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今天還是明天的屁股重要
這兩天,楊改革都在等待陜西的最新消息,整過就是一個煎熬的過程,每天盯著沙盤發呆,陜西發生了什么,陜西在干什么,統統都是盲區,看不見,摸不著,陜西發生的事,即便是七百里加急,仍然需要好幾天才能把消息送到京城,而如今,才二十五,二十三發生了什么,他即便身為皇帝,也別想有什么更快的途徑知道消息。
大臣們經過幾日幾夜的辛勞,該做的都做的,留在這里也沒用,楊改革也叫他們散了。楊改革站在沙盤前面發呆,沒有辦法,在這個沒有電報,沒有電話,更沒有互聯網的世界里,世界的距離真的很大,以前從來沒覺得陜西離自己有多遠,從來沒覺得從中國的一地到另外一地有多遠,在四百年前的明朝,楊改革切身體會到了世界之大,地球村對明朝人來說,是一個神話。
平臺侍從們,正在緊張的模擬陜西各處造反的可能性,并且制定預案,緊張而忙碌,不過在楊改革看來,在沒有更近一步消息之前,這些都是徒勞的。
王承恩搖頭的看著皇帝,皇帝已經好幾天沒吃好,沒睡好了,雖然這個平臺里布置了不少冰塊,相當的涼爽,但是,皇帝估計依舊很焦躁,眉頭就一直在緊鎖,兩眼里的紅血絲告訴王承恩,皇帝休息得不夠,很疲勞。
“陛下,要不,先吃塊西瓜吧,冰鎮過的。”王承恩希望用什么東西來轉移皇帝的注意力,皇帝已經對這平臺發呆一個上午了。
楊改革心中有事,焦躁不安,隨手接過西瓜,啃了幾口。然后依舊對這沙盤發呆,陜西的事,牽涉太大,如果處理不好,將是自己的噩夢,野豬皮的事和陜西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王承恩失望了,自己的打算落空,皇帝依舊對著平臺發呆。
過了一會,王承恩又來了一個主意,或許可以把皇帝從對平臺的發呆中“拯救”過來。
“陛下,有個事,不知當說不當說。”王承恩想盡一切辦法打攪皇帝,因為皇帝老對著平臺發呆,王承恩覺得這事他不是個好事,怕皇帝得心魔,癔癥。
楊改革大半的心思還在想陜西的事,琢磨著歷史上還有什么事情發生,好準備對策,只有一小半的心思留心王承恩說什么。
“陛下,可還記得,那個李延翼?就是那個煉油的那個廚子?”王承恩實在是沒辦法,于是,把這種小事也拿來給皇帝說,希望引起皇帝的注意。
“李延翼?廚子?煉油的?”楊改革才用了一小半心思在外面,半夢半醒之間就問到。
“回陛下,是的,就是那個煉油的廚子,說是能幫陛下煉石油的那個人,他說他已經把陛下要煉的油煉出來了,可以用來點燈,想請陛下御覽呢……”
楊改革的心思,這才大半回來了,用在思考王承恩的話上,石油煉出來了?這樣簡單?楊改革眼睛里,爆發出一絲絲的精光,石油能干什么,楊改革知道,自然對它格外的關注。
“這就出來了?”楊改革的精氣神陡然長了一個檔次。
“回陛下,據那個李延翼說,是出來了,據說,那個猛火油,不,石油,里面確實可以煉出當燈油的油來,李延翼說,他已經找到方法了,想請陛下去御覽……”王承恩見皇帝相當在意這東西,稍稍松了口氣,看來,這個消息不錯,皇帝非常重視,要打破皇帝發呆,看來這回有戲了。
“好!沒料到,這家伙還是一個人才,這就把油給煉出來了?”楊改革其實,也難以想象,在明末,還會有人懂如何提煉石油,沒料到,自己的懸賞發出去還沒出皇城,就有人跑來跟自己說他會提煉石油,至于原理,也讓楊改革跌破了眼鏡,能煉豬油,為什么就不能煉石油,既然都是油,那肯定有相通的地方,石油是從地里得的,不過是混合了些泥巴,臟了些,用來炒菜是不行,但是用來當燈油,是夠了,這些“淳樸”的不能再“淳樸”的話和理論,讓楊改革目瞪口呆,這才有了李延翼那個煉油的家伙,至于他的原料,不過是守城用的猛火油,這些是用來當作武器的,如今,全都給了李延翼了。
“陛下可是要去看?”王承恩希望皇帝到處走走,換個環境,皇帝已經幾天對這陜西的沙盤發呆了,眼睛里,也布滿了血絲,王承恩怕皇帝這樣下去吃不消。
“看,去看。”楊改革迫不及待,石油能干什么,作為后來人,自然知道,除了能出各種油,能出朔料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用途,化肥,這東西簡直就是老天賜給人類的金大腿,畝產翻幾番,全靠化肥催,當然,楊改革如今,也不指望能研究出化肥來,能把石油變成燈油就夠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增加一些勞動的就業崗位,減輕陜西的壓力,不為別的,陜西那地方,能從地里舀出石油來。
盡管日頭相當的毒辣,但是,楊改革卻一點不怕,和往日那種怕熱的表現完全不同,帶著一群人,直奔李延翼的“煉油作坊”。
在太液池邊上,找到了李延翼煉油的地方,因為這家伙是在“玩火”,所以,內廷的人,給他找了個能及時滅火的地方,這地方靠近內校場,也算是和那群玩火的人一起,免得驚嚇著宮中的貴人。
李延翼早已等候多時了,他這消息送上去,正好是陜西的事傳來的時候,所以,消息一送進去,如泥牛入海,沒了音信,已經有點失望的李延翼聽到皇帝要來的消息,喜出望外,他要發達了,發達了。
“草民李延翼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延翼很正經的磕頭,皇帝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的希望。
楊改革一點也不廢話,直接問道:“李延翼,聽說燈油你煉出來了?”
“回陛下,草民確實是煉出了燈油了,絕對可以用來點燈,一點問題沒有。”李延翼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好,好,好,給朕看看你的樣品?再說說你是如何煉出來的,如果是真的,朕有賞。”楊改革相當的高興,這個消息,在楊改革看來,比打死幾千野豬皮更有價值,因為光是這個燈油業,就可以養活不知道多少人,而且還是養活陜西那地方的人,這在明末這個特定時期,無疑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遠比一點點軍事上的勝利更加的重要。
李延翼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瓷壇子,奉送了上來。
一個太監接過,打開壇子,看了看,聞了聞,道:“陛下,這好像有臭味……,怕是有毒……”這個太監話剛落應,侍衛們就立刻圍過來,把李延翼壓住,卸了胳膊,不讓李延翼動彈,好家伙,敢拿毒藥給皇帝看,簡直是不要命了。
李延翼立刻殺豬一般的叫起來。
好在楊改革是個穿越者,見過煤油,柴油,汽油等等各種油,還算有點見識,道:“等等,朕看看。”
“可是,陛下,這有臭味,怕是有毒……”那個太監為難的說道。
“拿來……”
那個太監見皇帝不由分說,只好遞過去。楊改革接過壇子,看看里面,是有些渾濁的油,遠遠的聞了下味道,有石油產品的那種特殊的臭味。
“好了,放開他,這不是什么毒藥,應該是石油煉出來的時候就這樣!”楊改革也不敢肯定這一定就是煤油,太久沒和煤油打交道了,或許這是柴油,或許是煤油,柴油,或許汽油等油的混合物,反正,是石油里提煉出來的不假,楊改革沒指望提煉出純煤油或者柴油,只要等當燈油就行。
侍衛們這才把李延翼放開,放開之后,李延翼被卸下的手才又給侍衛們接上,好一會才恢復,臉色已經嚇得慘白了,一臉的汗,懼怕的看著楊改革,又是十分的感激。
“回陛下,這真的是燈油,小的從猛火油里煉出來的時候就這樣,小的用它點燈,確實可以,沒問題,很明亮……,小的沒膽子要謀害陛下啊!”李延翼后怕的解釋道。
“嗯,好,點點看。”楊改革說到。
李延翼被侍衛們卸下來的手,已經恢復了,帶著一些顫抖,把瓷壇子里的油倒進一個油燈里,然后點燃燈芯,燈就點亮了,由于是白天,所以燈光不是很明亮,看上去,這個油燈的燈光,幾近微乎其微。
李延翼嚇得慘白的臉更加的害怕,這大白天里點燈就是這個效果,如果皇帝看不上眼,說騙他,怕是人頭不保,剛才侍衛們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皇帝的權威,確確實實讓李延翼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不錯,不錯,有點意思,李延翼,你說說,這石油,你是如何煉出燈油的?”楊改革看了,已經認定,這個東西,是石油產品了,至于是煤油,燈油,汽油,柴油,楊改革就不敢肯定了,看液體,還很渾濁,應該是提煉不純的原因,但是,只要能用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楊改革沒打算要求太高。
說到這事,李延翼才正常起來,這些日子,他沒日沒夜的都在干這個,以他一個廚子的身份煉石油,用的也是當廚子的理論。
“回陛下,這個,其實就簡單了,草民見這猛火油,不,石油,不過是油倒進了爛泥地里,混合多了爛泥,所以,小的就把它當成死豬爛狗爛在了爛泥塘里,直接以煉油的方法煉這個石油,沒料到,還真的和煉豬油有一些類似,煉著煉著,這油他就分層了,渣子在下面,比較清亮些的油就在上面了,和豬油一個道理,草民煉的時候,發現這不蓋蓋子,最后的油都跑光了,草民又覺得,這和蒸飯有些關系,蒸飯的時候,蓋子不蓋牢,跑了氣,飯就不會熟,于是,草民就用布條把蓋子周圍圍住,不讓它漏氣,再用大石頭壓住蓋子,沒料到,這石油煉起來倒是容易了很多,那層清亮的油,也比較多,小的已經煉了十幾瓶了,都是可以當燈油用的……”李延翼一本正經的用他那獨有的煉油理論,訴說著如何提煉石油。
楊改革聽了,很想笑,一笑這個石油工業的先驅,居然會是個廚子;二笑這石油的提煉,居然和煉豬油一個道理;三笑自己在明末,居然也可以搞石油工業了,雖然方法土的不能再土。
楊改革感慨了一句,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果然不可低估。
“好,既然可以煉了,那就好,對了,你過兩天,到琉璃齋去一趟,到哪來買一些玻璃管子,玻璃罐子,玻璃瓶子,以便于你觀察這石油的提煉過程,看看這石油是如何分成不同的層次的,另外,在琉璃齋里多買些溫度計,看看這多少度的溫度對于石油提煉有什么影響,記錄下規律,這石油,你要大煉,要盡快的找到解決的辦法,朕有大用,這次,你有功勞,朕就賞你一個錦衣衛百戶當當,呵呵,這可是正牌子的,兒子孫子都可以在錦衣衛里混的……”楊改革笑了,這個李延翼是個官迷,當初,還問自己錦衣衛百戶是不是世襲的呢。
李延翼張大了嘴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這就是錦衣衛百戶了?這就是官了?
“恭喜李百戶,如今,你也是官了,心想事成,還不謝恩?”王承恩笑著說到,對于跟著皇帝干的人,他向來有好感。
李延翼這才反應過來,一下子就拜倒在地,磕頭謝恩。
“好了,李延翼,你要接著努力,爭取找到大規模煉燈油的辦法,要敢于創新,要敢于想辦法,要敢想敢做,這才是你的本色,如果不是你敢想敢做,如今,你還是一個廚子,可是,如今,你已經是錦衣衛百戶了,懂嗎?不要怕事……你可知我大明朝每年要燒多少燈油,燒多少蠟燭,這個生意,是個大生意,如果你能取得成功,朕會賞你一些股份的,讓你子孫都衣食無憂。”楊改革笑著說到。
李延翼又是謝恩,又是磕頭,又是哭得掉眼淚,皇恩浩蕩,浩蕩啊!不光是他這輩子衣食無憂了,兒子兒孫都有著落了。
出了李延翼的“煉油作坊”,楊改革才琢磨著,這個石油產業,估摸著,得加緊弄了,不用再向京城里運石油了,得在石油產地去提煉石油了,這個產業,得發展起來,是解決明末陜西問題的一大法寶,或許,日后會從石油里提煉出化肥也不一定,要是那樣,化肥這個老天爺送給人類的“金大腿”就得提前面世了。
又胡思亂想了一陣,沒什么頭緒,又擔心陜西那邊來最新的消息,楊改革又快速的回了平臺,今天才是二十五,處暑剛剛過了兩天,陜西那邊即便是有處暑那天造反的消息,也不可能今天傳到這里來,算了算日子,楊改革搖搖頭,自己是瞎操心,即便是陜西發生了什么,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既然是坐在那里無所事事的等消息,還不如找一些切實的事做做。
楊改革看看無聊的平臺,嘆息了一口氣,道:“大伴,去琉璃齋……”在平臺毫無用處了,楊改革決定先把燈油的事弄一下,這個燈油出來了,馬燈也該出世了。
陜西。
周延儒覺得自己兩股就像火燒一般的火辣辣,這是騎馬弄傷的,徐光啟讓他到寧夏鎮去辦差,讓他五六日就從西安府到寧夏鎮的黃河邊上,一千五百里的距離,他周延儒每天就得跑兩三百里路。
為此,他還特意向畢自肅討了方便,弄了不少好戰馬,一人兩騎,打算輪換著騎,來個日行三百里,爭取五六日就到寧夏鎮的黃河邊上去,以他看兵書上的說明,要做到日行兩三百里,唯有一人多騎才可以做到,一人多騎是做到了,但是,一天行三百里,那是遙不可及的一個夢。
周延儒沮喪得很,他也是騎著馬狂奔了一天,而且是換馬狂奔,但是,好像也沒跑多遠,這和兵書上是截然不同的,書是書,實際是實際,寫書的人根本不看實際是怎么樣,很多都是憑猜的,周延儒開始罵寫書的人寫什么一人多騎可以做到日行兩三百里了。
“周千戶,如今到了那里了?今日我們走了多遠?”周延儒屁股火辣辣的疼,但是為了保持官威,還是坐在椅子上,但也就坐了一個沿子。
“回大人的話,今日,我們走了一百二十里,今天,已經到了永壽縣。”這個姓周的千戶,其實只是個副千戶,跟著周延儒這個副欽差出來辦差的,聽見上司問話,立刻過來答道。
“才走了一百二十里?怎么本官覺得都顛簸了一天了?”周延儒開始覺得屁股疼起來,這個顛簸法,還才跑了一百二十里?那一天三百里,該如何跑出來?周延儒開始在心里大罵那些寫書的不負責,亂寫,亂編,什么日行千里,千里追兵,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他自己才走了一百二十里,就已經累得不行了,眼睛都已經顛暈了。一天走三百里,是無論如何也完不成的。
這個周千戶也是叫苦不迭,他們是京營,本以為出來給欽差當護衛,應該是個好差事,沒料到,會陪著這位官老爺一天跑一百二十里,這真的是要了他的命,也要了這些侍衛們的命。
“回答人的話,一天走一百二十里,已經十分了不得了,這還是雙馬輪換著騎才行,不然,馬肯定受不了的,能像這樣跑的,已經是天下少有的精兵才能做到的,如果是差一點的,根本就不可能走這樣遠……”這個周千戶雖然屁股不像周延儒那樣火辣辣的疼,但是,也不好過,在這大熱天里狂奔一百二十里,這是多么難的一件事。
“那一天走三百里呢?”周延儒問到,一天走三百里,他才能在五六天之內到達寧夏的黃河邊上。
“一天走三百里?大人,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以速度著稱的蒙古人,也不可能日行三百里,要這樣,不光人受不了,即便是有雙騎,怕也得跑死不少馬……,這絕對不行,絕對不可能……”這個周千戶聽了周延儒的話,嚇了個半死,一天跑三百里,他手里的兵不全散架了才怪。
“不可能?那什么五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一天跑那樣遠?”周延儒屁股火辣辣的疼,但是更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在五天之內到黃河邊上,怕徐光啟真的會給自己一點“驚喜”,陜西到了什么程度,他這個全程參與者自然明白,造反與否,就看這幾天的,就看能不能在十月之前把災民大部分轉移出去。他自己明白,如果敢誤事,徐光啟肯饒他,皇帝也不會饒他,皇帝可不是一個好唬弄的主,皇帝整人的手段多著呢,即便不整他,怕日后要入閣,也是不可能了,如今的屁股和日后的屁股一比較,周延儒糾結了。
“啊!大人,您說的那是驛站,別人那是換馬不換人,或者是換馬又換人,每三十里就換一次馬,所以,每匹馬才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奔三十里,像我們這樣,有幾百人,長途跋涉,不可能三十里就換一批馬的,驛站根本就沒有這樣多的馬,自然不可能跑出日行五百里來,大人……這,這是不可能的……”周千戶開始埋怨起周延儒了,開玩笑,日行一百里還不夠,準備日行五百里……,難道準備死人嗎?
周延儒煩躁起來,一是因為屁股火辣辣的疼,二是,他必須在五日之內到達黃河邊上,前面已經有人把消息用五百里加急送了出去,如果到時候他沒按時達到,怕沒什么好果子吃,按照這個周千戶的說法,每天只能行一百二十里,也就是說,按照這個速度,十天他也別想到黃河邊上。
周延儒開始糾結,自己到底該怎么辦,繼續帶著大批人馬緩慢前行?十幾日后達到黃河邊上;或者是,借著驛站的馬匹,換馬不換人,帶著少批人先趕到黃河邊上再說。火辣辣的屁股疼雖然疼的難受,但是如果如今不博一博,日后怕這屁股底下就沒有“位子”坐了,如今的屁股重要,還是日后的屁股重要,周延儒陷入兩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