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白桿兵的初戰
遼東。
三岔河。
海岸線以北十里。
秦良玉一身的戎裝,英姿颯爽的站在一個小山崗上面,拿著千里鏡,仔細的觀察著遠方,一騎探馬,飛速的朝著這邊奔過來。
“報!”那探馬飛身下馬,高喊道。
“說!”秦良玉問道。
“回總指揮,韃子離軍陣,不過十里路了,依舊在窮追馬大人……”探馬大聲說到。
“好!知道了,再探!”秦良玉果斷的說道。然后,笑了,這個馬石頭也是一個打仗的高手,三千人,引著韃子七八千人往三岔河跑,很快就把韃子引到埋伏的地點了,那些被引來的韃子,估計七竅都快生煙了,不然,也不會追的這樣瘋狂,居然絲毫不顧被埋伏的可能,要知道,三岔河周圍,都已經被明軍做了戰場遮蔽。也或許是韃子根本毫不在乎明軍吧,秦良玉心中有些自嘲的想到。
總指揮是秦良玉的“官”,作為一個官階不是最高的官員負責指揮戰事,很是麻煩,零時加銜也不好加,畢竟都督,太子太保之類的銜已經相當高了,欽差只是孫承宗,但孫承宗又不管實際作戰,實際作戰,全權由秦良玉負責。所以,秦良玉這個實際指揮作戰的人,楊改革倒是別出心裁的給了一個“總指揮”的名頭,好讓她指揮比他官階頭銜高的人作戰,比如指揮滿桂,比如,萬一毛文龍也到了三岔河戰場,也是要聽秦良玉的。
秦良玉一臉的微笑。這次,她獲得的支持和權力,可是空前的大,皇帝對她的信任,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從各處抽調了精銳協助她,秦良玉覺得,這次除了贏,就只能贏,不可能輸。如今各項的進展都十分的如意,戰場上,遮斷了韃子的視野不說,甚至遮斷了韃子的通訊,為上岸和釣魚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韃子來的好快啊!不過十里路了,轉眼就到啊!看來,是被東江的那個小英雄挑逗得不輕,不然,也不會連探馬都不派,就敢直接追過來。”一個官員笑著感嘆道。
“是啊!總指揮,這次,韃子可真的是托大了,咱們遮蔽了戰場,他連咱們有多少人都沒搞清楚,就一頭撞進來,真的是自尋死路啊!”秦良玉的一個部將也笑著說道。說到戰場遮蔽,這不是個新鮮詞,具體是什么意思,說白一點,就是袁崇煥干的那套,把敵人所有能打掉的探馬都打掉,敵人的探馬施展不開,對方的主帥自然是兩眼一抹黑,當然,戰場遮蔽不用像袁崇煥做的那樣變態,幾千人馬去砍人家幾十騎。
戰場遮蔽的直接后果就是,敵人的行動一目了然,而敵人,卻是一片混亂的亂撞,就比如今天這七八千韃子,估計是被馬石頭挑逗瘋了,連探馬都沒派,都不知道這三岔河有多少人,就一頭撞了進來,如果韃子的頭目知道這里已經上岸了幾萬人馬,騎兵至少有他兩三個多,估計他肯定得掂量掂量。這個戰場遮蔽的效果,讓在場的官員,將領都有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因為雙方的態勢、實力對比,一目了然,實力懸殊。
“這都是托陛下的福,不然,這仗,那里有這般輕松?”秦良玉也是輕松的笑著。
眾人又是一片微笑,大明朝的贏面更加的大了,如果能把這股韃子解決了,那可是近年少有的大捷。
不過,也開始有人始勸起秦良玉來。
“總指揮,韃子離前軍不過十里,快馬加鞭,不消片刻就到了,六千人馬,能抗得住嗎?要不要加派些人手?還來得及。”一個官員好心的提醒道,這次釣魚很成功,從毛文龍那里借來的人馬,只幾下,就把韃子的大隊人馬挑逗來了。韃子不來都不成,四處散開的對付賞金獵人的小隊人馬,忽然就被馬石頭他們屠戮的差不多了,很是吃了一個悶虧,吃了這樣大的虧,不出來才怪,這才有了今日之埋伏,秦良玉打算以六千人馬來打七八千的韃子,這個事,讓很多對韃子有恐懼心理的官員很是擔心,擔心抗不住,埋伏不成反蝕一把米,按照他們的意思,既然只來了這七八千人,何不大家一擁而上,一舉把這些韃子擊殺呢?豈不是比六千人正面對抗韃子好得多?
“是啊!總指揮,六千是不是太少了點?要不,咱們全線壓上,一舉把這股韃子收拾了,總指揮可就立下不世功勛了。”一個部將也開始勸道,六千人,對付七八千韃子可真的有些懸,要是大伙一擁而上,打勝仗更加的有把握。
“娘……”秦良玉的媳婦張鳳儀也準備說些什么。在前面擺陣的是他的老公,馬祥麟。萬一這個火槍陣沒有扛住,那馬祥麟的危險可不是一般的大,故此也有些擔心。
“無妨的!當年渾河可以扛住幾萬韃子圍攻,沒道理到了今日,抗不住幾千韃子了,放心,一定沒問題的,如今的白桿兵可不是當年的白桿兵了……”秦良玉極度有信心的說道,說渾河,就是說當年的事,當年渾河血戰,可沒今日這樣好的裝備,也沒這樣好的待遇,當年全憑著一桿白蠟桿子,還不是頂住了幾萬韃子的輪番進攻,雖然最后失敗了,可也是非常難得了。
如今兵強馬壯,不可能還頂不住七八千人馬的沖擊,故此,秦良玉的信心是極大,秦良玉更看重的其實是要驗證這只新白桿兵的戰斗力,是要為白桿兵刷經驗,要是大家一擁而上,肯定嚇跑了韃子,能和韃子打的,估計也就是騎兵了,白桿兵別想刷到一毛的經驗。
如果這六千白桿兵連七八千韃子都抗不住,那她總共不過三萬人人馬,實際白桿兵不到兩萬,又能扛住多少韃子?如果真的有問題,真的抗不住,也可以提前知曉,也可以避免全軍覆沒的結局,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故此,秦良玉是拒絕了大多數人的提議,按照先前布置的那般,用一小批新白桿兵驗證一下,打些經驗,為日后長久做準備。
眾人一聽秦良玉提起當年渾河的事,很多想再說些什么的人也不想說了,如果白桿兵還是以前那個白桿兵,有六千人,確實無懼七八千韃子的沖擊。
“總指揮說得不錯,白桿兵的戰力出眾,沒理由抗不住,只要馬小將軍能扛住韃子的幾輪沖擊,待韃子疲憊,下官沖上前去,不說全殲韃子,也至少可以沖散韃子,撿些人頭是毫無問題的。”滿桂出言贊成秦良玉的話。這次這個戰事,真的是對明朝極為有利,對面韃子連這三岔河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就一頭撞進來,他們前面是布置了六千人馬,可后面卻還有接應的馬隊,更遠一些的,還有更多的人馬,即便是韃子大軍來了,也有一戰之力。
眾人見滿桂打了包票,也就不說什么了,滿桂如今是騎兵的總管,給秦良玉打下手,負責指揮秦良玉麾下的所有馬隊,本來,滿桂還有些抵觸的意思,有些不情愿,不管怎么說,給一個女人打下手,實在抹不開面子,不過,皇帝和孫閣老的重壓,讓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當然,滿桂的不滿意情緒,也僅僅是維持到孫承宗開“動員大會”,這次大會開過之后,滿桂再也不埋怨和抵觸這件事了,無他,他在秦良玉這里打下手,好歹還是個爺們,袁崇煥和毛文龍可就變成娘們了,如今這事,已經成了整個遼東的笑柄,滿桂知道,現在那兩個人,估計一直都得把腦袋塞在褲襠里過日,除非他們能在戰場上表現得像個爺們,想到這里,滿桂又憨憨的笑了笑。
正說著。
遠處滾滾的煙塵,已經越來越近了。十里的距離,對于騎兵來說,不算什么。
“總指揮,來了。”一個部將提醒道。
“嗯,來了。”秦良玉到了此時,臉上的微笑已近變得嚴肅起來,新白桿兵終于要面對第一次血戰了。
“報……”探馬又趕來報信。
“說……”秦良玉道。
“回總指揮,韃子大隊離前軍已經不足五里……”探馬報告的事,其實,眾人都看在眼里。
“好!再探……,來人,傳令,讓東江鎮的小英雄按照原計劃,繞過軍陣,在后面休息,傳令步兵方陣,待馬隊過后,立刻開炮,轟擊韃子,引韃子來攻擊。”秦良玉下令道。最遠的紅衣大炮可以打五六里以上,甚至更遠,實際上,韃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進入了火炮射程,事實上,這場戰斗,已經在韃子進入火炮射程的時候開始了。
“小的領命!”一個傳令校尉立刻翻身上馬,去傳令了。
這個步兵方陣,為的是測試步兵方陣的可行性,為的是刷經驗,所以,選擇的陣地,沒有選擇對步兵方陣有利的地形,比如小土坡,小山坡的背脊處,小河等有利地形,完完全全就是普通的平地。
馬祥麟看著看著越來越近的騎兵,心中并不害怕,沒有絲毫的懼意。
“開炮!”馬祥麟也不管馬隊過后的灰塵,一待馬石頭的馬隊通過,就立刻開炮。
后金的追趕隊伍里。
“轟!”
“轟!轟轟!!”
幾聲炮響。
阿敏正追得高興,耳邊就響起了大炮開火而獨有的聲音。
阿敏帶著一些驚恐的目光聽著這些聲音,聽這聲音,好像是隔著好幾里地就開炮了,這是紅夷大炮啊!
由于前面幾千明朝騎兵踏起了太多的灰塵,遮住了視線,后面根本就沒法看清前面的情況,何況還隔著幾里地,即便是有人站在那里,也不見得就看得清。直到大炮的轟鳴聲,才讓后金意識到,可能遭遇明朝援軍了。
阿敏心念急閃,知道明朝敢在幾里地之外開火,肯定早已瞄準好了,自己的人馬太多,有好幾千,根本就無法躲,只能硬等炮彈砸下來,至于砸中誰,那只能看運氣了,阿敏臉上的汗珠子就下來了,不知道是緊張害怕,還是追得太熱。
閃念之間,幾聲炮彈應聲而下,砸在地上。
“啊!……”
“啊!……”
炮彈砸在馬隊當中,當場開出幾條血槽來,不是炮彈的準頭有多大,而是后金的人馬實在太多了點,想不砸中都難,那些被一下砸死的,還沒感覺到什么痛苦,就已經死了,而被打傷的,則痛苦的嚎叫起來。
幾里地之外的明軍陣地,已經稍稍的顯露出身影。
看著地上的幾個血槽,阿敏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多年的軍事生涯,讓他明白,自己可能是被人故意引到這里來的,前面有明朝的伏兵,沖還是退走?沖的話肯定還要挨炮彈,現在離明朝軍陣還有幾里地,開炮的都是紅夷大炮,就傷了這樣多人,要是再近些,佛郎機又會開火,到了那時,怕傷亡會更大。如果明朝還埋伏了大批的伏軍該怎么辦?到時候如果被纏住,得死多少人?阿敏雖然是一根筋,可打仗的經驗卻是很豐富,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臉上的汗,不住的往下流。
退走?說實話,阿敏更不甘心,追了那些明朝騎兵那樣久,什么結果也沒有,就因為明朝開了幾炮就退走,這要是被傳出去,他阿敏丟不起那個人,更何況,一遇到明朝大炮開火就退走,對士氣的傷害不是一般的大,阿敏猶豫不決了。
“前面什么情況?”阿敏高聲喝問一個從前面跑來報告消息的奴才。紅夷大炮要很久才開一次火,這一點,阿敏是知道的,既然已經開過一次火了,那么下次開火,還有比較長的一段時間,這個時候,是不用害怕的。
“回主子,前面有明朝的軍陣。”一個奴才回答道。
“有多少人?多少大炮?”阿敏又繼續問道。
“回主子,大約五六千人步卒,大炮則不知道,怕不少于二十門,剛才就有至少四門紅夷大炮開炮,按說,大炮加起來應該有二十門上下……”這個奴才回答道。
“六千人?二十門?”阿敏吃驚的問道,首先吃驚的是居然只有六千人就敢攔他的馬隊,簡直是不知死活,五六千步卒,他只要一個沖鋒,就可以沖垮明朝的軍陣了,實在是對明朝的大膽感到吃驚,到底是不知道大金的厲害還是自信過頭了?更吃驚的是明朝居然還把紅夷大炮拉倒野地里打,明朝也太富裕了吧。
“回主子,錯不了。”這個奴才肯定的回答道。
正說話著,后金的一些額真,頭領聚集到阿敏這里來。
“主子,怎么辦?是沖還是避一下?”一個后金額真焦急的問道。
“主子,怎么辦?”更多的額真,頭領問道。
阿敏臉上的汗還在流,聽著這樣多的奴才問,阿敏明白,自己必須在第二炮下來之前決定是躲避還是進攻,如果還在這里猶豫,就得白挨一遍炮彈,白白損失人馬。
看著阿敏臉上的汗珠子,幾個額真也焦急起來,再不決定,又要白挨一遍炮彈了。
“主子,咱們沖吧,這才五六千步卒,咱們只要一個沖鋒,就可以打垮明朝人了。”一個比較有信心的額真說道。
“主子,依奴才看,還是先躲避一下,看下情況再說,咱們都不知道明朝有多少伏兵,雖然前面只有五六千,可軍陣后面三千騎兵呢,算下來,也有千了,也不知道明朝還有多少伏兵……”也有比較謹慎些的,這次出來追人實在是太匆忙了些,心里沒什么底。
“主子……”額真部將們在那里爭執,阿敏則是臉色陰晴不定的在那里猶豫。
“阿濟哈,博爾朗,你們兩個領著人馬去沖一下試試,其他人,都給我散開,隨時準備接應……”阿敏很快就下了命令,按照他的脾氣,他早就一馬當先,去沖明朝步卒軍陣了,可如今事情確實有些蹊蹺,即便是他一根筋,也感覺到和往日的不同了,起碼他對那幾千明朝騎兵就無能為力,還被人引進了埋伏圈,但是,明顯的他不能示弱,更不能返身就跑,這對大金的士氣和心理會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可能造成日后見到明軍的大炮,習慣性就躲避,撤退,那以后的仗可就難打了。彪悍的戰力,不怕死的沖鋒,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中培養起來的,都是拿敵人的鮮血喂養起來的,如果拿失敗喂軍隊,這無疑是軍隊的毒藥。阿敏無法接受躲避,放棄,只能去沖鋒,由于紅夷大炮的射程太遠,他還不能退后找地方躲起來,不然,會和前面沖鋒的脫節,無法顧忌到前面騎兵了,在阿敏看來,是好是壞,也就多挨一兩炮,前去試探的兩個人,很快就會試出明軍的虛實,如果明軍很容易沖潰,他立刻跟著沖上去收拾殘局,如果明軍是個硬茬,他立刻就后退,整軍再戰。
“喳!……”兩個人立刻接受命令,準備去沖陣,這兩個人,就是剛剛強烈要求沖陣的。
“都散開,別被大炮打著了,機靈點……”阿敏的命令,很快傳達開,比較密集的隊伍,開始出現變化,逐漸的散開,在這個毫無遮攔的平地里,也只能自求多福。
稍遠處的山坡上,秦良玉正帶著人觀摩作戰的經過。
“總指揮,韃子果然上鉤了。”一個部將喜氣洋洋的說道,很明顯的,剛剛停頓了一下的韃子騎兵,分出一只來,開始沖陣了。
“不是說韃子頭目阿敏是一根筋嗎?怎么這樣小心?才兩個甲喇,千把人。”另外一個部將開始不滿意韃子的小心翼翼了,在批評韃子不夠死腦筋。
“也好,千把人先試試水也好,免得一下子被沖破了。”另外一個人則覺得千把人沖陣,剛好可以給新兵一個適應的過程。
小土坡上的觀摩和議論,并不影響步兵方陣里的明朝官軍。
新白桿兵依據地形,擺的是空心方陣,有九個燧發槍方陣,四千五百人,燧發槍方陣之間,又有炮兵位,炮兵七百余人,有大炮近四十門,其余的是騎兵,在方陣的最后方,這個大軍陣,雖然配比上不是很好,理應配給更多的騎兵,不過,由于屬于實驗性質的,所以,騎兵配置得比較少。
“放!”看著飛奔過來的騎兵,炮手果斷的下令放炮,騎兵的速度很快,轉眼間,前鋒就進入了一里地的范圍,這一炮打出去,剛好可以擊中沖過來騎兵的中部,甚至后部,沖在最前面的,是不用管的,到了更近的距離,自然還有東西等著他。
“轟!”
“轟!轟!轟!”
大炮聲接二連三的響起。瞬間在沖過來的騎兵隊伍里,又開出一道道的血槽。沖擊的勢頭,為止一窒,前部和后面有些脫節了。
馬祥麟在陣中,看著這千把人來沖陣,嘴角泛起了微笑,和這一只眼配合在一起,顯得格外的猙獰。
“四百步……”負責觀察的炮手高聲喊道,報著數字。其余的炮手則滿面紅光的等待著,這還算密集的騎兵沖鋒隊伍,簡直就是他們炮兵的活靶子,這幾乎每一炮都不會落空,這樣打韃子,實在是太容易了。
“三百五十步……”
“三百步……”負責觀察的炮手再次喊道,騎兵的速度果然是快,轉眼就跨過了百步的距離。
“各炮準備!”炮長見已經進了三百步的距離,馬上就要開炮了,高聲喊起來。
“二百五十步……”負責觀察的炮手再次高聲的喊起來,這次明顯的,腔調里帶著興奮。
“預備――開炮!”一聲令下。各個大炮一同開火,軍陣面前,幾道火光噴出,隨之飛出的,就是無數的鐵砂,這些鐵砂,形成一個“鐵砂慕”,以極快的速度撞向以極慢動作奔過來的騎兵,瞬間撞到了一塊了,騎兵立刻人翻馬仰。
隨著大炮的轟鳴聲,瞬間就將這個充滿了生機的草地變成了煉獄,血腥的場面降臨這個世界,淺淺的綠草,淹沒了一些戰馬,也淹沒了很多人。
這血腥的一幕,被小山坡上面“圍觀”的眾人看見,隨之眾人就同時爆發出一聲“好!”這一炮下去,就幾乎將陣前的韃子騎兵打空,起碼掉下來幾十騎,實在是厲害。
這血腥的一幕,也被阿敏看到了,心里是揪得疼,連明朝軍陣的邊都還沒摸到,他就損失了上百騎,要是這樣下去還得了?
戰場上,戰斗依舊在持續,沖擊明朝軍陣的后金騎兵,并沒有因為前面掃下來幾十騎就停下,依舊是瘋狂的沖向明朝軍陣。
明朝軍陣里。
卻傳來有些興奮的號令聲。
“第三列……舉槍……”負責號令的軍官抽出自己的軍刀,舉了起來。
號令之下,第三列的士卒紛紛舉起大內造,將槍口對準奔襲而來的韃子騎兵。
負責指揮的小軍官看著越沖越近的韃子,絲毫沒有恐懼,只是盯著韃子的距離,剛剛二百五十步之上,大炮已經開火了,那么,接下來,接近一百步了,就該他們出手了。
一百步……
八十步……,負責指揮的軍官心里默念道。待這個念頭一響起,這個軍官立刻用盡力氣高喊道:“開火!!”軍刀隨之劈下。
“砰砰砰砰砰……”隨著一陣密集的槍聲,快沖到明朝軍陣的后金騎兵,再次摔了一地,這片淺淺的綠地,再次吞噬著生命。
一片硝煙隨著槍聲出現在陣前。
小土坡上,“圍觀”的眾人又是一聲較好。看到如此的威勢,秦良玉緊鎖的眉頭,稍稍的松開了,這一次開火,按十中一算,起碼打掉了三四十騎的韃子,沖在前面的韃子,再次為止一窒。
“大人,韃子也不過如此啊!這次,韃子要載在咱們白桿兵的手里了。”秦良玉的一個部將,看著韃子沖鋒的隊伍,笑著說道,沖在最前面的韃子,已經所剩不多了,遠不是剛開始沖鋒時候的人數眾多,還有幾騎或許是運氣好,沒有被打中,或者沒打中要害,徑直的沖到了明朝軍陣面前。面對這幾騎沖到軍陣面前的結果,這個部將充滿了嘲笑。
“還才剛剛開始,接著看吧。”秦良玉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嫻雅和自信,逐漸的聚集到了秦良玉的身上。
“阿濟哈,你倒是給本貝勒撞進去啊!”阿敏看著沖到明軍陣前的幾騎人馬,咬牙切齒的詛咒到。在阿敏看來,阿濟哈既然已經沖到了明軍的陣前,與其窩囊的死去,不如連人帶馬一起撞進明朝的軍陣里,只要有得幾個這樣不怕死的勇士,在阿敏看來,破掉明朝的軍陣,幾乎毫不費力。
但事實上,在明朝軍陣前的阿濟哈,已經在絕望的看著數十條槍管對著自己了,他由于身穿重甲,雖然被擊中,但是,受傷并不太嚴重,還能支持,他也準備提馬躍入明朝的軍陣,可明朝軍陣前那明晃晃的刀子,讓馬受驚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馬,居然不肯沖上前去,在明朝軍陣前停了下來,任阿濟哈連踹帶拍,就是不肯向前,沒了沖擊力的他,知道自己完了,幾十條槍口對準了自己,自己即便是命再大,也休想在這樣多的槍口下逃生,馬匹連嘶帶叫,焦躁不安,而阿濟哈,在閉上眼睛,等待著最后時刻的到來。
“砰!”不知道誰帶頭開了一槍。
“砰!……”緊接著,就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幾乎同時擊中了這些“呆立”在陣前的韃子騎兵,阿濟哈就是其中一員,他是到死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好好的牲口不肯向前呢?
“沒有命令不許開槍,聽見沒有……”指揮的軍官有些氣急敗壞了,這準備開火的第二列,戰果只有這幾騎沖在陣前“不知所措”的韃子,和第三列的戰果相差太遠了,還損失了一次射擊的機會,怎能不惱火,而這幾個韃子,“楞”在陣前,還能干什么?已經是個死人了,根本沒必要再對他們再開一次火,這樣多人把槍口對準一個人開火,確實很風騷,可卻浪費了射擊的次數,騎兵的速度太快,多一次射擊機會,不說影響到戰局,但是確實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這是個不該犯的錯誤。但是也沒辦法,打仗緊張起來,往往會忘記很多東西。
“第一列……舉槍……”小軍官也顧不得罵人,急急忙忙的喊道,前面的騎兵是殲滅了,可后面的騎兵卻依舊沖上來,他已經來不及罵人了。
“開火……”小軍官再次劈下軍刀。
“砰!……”
“砰砰砰!……”又是一陣劇烈的槍聲,迎面而來的韃子騎兵,應聲而倒,因為接連開火,軍陣前面已經是硝煙一片了,好在北方的風一向不弱,又很快的吹散了。
第三列是最先開火的,開火之后,就加緊填裝彈藥去了,第三列開火完畢之后,才是第二列,然后是才第一列,第一列和第二列開火完畢之后,按照平時訓練的,就不用重新填裝了,而是構筑刺刀陣,給第三列提供防御。當然,這個也得看情況,如果敵人的沖擊力有限,他們也是可以繼續填裝的,如果敵人的沖擊力強勁,他們就不用了,看今天的情況,應該屬于強勁,不過,第一列和第二列的士卒里,卻依舊有些士卒在填裝,可能在他們看來,這個沖擊,還算不上強勁。
開火之后,雖然射殺了不少韃子,可依舊很多的韃子也沖到了上來。
“擲彈兵準備……”軍陣內傳來號令聲。
“前方三十步……,點火!投……”隨著一聲令下,從方陣中間飛出不少鐵疙瘩。
鐵疙瘩一飛出去一片,就令沖鋒的后金騎兵變色,這不是那個手榴彈嗎?怎么能從人群里投出來呢?沖擊的勢頭,如同被打了一悶棍。沖在后面的趕緊提馬,停下,沖過了那片鐵疙瘩的,則繼續沖上去,沖擊的隊伍,出現了斷層。
“轟!……”明朝軍陣前面,出現了一條隔離的火光,將后金的沖擊隊伍截斷。
軍陣內,卻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喊道:“手榴彈準備……”
“轟!轟……”又是一陣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后金跟著沖鋒的騎兵,已經不敢再沖了,在這種彈幕之下,誰受得了?
后金大隊。
“手榴彈!!”
阿敏怒目極張,已經快瘋了,死傷幾百騎了,連明朝軍陣的毛還摸到,如今還被那個手榴彈隔斷了沖擊的連貫性,也就是說,沖到前面的,也完了,沒有后續的跟上,前面的白沖、白死了。
這一片片火光之后,沖在火光之前的韃子騎兵,也差不多絕望了,面對成林的刺刀陣,牲口門個個都嘶叫著不肯上前,向明朝軍陣跑的時候,越跑越慢,跑到刺刀面前了,馬是怎么踢,怎么打就不再肯往前了,連人帶馬就這樣硬生生的停在了明朝軍陣前,想抽刀,就是再接一截手,也夠不著明軍。
有的拍馬向前,想連人帶馬撞進刺刀林,卻沒想,馬卻自己跑進了兩個方陣的空隙,還沒等騎手看明白這陣內的名堂,就已經被打下馬來。
混亂中,軍陣里有開槍的,有裝填彈藥的,有專心防守的;軍陣外,除了極力控制馬的,也有拿出弓箭,準備和軍陣對射的,不過,幾個人拿著弓箭對付幾百拿著火槍的射手,這簡直就是可笑。
也有的騎手確實是騎馬的高手,即便是牲口如此嘶叫,反應劇烈,不肯向前,也依舊能很好的控制馬匹,稍稍的安撫了馬匹,就催動了馬匹,急速的向前,往刺刀林里的軍陣上躍去。
“哎喲……”
“哎喲……”
馬匹撞進了刺刀陣,立刻把軍陣撞開一個口子,這個躍馬撞向軍陣刀尖的騎手,已經被數把刺刀穿透,死的不能再死了,馬肚子也被迫開,腸子流了一地,鮮血流了一地,馬匹也只是稍稍的掙扎一下,就無力的歪倒了脖子。
這個被撞開的軍陣,迅速的把撞進來的人和馬拉進陣內,受傷的士卒,也自動的退到這里面,接受治療去了,被撞開的地方,又合在一起,很快,一個完整的軍陣,又復合如初了。
一些想繼續撕開這些口子的后金騎手,催動這馬匹上前,不過,還沒等他們安撫好馬匹,軍陣又已近復合如初了,仿佛剛剛那個躍馬撞陣的人根本不存在,如果不是地上的一灘血提醒著,估計沒人知道這里被撞開過。
這樣能策馬撞刺刀的騎馬高手,即便是后金也不多,能玩這一招的,寥寥可數,在幾個方陣幾次合攏之后,就再也沒有人躍馬撞刺刀了。
“第三列……,開火……”經過一段時間緊張的填裝之后,第三列終于填裝完畢,負責指揮的小官直接就開火了,敵人盡在咫尺,不需要瞄準,只需要扣動扳機,能省一步就省一步。
“砰砰砰……”密集的槍聲過后,還在明朝軍陣前亂晃的后金騎兵,紛紛倒地,沖到軍陣前面的騎兵,消亡殆盡,剩余的一些,除了一些不甘心繼續留在軍陣前的,其余的再也沒有勇氣停留在這個軍陣的面前,打馬向后狂奔,逃跑了。
火槍不斷的射擊,軍陣前的人也逐漸消失。
硝煙悄悄散去,這個綠意盎然的草地上,漂浮著一地的尸體,人的,馬的,除了這些,還有旗幟和武器。
戰場稍稍的安靜下來,軍陣前,已經沒有能站立的人了,后續的韃子因為手榴彈的幕墻,也不敢再沖,往后退了回去,而大炮依舊是不緊不慢的開火,不斷的制造者死亡。
眼前的戰況,已經讓軍陣里的大明官軍驚呆了,立刻爆發出極力的吼叫。
“喔也……”
勝利已經離他們不遠了。
小山坡上,秦良玉面帶微笑,從如今的戰況看,白桿兵沒有辜負皇帝的厚望,頂住了東虜騎兵的沖鋒,打退了東虜騎兵。
“總指揮,厲害,厲害啊!沒想到,如今的白桿兵,居然能完勝韃子,實在是難以想象啊!”簇擁在秦良玉周圍的一些官員,看著眼前這個戰果,眼睛都瞪直了,這幾乎就是明朝官軍完勝韃子啊!也就是躍馬撞刺刀的時候傷了一些人。
“總指揮,如果下官沒看錯,此次當斃敵三四百,自身傷亡,應該是寥寥,幾乎可以忽略,當是大捷!白桿兵果然名不虛傳,韃子根本近不得身啊!……”另外一個官員也驚呆了,這戰績,說出去,誰信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靠著步卒,炮隊,就可以克制住韃子騎兵沖鋒,幾乎就是完勝韃子,實在是難以想象。
“……”秦良玉微笑著,并沒有發表什么意見,這幾個月里,白桿兵可是每天都在“實戰”中度過的,訓練全部使用實彈,拼死的訓練,吃好的,用好的,其開銷,更是個天文數字,有如今戰果,秦良玉也不覺得奇怪。
后金的追趕隊伍,也同樣驚呆了。
阿敏更是張目結舌,看著自家跑回來的殘兵,滿眼的憤怒,滿臉的不可思議。
一千人的精銳去沖明朝步卒軍陣,死傷高達三四百,其余的跑來回來了,這個戰果,阿敏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憤怒變成了錯愕,不可思議變成了癡呆。
“主子,奴才沒用,奴才該死,請主子責罰……”博爾朗哭喪著,跪在阿敏面前求饒,他跑在后面,撿回了一條命,比那個阿濟哈幸運得多,那家伙,被打成了馬蜂窩。
周圍的額真、部將個個都把腦袋低下來,這絕不是阿濟哈和博爾朗不夠英勇,而是明朝的火氣太犀利了,犀利到他們摸不到明朝的邊就死傷這樣多,如果繼續沖鋒下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
阿敏已經石化了,盡管他脾氣暴躁,可今天這仗,實在是讓他無法理解和想象,怎么會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