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請你選擇
接到保衛處的電話，杜軍連忙走到窗邊查看情況。()杜軍的辦公室位于辦公大樓的八樓，從這個位置往下一看，公安局門口的情況一覽無余。公安局門口果然已經人山人海，煙霧繚繞，花圈鮮yàn。
大門最前邊是四個壯漢，抬著一個擔架，上面用白布蓋著一具尸體，肯定就是那個小混混了。后面跟著的人群情激奮，有的往公安局里面扔磚頭，有的振臂高呼。辦公大樓的隔音效果很好，聽不清他們在喊什么。
杜軍馬上安排保衛處長，大門緊閉，不要和他們沖突，也不要他們對話，等待命令。同時命令直屬防暴大隊，在局里執勤待命的防暴警察，馬上到集結到公安局門口待命。
直屬防暴大隊長是嚴明的親信，早就得到了嚴明的命令，只要杜軍動用防暴大隊，就不要客氣，能把漏子捅多大就捅多大。杜軍命令一下，防暴大隊長干脆利索地應下。
防暴大隊早已整裝待命，一百多名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傾巢而出。沖在最前排的是一輛防暴裝甲車，這是今年剛剛投入使用的最新式武器，還從來沒有經歷過實戰。裝甲車上面巨大的高壓水炮異常的醒目，有這一門水炮守在門口，誰也別想進入大門一步。
防暴裝甲車后面緊跟著一隊防暴警察，警員們頭戴防暴頭盔，一手持橡膠bāng，一手持防暴盾牌，在離大門口三十米左右的地方，迅速組成了一道防護墻。在這個距離上，已經到了板磚的安全區。
人墻后面的警察沒有帶防暴盾牌，而是清一色的防暴槍，配備橡皮防暴子彈。催淚彈發射手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一聲令下，就可以發射驅散鬧事的人群。
防暴警察這邊剛剛列好陣勢，杜軍馬上給防暴大隊長下達了死命令，沒有局黨組的授命，無論發生什么事，防暴警察只允許堅守公安局大門，而不允許主動出擊！違反命令，后果自負。防暴大隊長嘴上應付著，卻是另有打算。嚴明早就安排好，只要情況一旦失控，防暴警察就對鬧事的人群全力鎮壓，鬧得越大越好，到時候，就讓杜軍吃不了兜著走。
一看從公安局里面沖出來這么全副武裝的警察，看熱鬧的市民頓時心生膽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出去。領著鬧事的混混早就得到徐麗的安排，這些警察只是擺樣子的，無論怎么挑釁，他們都不敢動手。
徐麗告訴混混們，把公安局門前弄得越熱鬧，圍觀的群眾越多，交通堵得越厲害，沙強就出來的越快。混混們見來了防暴警，頓時向打了激血一般，一邊叫罵著，一邊抓起磚塊往公安局大門里面扔，發泄對警察的怨氣。
湊熱鬧的市民一看混混們不怕不躲，也跟著壯了膽子，逐漸又圍了上來。在混混們的帶領下，一時間，磚頭瓦塊雨點般飛進公安局。防暴大隊長坐在防爆裝甲車里暗笑，你們就囂張吧，一會有你們好受的！
一夜之間，情況突變，馬超也有點慌了手腳。他是“一二。八”專案組的副組長，整個案子都是由他操作的，抓人、審訊都是馬超親力親為。按照小混混的家屬的說法，馬超就是刑訊逼供致人死命的兇手。
其實不用杜軍安排，馬超也會馬上把消息匯報給韓秦。從昨天到現在，馬超一直在連軸轉，根本就沒有睡覺，卻依然精神飽滿。按照馬超的想法，老大給他搭好了戲臺，自己就要好好表演一番。在這場打黑戰役中爭取立大功，混個一官半職，在蔣曉華面前也顯擺顯擺。
馬超沒有想到，第一仗就出現了這個險情。發生這么嚴重的，最后總得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在巨大的社會壓力之下，如果自己真的成了刑訊逼供的惡警，不要說升官，連這身警服也保不住。
慌忙之下，馬超連忙把情況匯報給韓秦，看老大有什么回天之術。接到馬超的短信，韓秦很快就給馬超回復過來：沉住氣，以靜制動。這是沙強團伙內外勾結，企圖制造社會壓力，迫使公安機關釋放沙強。不用怕，他們鬧得越歡，就暴露的越多，等于自投羅網。提醒杜局長，弄清情況之后，馬上向市委匯報。
有了韓秦的打氣，馬超也慢慢冷靜下來。自己昨天晚上提審小混混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刑訊逼供，小混混竟然神秘死亡，這也太蹊蹺了！
沙強是東方市道上有名的混混頭，財大氣粗，身價幾個億，他豈能甘心束手就擒。早就聽說這個家伙在公安局內部人脈豐厚，連刑警支隊長都是這個家伙的把兄弟。為了把沙強解救出來，在這些視人命如草薺的黑道分子眼里，一個小混混的命算的了什么，丟車保帥很好理解，也是道上管用的招數。
既然省委書記要在東方打黑，就應該早就有應對之策。如果黑道分子到街上鬧一鬧，就能把省委書記給嚇住，這些黑惡勢力還不反了天？吃了定心丸，馬超頓時感覺渾身困倦。領導們要召開黨組會議，馬超干脆換上便裝，從公安局后面的小門溜了出去，混到人群當中，實地摸摸情況。
布置完應對之策，杜軍又趕緊把辦公室主任叫過來，讓他馬上召集局黨組緊急會議。杜軍雖然身為一局之長，面對這么嚴重的，也不敢自作主張。如果沒有局黨組的集體研究，哪一個人的決策都隱藏著巨大的政治風險。
杜軍自然清楚，發生了這么大規模的，必須及時向市委市政fǔ報告。但是，在向市委匯報之前，局黨組也必須拿出一個決議來，如果把事情全部推給市委去解決，還要他們這些職能部門有什么用。
公安局大門被鬧事的群眾封堵，東方市公安局內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客車失火案件的偵破，一直在保密狀態下進行，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公安局機關的普通工作人員，根本就不知道沙強被抓地情況。猛然間出現這么一個刺激的場景，大家都在等著看局領導怎么解決。
雖然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接到通知以后，除了紀檢組長以外，公安局黨組成員們依然不慌不忙，腋下夾著皮包，手里拿著高級水杯，氣度軒昂地走進會議室。
公安局小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異常的緊張，局黨組緊急會議上已經形成了一邊倒的趨勢！杜軍被黨組成員們批的體無完膚，在這個臨時緊急會議上，杜軍再一次領教了嚴明在公安局的勢力。
在嚴明的長期經營下，公安局黨組九名成員當中，至少有六名是嚴明線上的。只有一位排名最靠后的副局長和紀檢組長，勉強算得上是杜軍的人馬。任何一項決議，沒有嚴明的點頭，根本就通過不了！
整個會議期間，嚴明一直坐在那里抽煙，全有他的助手們沖鋒陷陣。杜軍剛剛把緊急情況介紹完，局里的三號人物，一位排在嚴明后面的馬副局長馬上跳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對杜軍發起了攻擊。
馬副局長嚴厲批評杜軍在省委書記面前出風頭，個人英雄主義，沒有經過局黨組集體研究，擅自給客車失火案定性。原本很可能是一個安全事故，危言聳聽，嘩眾取寵，非得說成是刑事案件，而且是有黑社會背景的刑事案件。杜軍的這一錯誤言論，雖然得到了省委領導的好評，卻給東方市的工作造成了極大的被動。
提拔一個毫無工作經驗的小警察擔任專案組副組長，據說這個小警察被省委書記點名匯報案情，這就是純粹的任人為親，討好上司。根據目前的情況分析，這個小警察一定是好大喜功，為了在短期內破案，不惜刑訊逼供，造成當事人受刑不過屈打成招。在送到看守所以后，傷勢復發，搶救無效死亡。
馬副局長建議，為了迅速平息，公安局長應該馬上給受害人家屬賠禮道歉，引咎辭職！馬上釋放人大代表、著名民營企業家沙強先生。
對于涉嫌刑訊逼供的警察，立即停職檢查，并且成立專門的調查小組，等查出真相之后，依據相關規定給予處分，該清除公安隊伍的要清除出公安，該負刑事責任的，一定要毫不猶豫地移交有關部門！
聽了馬副局長的炮轟，杜軍頓時目瞪口呆，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馬副局長開了頭，嚴明的親信一個個粉墨登場，紛紛贊同馬副局長的提議。
腹們向杜軍開火的時候，嚴明一直沉默不語。等五位心腹全部表明了態度，嚴明威嚴地掃視了一下會場，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說一下我的意見。杜局長在這件事情上處理的有些不妥，造成了嚴重的后果。作為負責刑偵的副局長，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要辭職，我和杜局長一起引咎辭職。
但是，這些人抬尸圍攻公安局，更是極端的錯誤，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如果就此開這么一個先例，我們公安機關的顏面何在？今后的威信何在？阿貓阿狗動不動就可以圍攻我們公安局，我們的工作怎么開展！
我提議，無論這件事情最后怎么解決，一定要用強有力的手段，把圍攻公安局的鬧事人群驅散。對于鬧事的首惡分子，一定不要手軟，該逮的逮，該判的判。出了事情，不用你們任何人負責，有我一個人來承擔責任！”
嚴明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杜軍，不動聲色地問到：“杜局長，你的意思呢？”嚴明既充當了老好人，又表明了強硬的態度，很是給公安局掙了面子，維護了公安機關的威信，儼然一副鐵漢警察的形象。
這兩個方案，無論通過哪一個，都夠杜軍喝一壺的。如果杜軍選擇寧事息人，釋放沙強，正好達到了嚴明的目的。有了這一次燒激大窩脖，杜軍即使不辭職，他自己也就沒有什么臉面在東方再干下去了！
如果選擇武力解決鬧事的混混，嚴明早就安排好了防暴隊長，一定要大開殺戒，造成嚴重的社會影響!不但要讓東方市在國內成為輿論的焦點，在國際上也要打響。只要達到這個目的，別說杜軍的位子不保，市委書記也得從東方市滾蛋！
到時候，嚴明就可以鼓動東方的大小混混們出來搗亂，把東方給攪個底朝天。動武的提議雖然是嚴明提出來的，只要通過了局黨組會議，就是集體研究決定，負責的自然還是杜軍這個一把手。
只要杜軍灰頭土臉下臺，市委市政fǔ只有請嚴明出來收拾混亂局面。有了這一仗，嚴明甚至謀劃著，就可以打破東方市公安局長不得有本地人擔任的慣例，成功登頂局長寶座。
在公安局內部，嚴明雖然大權在握，畢竟只是常務副局長，上面還有個領導總是不爽的事情。再說了，也只有擔任了公安局的一霸手，才能更進一步，出任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成為真正的市領導。
杜軍冷冷地看了一眼嚴明，這小子真是歹毒啊，拿出了兩個方案，是上吊還是喝藥，請選擇吧。杜軍自然清楚，按照嚴明團伙提出的方案，無論那一條，都是死路一條。
掃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紀檢組長，杜軍不動聲色地給他使了一個眼色。這是他在公安局黨組里唯一的幫手，另一位副局長雖然不是嚴明的鐵桿，也算不上杜軍的心腹，在關鍵問題上，那位副局長一貫的做法就是棄權。
紀檢組長心領神會，杜局長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如果杜軍被趕出公安局，嚴明上臺以后，他也就只有靠邊站了！
輕輕咳了一聲，紀檢組長目不斜視地說道：“我說一下看法。剛才馬局長和嚴局長提出的解決方案，都很有創意。但是，我個人認為，現在矛盾已經非常激化，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公安局能掌控的。我們現在應該馬上向政法委和市委如實匯報，聽取上級黨委的意見。”
講完自己的看法，紀檢組長看看杜軍，輕輕搖搖頭，意思很明確，這都到了什么時候，不要在這里糾纏了！
有了紀檢組長這個臺階，杜軍終于可以借坡下驢。杜軍終于拋開了對黨組會議的幻想，這個黨組會議繼續開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更拿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案，嚴明他們出一個招，就是把杜軍往火坑里推。只要不按嚴明的意思走，杜軍提出任何方案，在黨組會議上都不可能通過。
杜軍合上筆記本，正色說道：“黨組會議到此為止，我首先向政法委和市委匯報，聽取上級的指示，再決定下一步的解決方案。”
一聽杜軍要先向市委匯報，馬副局長一拍桌子，冷冷地說道：“作為公安局最高領導，在關鍵的時候不能決斷，要么文要么武，議而不決，反而把難題推給上級。鬧事的群眾就堵在大門外邊，一旦矛盾激化，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事情，誰來負責。”
這個家伙竟然敢拍桌子，杜軍也一時被激的火起，“啪”的一聲，比馬副局長拍的更響，高聲說道：“我現在還是東方市公安局局長、黨組第一書記，出了什么問題，有我一人負責。某些人想負責，恐怕還沒有這個資格！”
馬副局長張了張嘴，也沒有再言語，拂袖而去。其他黨組成員一看會議不歡而散，也都悻悻地離開了會議室。鬧事的群眾在公安局門衛越聚越多，磚頭瓦塊已經把公安局門前的道路蓋了一層。如果公安局再沒有人出面，這幫人一旦把大門砸壞沖進來，勢必要和防暴警察發生沖突，到時候就有好看了！
回到局長辦公室，杜軍馬上把馬超給叫了過來，急切地問道：“小馬，給省委領導聯系了沒有，領導是什么意思？”
馬超把韓秦發過來的信息歸納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說道：“杜局，我已經聯系了李書記的秘書韓秦同志，韓處長判斷，這應該是黑惡勢力的反撲，目的就是給公安機關制造壓力，迫使警方釋放沙強。
韓處長強調，我們掌握情況之后，馬上向市委匯報。我剛才到外面轉了一圈，暗地做了一番調查，那個小混混的確已經死亡，在公安局門口哭的最傷心的就是他的父母，另外十幾個骨干都是沙強手下的小混混，其他參與圍攻公安局的人員，全部都是從勞動力市場上花錢雇來的。整個事件非常離奇，這應該是一個圈套！”
杜軍不敢怠慢，馬上聯系政法委書記，把公安局這邊的情況進行了如實匯報，請求領導給一個處理口徑。
接到杜軍電話的時候，海運大酒店門口的風波剛剛平息，政法委書記正指揮著交警們把出租車拖走。
政法委書記一聽公安局那邊的情況更嚴重，臉色一寒，厲聲說道：“老杜，你給我穩住陣腳，不要輕舉妄動，我馬上向鄧書記匯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