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純帶著陳田榕在電視臺里轉悠著。
小姑娘要來電視臺參觀,而且執意要看看新聞節目的直播過程。孫純只得連跑了幾趟保衛處,才把她領進了播出區。
“很簡單嘛。”看完一節新聞,陳田榕給了這樣的評價。
“孫純,臭小子,好久不見。”大腕主播王京從演播室出來,和孫純打著招呼。
“哇,王京!我媽媽最喜歡你主持的節目了。”陳田榕大呼小叫起來,從書包里拿出相機,“可以和你照張像嗎?”
王京自然地把手搭在小姑娘肩上,沖孫純說:“上半身啊,別拍我腳。”
孫純看看他只到膝蓋的褲子和腳上的涼鞋,笑著點點頭。
“他們就穿這個主持啊,太好玩了。”上了電梯,陳田榕仍在喋喋不休。
“大熱天,你讓他們穿什么?反正出圖像只要上半身。”
“唉,你怎么這么聽話。拍個全身的多有意思,非把我媽笑死不可。”
陳田榕就像個小孩子。這幾天,小姑娘一直纏著孫純,可孫純對她的了解卻非常有限。只知道她在英國上中學,明年畢業。她是放暑假回來看她媽媽的。
流產這種事孫純肯定問不出口,只是想國內都是司空見慣,在國外可能就更是像家常便飯一樣了。小姑娘也就十七八歲,身體好,幾天就恢復如初了。
在他們辦公室里,孫田榕很快和古麗成了朋友,把孫純晾到一邊。他也樂得如此,回到自己桌前,埋頭處理他的工作。
“你知道古麗姐的全名嗎?”小姑娘不放過他,一會兒就竄到孫純旁邊。
“古麗的全名?”還真把孫純問住了。他訕訕地看了一臉不樂意的古麗,低聲問陳田榕:“我不知道,快告我呀。”
“田榕,別和他說。”古麗一直豎著耳朵。
“嘻嘻,是古麗菲雅,就是花仙子的意思。美吧?”陳田榕根本不在乎古麗的警告,對著孫純的耳朵小聲說了出來。
孫純歉意地看著古麗,大聲說:“是我錯了,今晚我請兩位美麗的小姐吃飯賠罪。”
“誰請吃飯呀?”門口響起一個極有磁性的聲音,石清來了。
結果,晚飯湊成了一桌,石清、古麗、陳田榕,還有被孫純叫出來的樸秀姬。
孫純沒有料到,應該只見過一面的樸秀姬和石清,竟異常熟絡地打著招呼,一左一右隔著他說笑著。古麗和陳田榕也湊成一對,不知在神神秘秘說著什么,倒是他有點兒像孤家寡人。
“真的?愷蒂?!”陳田榕這小姑娘又尖聲詐乎起來。
孫純緊張地看了一眼樸秀姬,女人沒事兒人一般,仍在和石清說著話,她已經和孫純換過座位,此刻緊挨著石清,兩人頭頂著頭,也不知有什么好說的。
孫純憤憤看著古麗,不就是不知道你全名嗎,也不至于當面拆臺啊。樸秀姬從未和他提過愷蒂照片的事,倒是徐燕子來電話質問,頗有為好姐妹打抱不平的意思。
古麗不看他,一臉惡作劇的表情,繼續添油加醋地講著,仿佛她當時身臨其境一般。孫純不得不做著最壞的打算。
“孫純,我見過一回愷蒂,高傲得像黑天鵝似的。怎么會讓你抱她。”陳田榕似乎渾不知被人當了槍使,果然把孫純一直努力回避的問題明朗化了。
察覺到各種各樣的目光,孫純顧不上許多,抱著先打退一個再說的念頭,平靜地對小姑娘說:“你前些天不舒服,不是我把你抱回家的嗎?愷蒂那天是腳傷了,我回去給她治療。”
“你真的會看病?你前幾天怎么了?”本是興災樂禍的古麗,哪知又引出這么多故事,急得一句話分別問了兩人。
孫純不說話,他的那些莫名多出的手藝,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倒是陳田榕毫無顧忌,無所謂地說:“嗨,我是不小心中標了。在英國不好處理,只好回國來做掉。手術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暈倒了,是孫純把我抱回家的。”
不知是不是不愿把這話題進行下去,小姑娘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說:“古麗姐,你的這條粉晶手鏈真漂亮啊。”
古麗揚起手腕,眉開眼笑地看了孫純一眼。周圍幾人注意到了這做作的一瞥,臉上表情各有不同。只有陳田榕埋首在手鏈上,繼續語不驚人誓不休地說著:“是你男朋友送的吧?粉晶可是象征追求愛情、享受愛情的寶石,你帶上說明你答應他了。”
古麗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成了尷尬,慢慢把手放到了桌子下頭。一時間,桌上安靜下來。
孫純心里叫苦不迭。他哪里知道這破水晶的含義,只是看著漂亮,就不同顏色地買了幾條,不僅送了古麗,辦公室的尹靜、季小娜都有。“今天我怎么招了這么一個大舌頭來,老天啊,可千萬別再讓她說這些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了。”孫純默默禱告著。
桌子下面石清的一只腳踏到了他的腳面上,嘴上卻給他解了圍:“秀姬這件手鐲也挺漂亮的啊,是孫純送的吧?”
女人的一只腳反復碾著他的腳面,另一只腳則輕輕在他腿肚子上磨蹭著。腳腕上的鉑金腳鏈讓他的腿上癢癢的,同時卻有一股暖流涌上他的心田。
這次在香港,孫純給石清買的首飾最為貴重。愷蒂帶他到了一家專為藝人們設計制作首飾的店里,孫純一眼看上這套鑲鉆的鉑金首飾,兩只手鐲和兩條腳鏈花去了一大半賭場里的成果,讓愷蒂都忌妒起來。
當孫純給赤裸的女人戴上這套首飾時,粉紅的鉆石和鉑金的光亮令女人分外優雅而又妖嬈,他抱住女人說了句醉人的情話:“我要用這手銬腳鐐把你牢牢地拴在身邊”。然而女人卻抱著他哭了。
石清的話果然引起小姑娘的興趣,她湊近看了幾眼,“哇,春帶彩,孫純你真有錢啊,這可是件古物呢?”
孫純最終把夏墉留下的翡翠手鐲送給了樸秀姬。他判斷這手鐲應是乾隆時期江南藝人的作品,但他并沒有和樸秀姬說明。他沖有些惶恐、有些驚喜的樸秀姬擺擺手,心里感激小姑娘今晚終于說了一句對他有利的話,同時也對小姑娘的眼力刮目相看。
“行啊,田榕,真看不出你還懂古玩啊。”
孫純略帶輕視的話讓小姑娘不高興了,“切,本小姐還不會走路,身邊就全是這些東西了。”
席散。石清去送古麗和陳田榕。孫純和樸秀姬也不坐車,緩緩向家走去。
微風徐來,孫純忽然想起和樸秀姬第一次見面的情形,“秀姬,我們認識快一年了。”
女人不說話,只是緊緊挽住男人的胳膊。
一次心力交瘁的晚餐,讓孫純生出許多感慨,也突然有了傾訴的愿望。
“我真是個很矛盾的人。一方面想過簡單的生活,守著喜歡的人、喜歡的家,做喜歡的事情。可另一方面……”他眼前晃過父母那滿是皺紋的臉和分手時任伊伊哀怨的表情。
“可能是生在農村太苦了吧,總想讓父母,讓身邊的人過得更好一些,所以就有了投資的念頭,有了辦畫廊的念頭。自己整天奔波在這些事上,卻離那簡單生活越來越遠。秀姬,你說我是不是貪欲太強了呢?”
“我理解你。你就在外面忙吧,家里……家里有我呢。”韓國女人抬起頭,羞澀卻堅定地看著男孩子那年輕卻又滄桑的臉。
“等忙完這次水下直播,我帶你回老家看看我爸媽吧。”
兩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慢慢合成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