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純,你怎么沒有學醫,卻進了電視臺?”回到陳家的別墅,聽了一肚子故事的沈薇并不滿足,繼續糾纏著孫純。
“我當時的興趣不大,我師傅也不愿勉強我,就由著我去學了電視攝像。”孫純的故事只好繼續編下去。
“田榕把你的醫術夸上天了,我來試試你。你看人家的手,才玩了兩次雪,就凍成這樣了,可癢癢呢,你快給人家治治。”
孫純抓住沈薇伸到眼前的手,有些紅腫,皮膚也有點兒粗糙。他搭了下脈搏,輕松地說:“沒什么事,就是你這南方人有點不經凍。”
他起身去廚房,向仙蒂要了些紅糖和蜂蜜,在掌心里揉成濕乎乎的一團,然后放到沈薇的一只手上,兩只手快速地搓動著。幾分鐘后又換成了另一只手,繼續如法炮制。
看著沈薇一臉愜意的樣子,孫純忍不住拿手指在她臉上點了一下,“好啦,快去洗洗手吧。”
片刻之后,就聽到沈薇在衛生間里大呼小叫起來:“哎,真神了哎,我的手不癢了,就像剛做完美容一樣。”
她旋即急急火火地沖出來,“孫純,你去開美容院吧。哎,你這東西能不能抹臉?可別浪費了。”
結果,孫純給每個姑娘做了一遍手部美容。最后給羅依做完,女孩兒有些羞赧地問他:“孫純,你能不能給我治治青春痘?”
孫純看看女孩子臉上的十幾顆痘痘,又給她把了把脈,還沒開口,一旁的周丹丹發言了:“你啊,除了上課,就是畫畫兒,惟一的集體活動,還是和一幫女生跳舞,連內衣都是一種顏色,真是辜負了你這讓女人都心動的身材。我早和你說過,這青春痘不用治,等你有了男朋友就好了。孫大神醫,我說的對不對?”
“青春痘也叫痤瘡,從名字上就能知道,發病的年齡大多是在青春期,只有少部分人在30歲以后出現。所以過了青春期,痤瘡一般會逐漸好轉消退,但是這和結婚或交男女朋友沒有關系。痤瘡的病根在于毛孔堵塞、油脂分泌過于旺盛,導致細菌孳生,產生感染。”一說到醫學,孫純就滔滔不絕起來。
“那可不見得,我們學校里,臉上有紅潤色彩的女生肯定是名花有主的,也就是羅依這種小女孩兒才會長痘痘。”沈薇為周丹丹助陣,反駁著孫純。
“中醫認為,‘過食肥甘厚味,脾胃濕熱內蘊上蒸;肺經蘊熱,外受風邪;或冷水漬洗,使血熱蘊結,均可釀成本病。’痤瘡的成因是比較多的,你們都要注意飲食和生活習慣,否則也容易生痤瘡。”
羅依憤憤地拉上孫純要往樓上走,兩個女人越發放肆地大笑起來,“治小痘痘也不用避開我們啊”,“哎,田榕,羅依要拉你老公開房間了。”
孫純笑呵呵地拉住羅依,沖著看熱鬧的陳田榕說:“我回家去取針,讓羅依陪我跑一趟。”
雪后初晴,城市顯得格外潔凈素雅。孫純迫切想知道劉寡婦在解放后的生活,只是不知如何開口,正思索間,還是羅依打破了車內的沉悶。
“你知道我媽媽的名字嗎?”不待孫純回答,女孩子就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媽媽叫穆念白,雖然她姓了姥爺的姓,可媽媽的親生父親,就是你的師祖。”
女孩子的輕言細語,不亞于一陣驚雷,炸得孫純險些掌握不住方向盤。
白秉義和劉寡婦竟然還留下了后代!身邊這女孩子,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他孫純的外孫女!孫純的心頭涌過一種荒誕無稽的感覺,這亂七八糟的關系搞得他頭都大了。
“這些都是姥姥去世前告訴媽媽的,我也在場,姥姥希望我們一代代找下去,把那些古玩還給和媽媽同父異母的哥哥,或是他的后代,你知道我舅舅的名字嗎?”
一直回到家里,孫純也沒有說話,身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好像激動得要從他的頭腦中分裂出來,他仿佛回到初得《種玉》書時的情形,時有時無地頭痛起來,灰暗的情緒慢慢爬上心頭,讓他有一種想破壞什么的沖動。好在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否則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羅依倒是滿有興致地參觀著他的第二個家,看到四處擺放的樸秀姬的照片,突然問道:“你怎么交了兩個女朋友?她知道你和田榕的關系嗎?”
孫純的頭真要炸了,他啞口無言地看著天真爛漫的女孩子,真想把自己關進書房里。好在羅依似乎并不需要他的答案,繼續自言自語道:“以后你就這兩個家跑來跑去了?只是你和這個韓國姐姐結婚后,田榕怎么辦?你們倆的小孩兒怎么辦?”
孫純目瞪口呆地看著羅依,這個小姑娘,是年少無知,還是老于世顧?自從進屋之后,羅依仿佛換了一個人,孫純印象中那個羞澀的小女孩兒不見了,變成了一個成熟老練的女人。有了不少女人的孫純,仍然不太懂得如何去了解女人,他只能老老實實地說:“我沒敢想那么遠,過一天算一天,好一天就珍惜一天吧。”
女孩子無聲地撇撇嘴,走開了。本有一肚子問題的孫純,看著面露不屑的羅依,再也問不出來。
他從朱老先生送他的草藥中找出些野菊花和金銀花,又拿上了針盒,對仍再四下逡巡的羅依說:“我拿好了東西了,咱們走吧。”
女孩子看看他手中的針盒,“你要給我針灸?我能看看嗎?”
針盒里長長短短的十幾根金針讓羅依倒吸了口氣,她好像又回到最初的那個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可憐惜惜地問:“都要扎哪啊?”
孫純還是一副木訥的樣子,“手上、腿上,還有后背?”
女孩子乞求地望著他,“非要針灸嗎?有沒有其它辦法?”
“方法很多,我也可以給你配副藥,但你要吃半個月左右,而且這期間飲食要特別注意,盡量不去碰甜食、酒、辛辣刺激和油脂性的食物。”
“那針灸要多久?”女孩子盤算著。
“三天。”孫純面無表情,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很累,以往和女孩子交往中的快樂趣味,此時蕩然無存。
女孩子察覺到他的冷淡,噘著嘴不太高興,兩個年輕人就這樣沉默著回到別墅。
交待了陳田榕幾句,孫純進廚房拿出野菊花和金銀花,加水煎熬,并囑咐仙蒂看好。
客房里,羅依穿了套分身的睡衣,褲腳被挽到膝蓋上,略帶緊張地坐在一個方凳上,另外三個女孩子感覺到孫純情緒的低落,破天荒地沒有開口喧嘩。孫純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實在裝不出笑臉,沉默地給金針消毒后,閉目凝神了片刻,快速把一根根金針扎入羅依手上的合谷穴,腿上的足三里和三陰交穴,每刺一針,孫純的真氣就隨針進入穴位并深入到經脈之中。
羅依緊繃著的小臉松馳下來,沒有想像中的疼痛,只有一絲麻麻的感覺,同時,那些針像通了電一樣,隨著孫純的捻動,一股股氣流滾過她的五臟六腑,使她周身暖洋洋的,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她仍不敢去看那扎在身體的長針,只得把目光停留在孫純的臉上。
從陳田榕第一次講她的男朋友開始,羅依就對這個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充滿了厭惡。好在初次交往的感覺還沒那么壞,又驚悉他和自己家庭的淵源,最初的不良印象在慢慢改觀著。可看到韓國空姐的照片后,她又忍不住刺激起孫純來。
幾個月的大學生活,讓不諳情事的羅依大受刺激,耳朵里聽到的,是室友們對性生活露骨肉麻的描述討論,是跳舞的女伴們對男孩子各個部位的品頭論足;眼睛里看到的,是夜晚校園的海邊樹叢里,摟摟抱抱或者打著kiss的男女,連班里看上去最保守最老實的女生都能被發現;男女朋友在宿舍同時消失,周丹丹和沈薇就能斷定在哪家賓館可以找到他們。
對很多人而言,他們大學生活的全部,就是渴望愛情和享受愛情,這一度讓在家庭看管照料下成長的羅依迷惘和困惑。好在這些還不能動搖她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形象,那是在她情竇初開時,從姥姥故事中想像出的樣子:一縷青衫,儒雅瀟灑,揮毫潑墨,品茗賞玉,救死扶傷,這,就是懷春的少女幻想出的親生姥爺。少女渴望著像她的姥姥一樣,和這樣的男人共譜令人蕩氣回腸的愛情樂章。
姥爺年輕時是不是就和眼前這沉靜如水的男人一樣呢?羅依的腦海中,幾年來想像出的一副面孔和面前男人的臉交替變幻著,女孩子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怪異的溫馨笑容。
男人轉到了她的身后,隨即上衣被高高撩起,她的后背完全裸露在空氣之中。
孫純讓羅依低頭活動一下頸部,他準確地摸到頸部下端的大椎穴,金針迅速扎入。然后手指向下,在背部正中的脾俞穴上,又扎下了兩針。
“我熬了些中藥,有清熱解毒的功效,你這三天就用它來洗臉,對清潔皮膚、控制炎癥有幫助。用化妝品注意不要使含有激素成分的,飲食上的禁忌我剛才和你說過了,稍微注意一下就行。”孫純邊行針,邊叮囑著羅依。此刻,他就是白秉義的化身,就是白氏醫館的傳人。
半個小時后,孫純才一一把針拔了下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更有一種精神上前所未有的疲倦,他晃晃悠悠地走到旁邊陳田榕的臥室里,倒在床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