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還沒到晚上,吳曉就背著個大包到了孫純的新家。徐燕子和樸秀姬今天還有一班任務,晚上九點多鐘才能回到北京。
孫純端了杯茶,看吳曉把換洗的衣服放進衣柜里,把徐燕子的化妝洗浴用品放到梳妝臺上,不禁調侃道:“帶套兒了嗎?用不用兄弟給你兩個?”
“你現在還用這個?我看你都快變成柳下惠了吧。”吳曉頭也不抬,繼續忙他的,可嘴上也在繼續著,“還沒拿下樸秀姬空姐吧?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要我說,辦了得了。辦了你就踏實了,那時她跟你固然好,不跟也無所謂,咱哥們兒還怕沒女人嗎?”
聊這個孫純哪里是吳曉的對手,他趕忙退出房間,省得自取其辱。對樸秀姬,他并不是沒有想法,只是他畢竟多了五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不會像過去般猴兒急。另外,他覺得他目前的狀態,有點像道家修煉的筑基,許多方面都要打好基礎。
從醫學角度看,他的體質并不好,再加上這一場極傷身體的大病。另外他的很多生活習性也不好。拿性生活來說,古人講有“術”有“度”,就是說一要講技術,二要規律而有度。孫純真正的性生活應該從和任伊伊開始,此前盡管有過幾次,但都是在極為惡劣的條件下緊張進行的,可以忽略不計。和任伊伊是因為工作及需要保密的原因,聚上了則夜夜尋歡,彼此索需無度,忙起來則又是十天半個月也見不上一面。這種既不講技術,又沒有規律的活動,年輕時看不出害處,十幾年之后身體就會反應出來。
另外需要從白秉義那里汲取的東西太多,他需要時間充分地融合。所以孫純這些時間并不急于突破和樸秀姬的關系。不過,看吳曉積極準備的樣子,何常不是一種暗示呢。都說平安夜在西方是“破chu”之夜,“破chu”估計是早輪不上他了,不過突破目前的關系倒是一個機會。
晚上十點鐘,首都機場的大門口,兩個穿著羽絨服的男人從兩個穿著制服的空姐手中接過拉桿箱。兩個女人都是一臉笑意,在這寒冷而特殊的冬夜里,有什么比被男人呵護而更令女人高興的呢。把箱子仍到宿舍里,換上件厚點的大衣,女人在男人的催促聲中出了門。
四人趕到大鐘寺時,那里已是人山人海,除了情侶,還有三五成群的學生,也有拖家帶口的家庭。四人也不往里擠,就在人群的邊緣興致勃勃地說笑著。
鐘聲終于響起,廣場上一片隨著鐘聲數數的喊聲,吳曉和徐燕子早擁抱在一起,旁若無人地熱吻起來,孫純摟著樸秀姬的肩,看著歡樂幸福的人群,也跟著大聲報起數來。
他忽然感覺到樸秀姬的身體往外掙了掙,他扭過臉來,樸秀姬已經把手機湊在耳邊。他松開胳膊,任由她向外走去。她一定是把手機一直拿在手里,否則怎么可能在這種環境下知道來電。
他仿佛回到幾個月前的一個晚上,回到那女孩哭著說分手的晚上,孫純沒有去看樸秀姬,他使勁向鐘聲響起的地方望去,廣場的歡樂依然,只是他的心卻漸漸沉入黑暗里。
走出四散的人群,吳曉建議先走一段,反正也打不著車,于是四人就向家的方向走去。吳曉摟著徐燕子走在前頭,邊說笑邊打鬧著,孫純臉上依然掛著笑,拉著樸秀姬帶手套的手跟在后面。
孫純一點兒也不想說話,但他的性子又不允許他在這種場合下冷場,就挖空心思地找著話題。樸秀姬一臉不自然地響應著,她清晰地感覺到身邊男人的冷漠,盡管他帶著笑,盡管他拉著自己的手。但那股冷,似乎能透過他的手掌,傳遞到她心里。
進了家門,剛一脫去厚重的衣服,徐燕子就喊起餓來。孫純拿出下午準備好的菜,放進微波爐里熱上,又把速凍餃子煮上,吩咐徐燕子去拌了個沙拉,吳曉去把紅酒打開。沒插上手的樸秀姬卻從手袋里拿出一個密封好的瓷罐,取出剛剛淹好的泡菜來。
四人舉杯慶賀。自從得知樸秀姬的真實情況后,吳曉對她一直很冷淡,可今天大吃特吃正宗的韓國泡菜,不免有些嘴短,于是主動問了句:“秀姬,這是你家里泡的吧。”
樸秀姬一直低著頭吃飯,聽到吳曉的話才抬起頭,“不是,就是我在北京泡的,不過調料是讓家里人調制好的。”
“好啊,秀姬,回頭你也教教我。看吳曉那攙樣兒,今天的都讓他一個人給吃了。”徐燕子的話里透著對她男人的疼愛。
“特別簡單,把白菜一葉一葉折下來洗干凈,把調制好的調料抹在白菜的兩面,然后放在罐里密封好,一個星期后就能吃了。”
“這么麻煩呀?”從不動手做飯的徐燕子當然不知道其中的復雜。
“沒關系,你們愛吃,就由我來做吧。我從小就在家里做,早習慣了。”
“那可不敢,我還怕有人心疼呢。”徐燕子有些調笑地看看兩人。她看不出兩人有什么不一樣,可吳曉早在回家的路上就察覺到好友的情緒不高,故意伸了個懶腰,“酒足飯飽,下面分組進行下半場的活動。我和燕子就委屈些,在樓下吧。”
兩個各懷心事的男女上了樓,樸秀姬拉開臥室的衣柜,取出件還未拆封的睡衣,“看來你是從不穿睡衣啊,你先洗吧。”
樓上的衛生間在臥室里,孫純沒說話,接過睡衣進了衛生間。他洗完出來,不方便呆在臥室里,就走到外面的廳里,卻發現廳里的沙發上鋪了床單,放了被子。
她也太小看自己了。孫純壓抑了一路的郁悶在瞬間爆發出來,身上有股沖動想去把衛生間里的女人揪出來。他在不大的廳里轉了兩個圈子,去書房去拿了支煙點上,猛抽了兩口才把這股無名火壓制回去。
上次被醫生訓斥后,他已經不怎么抽煙了,只是偶爾情緒失衡才點上一支,比如今晚。他一直認為自己可以平靜接受樸秀姬有男朋友的現實,可今晚被當面刺激了一下后,才發現自己大大的錯了。
“我這是何苦呢?不是故意作賤自己嗎?”孫純不斷地問著自己。在這場感情游戲中,本以為超脫物外的他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就像漲潮的海水,看似離得很遠,可在不經意間,海水就沒過腳面了。
等樸秀姬穿著他的一身睡衣出來,孫純仍沉浸在自怨自艾之中,他不等樸秀姬開口,就搶先說:“你睡屋里吧,我睡這兒。”說罷就走進書房并關上了門。
他翻了幾本書,都是看了一兩頁就放了回去。看看筆墨,知道現在什么也寫不出來。電腦因為和這屋太不搭調了,放在屋外的廳里,他現在不想走出這間屋。索性關上燈,躺進逍遙椅里,腦子里不知胡亂地想著什么。
終于判斷所有人都睡下了,他才走出來,關燈躺在沙發上,閉上眼運氣行功。靜下心沒一會兒,樓下臥室里的動靜就傳入耳中,他媽的,這小子也太能折騰了。心里一下又煩亂起來。
掀開被子坐起來,打定主意的孫純輕輕推開臥室的門,躡手躡腳地躺倒在空出一半的床上。
她沒有睡著,無聲的抽泣通過床墊傳遞過來,讓孫純了解到床的另一側的情況。本想進來就睡的他又睡不成了,他翻過身用胳膊摟過去,違心地說:“秀姬,別哭了。我沒有其他的念頭,只是希望有個談的來的朋友,只是想在孤單時能有個可以枕一枕的大腿。我不是十七八的孩子了,整天想著那些事。我們是朋友,你結婚時,我也會祝福你的。”
樸秀姬鉆進他的被子,在他懷里哭出聲來。孫純輕輕摟著她,心里默念著:別了,韓國空姐。
或許是搬下心里的石頭,孫純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