想開大學城啊!現在就弄個一千人,這就是普通中專的規模啊!還是是私營的那種。
“這一千人,也未免太少了點吧,這一千人,就算每名例監輸納千石的米,每年也不過只有一百萬石的米,這算下來,也不過才二百萬兩銀子啊!這和我朝先前的萬人就學,差得也太遠了點吧。”楊改革不滿的說道。這個和“規劃”中的差距,真的實在太大了。
地上的大臣被皇帝的話搞的群體抽風,皇帝的話,不是一般的狠,實在太過于語出驚人了。一個大臣實在想不通,皇帝為何看不上這二百萬兩銀子。
“啟稟陛下,二百萬兩還不夠嗎?我朝每年的歲入,也不過三百萬兩的樣子,陛下,已經很多了。”這位可是痛心疾首了,這都抵得上一年的歲入了,還不多,那什么叫多啊?
“這千人就學,每年二百萬兩難道很多嗎?我朝不是有過萬人就學的場面嗎?為何朕現在就不行了呢?”楊改革是不怎么看得起這二百萬兩,心想的是,自己隨便的開個金手指,扒拉扒拉,就能搞到二百萬兩,心里想的是那種萬人就學,每年收他個幾千萬兩的“壯觀場面”。
“回稟陛下,陛下可說我朝太祖,成祖之時的盛況?這萬人就學,確實是盛極一時的壯舉,不過,陛下,那時候國家草創,亟需人才,所以,即使萬人入監就學,這每年仍然有千人能歷事,能分配到官職,所以,這天下人,仍然趨之若鶩,不過,這后來,國家漸進走入正軌,也就不需要如此之多的人了,也沒有多余的官職分配,所以,后來這萬人入監,那是一二十年的塞滯積累的,并不是每年都有萬人,陛下,這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啊!如今當真沒有如此之多的空位安置如此之多的人”這位大臣把這內因講解給皇帝聽,剛開始能萬人入監,那是因為國家草創,大把的官職批發,入監的,有極大的希望可以入仕,即使萬人入監,每年也能分配出來千個以上的官職,這就是國家草創的好處,到后來,國家進入穩定的發展期了,這人手顯然就不用那樣多了,這萬人就讀的,那是一二十年的積累,塞滯的,現在想學國家草創之時那樣萬人入監,那是不可能的,以前已經有人做過了,行不通,還把這國子監的名聲搞臭了。
楊改革也傻了,原來這萬人就讀那是一二十年的積累,自己肯定不能指望自己像開國的時候那樣,能大把的批發官職賺銀子,楊改革心目當中的那個大學城,轟然倒塌了,這大學城,看樣子是高不成了。楊改革淚奔,也明白過來,怪不得這成祖朱棣有錢修長城,有錢造鄭和艦隊下西洋,有錢干各種超級工程,原來,這錢全是從國子監這里搞出來的。現在自己想走這條路,是行不通了,這帝國,可是在末世啊!更不能隨便的批發官帽子。
“朕覺得這位愛卿說得有理,這位愛卿,那依你看,朕重開國子監,這人數極限,每年大概是多少?”楊改革沉默了半天,決定務實一點,這每年收一萬人的納貢還是在夢里多想想吧,這還是先把每年一千人的納貢搞到手再說,也覺得奇怪,今天這些朝臣怎么這樣配合自己。整個都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說話。基本上沒什么人反對的。
這位剛才提醒皇帝的大臣受寵若驚,得皇帝如此和顏悅色的問話,可是難得,當下就道:“回稟陛下,臣以為,至多可在一千人為限比較好,如果是每年二千人,五年下來,也有萬人規模了,規模太大了點,……每年歷事,一二百人較好,再在這些人當中優選入仕,能有一百人,就不錯了,這個,已經是極限了,最好是幾年之后,待朝廷的歲入豐裕,停掉這例監的捐輸,如此,也不會造成這國子監的監生塞滯,如下次,朝廷遇到急難之事,仍可重開例監輸捐,而且,臣以為,這些入仕的官職,多給些冷僻的衙門較好,如此,也不會妨礙了科舉,不會動搖國本。”這位大臣事事處處都為皇帝著想,把這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考慮得清清楚楚,更是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
楊改革覺得,這朝堂上,今天這些大臣,怎么都是向著自己說話,什么事都是順著自己,難道這位是劉吉善的“馬仔”?不像啊!這位大臣站的位置比劉吉善靠前多了。明顯不會是劉吉善的馬仔,劉吉善今天也沒出場,這可真的是怪事。
“嗯,這位愛卿說得極為有理,朕覺得,既然諸位愛卿都同意重開國子監輸捐,那就重開國子監吧,這人數,就暫且定在千人吧……”楊改革算了下,這位大臣說得在理,這每年一千人,四五年下來,也有五千人了,這五千人的規模,也不小了。每年提供十分之一的人歷事,入仕,這樣算起來,國子監的吸引力,也不小。
其實,這里面還有大學問,只是楊改革不明白而已,這每年一百個官的名額,看著挺多了,這也算得上是官僚們和皇帝之間達成的妥協了。其實,這國子監的監生里面,很多本身就是有功名的人,比如這舉監,本身就是舉人,舉人是可以做官的,還有這萌監,那是朝廷官員,勛貴們的后代,必定會做官,這也是要出一定名額的,還有一些比如土官,這個學成之后,也是要回家做官的,還有一些監生,家里本來就是衛所、守備的千戶,指揮使之類的武官,這些人,也是可以分到一些名額的,總體說來,其實,真正分給國子監例監的名額,不是很多。大臣們其實不過是偷換概念,偷奸耍滑,哄皇帝而已。楊改革這個皇帝,歷史太小白了,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
楊改革準備就把這個事就給這樣定下來,下面卻有人站出來,有事要奏了。
“啟稟陛下,臣有一策,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個官站在后面,楊改革一看,這不是劉吉善嗎?
“嗯,劉愛卿說吧,什么事。”楊改革覺得,今天他根本就沒發揮什么作用,群臣盡“幫”著自己說話,完全沒有發揮的余地。不知道他現在又有什么高招。
“回稟陛下,臣以為,既然這朝廷的官職數目有限,拿不出如此多的官職給監生歷事,陛下可把各衙門里一部分胥吏的名額,劃撥給這國子監的監生,如此,陛下,每年依靠入監輸捐的數額,可提高到二三百萬兩銀子,還請陛下定奪。”劉吉善提議之后,就不作聲了。
此話一出,立刻在朝堂之上激起大浪,群臣都側目。
“啟稟陛下,這胥吏向來都不入流,不為官,終身為吏,如果給國子監的監生分配這種職位,恐怕沒有人會喜歡這種出路啊!誰會干這種終身為胥吏的差事呢?陛下,臣以為,純粹多余。”一位大臣出來反對了。
楊改革覺得說得有道理,天下人爭的是當官,不是做胥吏,這做吏和當官,有著天壤之別。
劉吉善又出來,道:“啟稟陛下,臣以為,為胥吏不入流,那是因為他們身上沒有官品,陛下何不把這官品賜給這些干胥吏差事的舉監監生呢?想這國子監,也有舉人出身的監生。陛下可以給這些監生一個胥吏的差事,雖然這些個胥吏不入流,不入大家的法眼,但是陛下可以為這些舉監出來歷事者,帶一個官品,這就成了帶官品的吏,想日后,如果這名胥吏辦事得力,勤懇有才,身上帶著官品,倒是可以升遷出去為官,也不失為擴大國子監入仕之途啊!想這舉人本身也是能入仕的,如果入仕,至少也是個九品,或者七八品也是可能的,陛下給他們身上帶一個官品,也不過份,想必,許多人會對國子監趨之若鶩的。”劉吉善果然說話給力,這帶官品的胥吏,這種主意,他都能想出來,可見,為了皇帝的差事,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絞盡腦汁的。
劉吉善的這番話,更是讓大臣們驚訝!帶官品的吏,這種東西……以前有過么?大臣們一時間,大腦也紛紛短路了,胥吏不能當但官,那是因為他們是吏,沒有品級,現在又搞出這種帶官品的吏……想想,劉吉善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舉監的舉人,是能出仕的,出仕了,起碼也是個八九品官,甚至當個七品縣令什么的也不奇怪。給他么身上背一個從九品的官帽子,干這種胥吏的差事,也不是不可能,這似乎“合情合理”,只是這個“吏官”的前途有限就是,升遷的前途不大,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能為官一方,還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楊改革沒料到,這個劉吉善依然這樣給力,戰斗力依然這樣強勁。當下就道:“劉愛卿這個主意不錯,做胥吏的差事,身上背一個官品,這個,倒是一個不錯的路子,可以極大的提高國子監歷事的比例,可以極大的提高國子監入仕的途徑啊!想這每年,又可多了不少輸捐啊!那位愛卿可有異議?”楊改革高興得很,只差“哈哈”大笑了。
眾大臣紛紛在心里嘀咕,這件事,看上去,好像是國子監入仕的途徑擴大了,可是,仔細想想,這其實是科舉的入仕途徑擴大了,想這劉吉善說的是把這舉監納入官品的范圍內,這舉監,就是舉人入監之后的稱呼,這舉人,本身就是可以入仕為官的,可惜,每三年才有三百進士,能鯉魚躍龍門的人不到一成,所以,如果這個舉人能走國子監的路子入仕,先干胥吏的事,身上背個官品,想這待遇,許多考進士無望的舉人,必定也會趨之若鶩的,畢竟,天天在官府衙門里混,多少混個臉熟,靠上司,同事朋友提攜,日后升遷出去當個官,也是極有可能的。這是科舉的一大出路啊!
眾人紛紛在心中推算這其中的利益得失,有的人想清楚了,眉開眼笑。
“陛下,臣以為此事乃善政,想這天下每三年才有三百進士出身,而這舉人,十倍于進士,此舉,倒是為天下舉人,謀了一條出路,雖然日后升遷有限,但是也不失為一條進身之路,想必,這天下舉人,必定趨之若鶩。”這個大臣顯然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立刻出來同意。
“啟稟陛下,臣也認為有理,想我朝早年,這國子監塞滯得不成樣子,也有以求官身告退者,朝廷可是給‘外九品職名,冠帶閑住’的待遇,也是給這些監生帶著一個外九品的官身,如今給這些舉人一個官身,倒也不為過。”這個大臣立刻提出可行的依據來,這就是先前有先例。
其他很多人,一聽,原來如此,也明白過來了,明面上是為國子監的入仕提供路子,實際上,卻是為科舉的舉人提供更好的路子和待遇,國子監的事,其實根本的問題是科舉和監生這兩個入仕之路的體制之爭,爭的是那個體制主導當官的途徑。現在只是讓這些考進士無望的舉人多在國子監多轉了一圈,多交了一點“培訓費”,這樣,朝廷得捐輸,舉子得歷事得入仕之路,也算得上是兩全其美了。這個不涉及到當官之路的體制之爭。
楊改革聽這一說,也明白過來了,這明顯的,就是讓那些舉人通過輸捐去當官啊!這就是賣官粥爵給舉人啊!如這個大臣所說的,每年進士平均下來不過百人,這舉人,那可是十倍進士啊!這如果舉人都通過這國子監,先做帶官品的吏,再做官,這個路子,必定會吸引大批的舉人走這條路,想這樣多年,恐怕大多數的舉人都沒撈到一個官做做,如今開了這條路子,這國子監,今年恐怕會爆滿啊!楊改革忽然發現,這劉吉善當真是可愛。
楊改革噼里啪啦的快速的打自己的算盤,盤算自己這頭年能得多少錢,楊改革要的就是這幾年能大量的搞銀子,而不是什么細水長流的買賣,恨不得一錘子拉倒。這舉人,是這個社會的統治階級,這銀子,絕對是有的,也就是說,一千石米,可以換個先干吏事的“官”當當,這一招,不可謂不毒啊!戳中了考進士無望,當官無望的舉人們心中的那塊癢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