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妾記  第235章 以奸論

類別: 兩宋元明 | 納妾記 | 沐軼   作者:沐軼  書名:納妾記  更新時間:2010-01-01
 
宋蕓兒很敏感,眼看楊秋池神情凝重,便疑惑地問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

“是有點問題,如果起火點在北邊臥室,而王典史的書房在南面,兩者相距那么遠,這云愣殺死了王兆利王典史,應該就近在書房點火,怎么會跑到那么遠的臥室去呢?”

“對啊!”宋蕓兒也回頭看了看,“也許他想從北邊翻墻逃走,所以順便在那邊點火了。”

“既然要從北邊走,怎么又拐回來從南面大門跑出來被巡邏民壯抓住呢?”

宋蕓兒也傻眼了,心想這倒是個問題,不過表面不想認輸,仍舊強詞奪理道:“也許他到了北邊才發現不好翻墻,又跑回來從大門出去吧。”

楊秋池沒有和她再爭辯,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想不通,只能調查之后才知道。"

常福說道:“老爺,可能來不及調查了。”

楊秋池一愣,隨即想起江知縣說的,這幾天恐怕執行死刑命令就會下達。如果是這樣,那調查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不過,剛才發現的那也只是一中不大合乎常理的情況,還不能說云愣放火殺典史案就是一起錯案,離錯案的標準還差得遠呢。

現在該怎么辦?調查?找誰調查?云愣嗎?他是案犯,為了減輕罪責,肯定會有很多有利于自己的說法,如果他抵賴不認,甚至可能會說是被人冤枉的,沒有別的證據。難道根據他地口供就停止死刑行刑。進行全案重新復查嗎?他楊秋池還沒瘋狂到這種地步。

再說了,這案子定了死罪,明朝地死刑案件都經過刑部、大理寺復核之后報皇帝勾決御批的。有的重大案件還可能要進過三司會審之類地。要想翻案談何容易!

剛才的也只是一些不太合乎常理地疑慮,很多案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疑慮的。

所以。楊秋池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了。

回到內衙,楊秋池和兩個小妾還有白素梅他們幾個說笑了一會,又到下午升堂問案的時間了。

在云板清脆點擊聲中步出內衙。過二堂轉后堂上暖閣,在一片升堂“威武”聲中穩穩坐在公案后面。

宋蕓兒她們幾個小丫頭又跑來躲在后堂聽審。今天縣太爺要審地狀子金師爺已經放在了公案之上。并已經草擬好判詞。

下午聽審的百姓更多,因為上午楊秋池這新知縣請土地爺幫忙審案等有意思地事情已經風傳了全城,所以下午來聽審餓百姓更是里三層外三層,將大堂天井擠了個水泄不通。連衙門外大街上都沾滿了人。

不過。下午的案子卻有些郁悶,先是幾個欠債不還的。也看不出有什么情有可原地情況。楊秋池便按照金師爺草擬的判詞直接下判,該打板子地打板子,該強制執行的強制執行。三兩下就審完了。

后面一個是臨縣為了躲避差役而逃到本縣的民戶,被查出來扭送官府的,也按金師爺草擬的一件打了一百大板,派官員差解送回臨縣。

圍觀的老百姓看得津津有味,可楊秋池審得瞌睡都來了,這些小案子真沒什么勁,可縣太爺的案子大部分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命案之類的真正大案,那恐怕幾年也難遇到一件。去年王兆利王典史被殺案據說是青溪縣好多年來第一起。

后面的都是些借貸、鄰里糾紛、吵架打架等等,更加瑣碎,楊秋池審得連哈欠都差點打出來了,金師爺草擬的判詞又是有理有據,挑不出什么毛病來,照著判詞下判就完了。不過楊秋池想到人家打一回官司也不容易,這才強打著精神一個一個審下去。

古代老百姓沒有現在人那么多權利意識,差不多也就行了,比較懂得忍讓,所謂舍利取義,而且又比較畏官,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亂說,怕挨板子,所以下午這案子審得也就很快。

日已西斜的時候,審到了今天的最后一起案件,楊秋池舒了口氣,心想好不容易輕松了。

按照儒家的傳統觀念,訴訟是不可提倡之事,所以對訴訟有特別限定,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日期才可以起訴。這俗稱“放告日”,明朝的時候一般為三六九放告,即每月的初三、初六、初九、十三、十六、十九、廿三、廿六、廿九為放告日。所以,今日升堂審理案子之后,可以休息休息兩天了。

楊秋池拿起今日最后一份狀子看了看,是一個納妾LL案訴訟。這倒引起了他的一點興趣。

細細一看,是一個鄉村的里長姓包,告同村被告候重娶妾之侄女。這被告候重是一個山村的土財主,有一個小妾叫宋三娘,這宋三娘有一個親生侄女叫宋怡瞳,被這候重看上,就把這宋怡瞳納為小妾。結果,這里正認為長幼亂序,曾經規勸過,這候重置之不理,包里正便一紙訴狀把他們給告了。

楊秋池將原被告傳上大堂,問被告候重:“宋三娘與宋怡瞳都是你的小妾嗎?”

候重老老實實回答:“是。”

“你知不知道宋怡瞳是宋三娘的侄女?”

“知道,三娘給我說過。”候重看上去很老實本份的樣子。

楊秋池又好氣又好笑,驚堂木一拍:“你明明知道她們兩是長幼兩輩,你還把她們都招進了你的被窩……你這簡直太……”

候重磕頭道:“可我真的很喜歡怡瞳,她也愿意跟我一輩子。”

“那你的那個什么三娘呢?你拿她怎么辦?她沒意見嗎?”

“她們家境很清苦,所以三娘也希望怡瞳跟了我之后,能有個依靠。”

楊秋池這下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要讓她有個依靠。也不用把她納作小妾啊。”

候重老老實實磕頭回答:“她們兩個……兩個我都很喜歡啊……扔下誰我都不忍心……”

楊秋池簡直要被他氣瘋了,笑道:“你倒挺博愛的……”

忽然,候重那一句“兩個都舍不得扔下”,讓楊秋池心中一凜。想起了柳若冰――那個武功高絕,冷艷絕倫美麗不(看不清,反正屬于贊美女性的形容詞各位看官自己補充吧_)地柳前輩。那個眼神里滿是落寂和凄涼地柳若冰,那個被自己糊里糊涂奪去了貞操,這才滿心希望與自己相守一生卻不能如愿的柳姐姐。

楊秋池頓時有些傻了。柳若冰貞操被自己奪走之后。在明朝這個“餓死是小,失節是大”的社會里。還讓她如何再面對別地男人?所以那天她鼓起勇氣說出了要和自己終身相守的愿望。這種愿望當然不是完全出于愛情,而是別無選擇,加上楊秋池并不讓他討厭,所以。才把自己地終身相托。

楊秋池曾經反復想過這件事,既然柳若冰為了救自己才被自己奪走了貞操的。那自己就該對她負責,不應該讓她孤苦一生,要不然,也太不是東西了。

但是,宋蕓兒對自己一往情深,恐怕遲早要成為自己的妾室,而柳若冰與宋蕓兒是師徒。古代老師(師父)地地位那可是非常高的,所謂“天、地、君、親、師”,所以,從倫理上看,師徒地關系與父母子女的關系并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因此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說法。

所以,自己既要為柳若冰負責,又要娶宋蕓兒,如果要把她們倆都納作妾室,豈不是也和這候重一樣違反倫常嗎?雖然不知道具體會受到什么處罰,不過自己這官恐怕也就當到頭了。楊秋池看著大堂下跪著地被告候重,放佛就看見了將來的自己,慢慢從思緒中恢復過來,拿起狀子仔細看了看,之見金師爺在上面草擬地判詞是:“以奸論,杖八十。”頓時一顆心沉了下去。

《大明律》規定:“凡外姻有服尊屬卑幼、共為婚姻、及娶同母異父姊妹、若妻前夫之女者、各以奸論。”“凡和奸,杖八十。”

中國古代是禁止與外親或妻妾中不同輩者為親的,這就叫做外姻有服尊屬卑幼共為婚姻,也就是說,不能娶自己老婆(或者小妾)的長輩或者晚輩為妾,否則,雙方自愿就以通奸論,如果女方不愿意而父母強行做主,就以強奸論。

楊秋池不知道明朝這師徒是否也屬于“外姻有服尊屬卑幼”,應該也差不多。這就是說,如果自己同時娶了柳若冰和宋蕓兒師徒,那就要以奸論的。

知道了這個消息,楊秋池再無心審案,根據金師爺草擬的判詞,匆匆下判就退堂了。

宋蕓兒她們幾個小女孩正躲在后面看楊秋池審案,見他草草退堂過來,臉色很難看,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楊秋池沒和她們說話,直直往內衙走。

幾個女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小跑著追了上來。宋蕓兒拉住楊秋池的手;“你怎么了?你的臉色好難看。”

“沒什么,我不大舒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眾女孩聽了,這才微微松了口氣,秦芷慧道:“夫君一定是這些天太勞累了。”吩咐紅綾道:“紅綾,等一會你做點少爺愛吃的清淡爽口的給少爺吃。”紅綾點頭答應。

回到內衙,楊秋池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這事楊秋池私人地方,也有一張大床。

楊秋池把烏紗帽往書桌上一扔,仰面倒在床上,雙手枕著后腦,眼望著羅帳頂,心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宋蕓兒調皮的笑臉,一會兒是柳若冰冷艷落寂的眼神。

秦芷慧吩咐不要去打擾楊秋池,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可宋蕓兒還是悄悄溜進了書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拍了拍楊秋池:“噯!到底怎么了?看你那樣子又不像生病,倒好像滿腹心事似的,究竟怎么了嘛?”

宋蕓兒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楊秋池腦袋里想的是什么。楊秋池如何能將這種心事告訴宋蕓兒呢,宋蕓兒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師父已經和自己那個了,如果要知道,她會很傷心的。雖然不是自己故意的,可楊秋池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宋蕓兒。伸過手拉著宋蕓兒的手,微微一笑:“哥沒事,蕓兒別擔心啊。”

宋蕓兒聽他話語溫柔,嘻嘻一笑:“那就好。”頓了頓,又一臉興奮地說道:“你升堂可比我爹有魄力,三下五除二就審完了,要是我爹,一個案子能拖上好幾天,我小時候還偷偷跑去看他升堂,后來沒勁也就懶得看了,加上我師父天天逼我練武,沒工夫看。”

說到她師父,楊秋池心里跳了一下,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你師父對你很嚴吧?”

“那當然,跟催命似的,有時候我調皮偷懶,還要被責罰呢。”宋蕓兒雖然撅著嘴說的,目光里卻充滿了自豪和感激。看得出,她們師徒的感情很深。

“你師父呢?怎么不來看你?”楊秋池用盡可能平穩的語調問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她也不關心你武功進展嗎?”

“當然關心,”宋蕓兒說,俯下身,神神秘秘道;“其實,我師父這一路都跟著我們的!”

啊!楊秋池全身微微一震,差點叫了出來。趕緊掩飾地埋怨道;“那你怎么不告訴我?你師父來了我們應該熱情款待啊。”

“我師父不讓。”宋蕓兒雖然發現了楊秋池的失態,卻怎么都不會往那上面去想,“我是師父說她只是來看看我武功進展怎么樣了,指點我幾天,然后就走。”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師父說她不想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楊秋池心中苦笑,我怎么成了不相干的人了。要講關系親密,這世界上恐怕只有我與你師父最親密。

楊秋池問道;“那你師父呢?她現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師父讓我今晚到南城門外小山上去,她在那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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