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田星子的家庭醫生,孫純見過一次。當時是陳田榕懷孕,他很不幸地被醫生理解為“罪魁禍首”。此刻他坐在這位中年女醫生對面,對方顯然還是把他當成陳田星子的準女婿對待。
“是仙蒂讓我找你來商量一下的。”女醫生翻看著一摞病歷,頭也不抬地對孫純說。
孫純點點頭,仙蒂是陳家的菲傭,在陳家服務了二十幾年,陳氏母女已經把她看作家人一樣。孫純的心“怦怦”地跳動起來,他現在已經基本肯定了一路上的猜測:陳田星子的身體出了問題,而且看來還是大問題。
對陳田星子,孫純心底一直有種難以明言的感覺。她是個精明的商人,沒有她的介入,即使有霍老太爺的資助,孫純相信,他的畫廊也不過是個小作坊。她是個成熟優雅的女人,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誘惑力,常常令融入孫純身體的另一個靈魂歡呼雀躍。加上女人有意無意間對他的挑逗撩撥,更讓小男人情難自禁。如果不是她的女兒的突然出現和迅速進入到他的生活,孫純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自動陷入她的網羅之中。
然而,男女間本來還有一絲的朦朧之中暗通款曲的曖昧,在陳田榕和他表明情感后消失不見了,陳田星子招搖般把各色年輕男人引領到孫純面前,似乎在向他昭示:沒有你,老娘可以過得一樣瀟灑。
在心被深深刺痛的同時,孫純更有一種自尊被傷害的憤怒。這種憤怒,在他從鄉村進入城市的頭幾年經常出現,曾如同火焰般鍛燒過他每一寸肉體和神經。可他興不起一點兒對這女人的報復心理,他惟有悄悄地躲開,躲到他看不見這女人的地方。就像現在,自從歐洲回來后,他還沒有見過這女人一面。
孫純腦海中滑過陳田星子那千嬌百媚的身影,重彩般的面龐,濃郁的香水味道,好像再也想不起其他的。因為女人身邊形影不離的男人,孫純不愿多看女人一眼,此刻,他找不出一點兒蛛絲馬跡的印象。否則,憑他靈魂中那老中醫幾十年望、聞、問、切的經驗,他應該從女人身上看出些端倪的。
“陳女士是卵巢癌。”女醫生合上病歷,看了一眼楞住的孫純繼續說:“發現的不算早,也不算太晚,她的這種情況,5年的生存率在20到30之間。”
孫純的腦袋“轟”地爆炸開來,一瞬間他什么也聽不到了,只看見女醫生的嘴一張一合。半響,他才喃喃地說:“對不起,您再重復一遍好嗎?”
女醫生略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耐心地重復了一遍,又說:“病理切片的結果今天才出來,病人還不知道。陳女士剛住院時,仙蒂就悄悄囑咐我和你商量一下,現在就想聽聽你的意見。”
孫純的頭腦慢慢恢復了正常。癌,對于他靈魂中五十多年前的老中醫來說,是極為陌生的,但有了孫純這一世的常識,他也知道癌就是惡性腫瘤。幾十年前,腫瘤和婦科病白秉義都治過不少,成都朱姓老人送給他的《金針過穴》一書中,對一些腫瘤也留下了特殊的治療辦法。可卵巢里的惡性腫瘤,他別說治療,就是聽也沒有怎么聽說過。
“常規的治療辦法怎么做?”孫純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
“手術、放化療。這是唯一的辦法。”女醫生繼續干巴巴地說。
孫純低下頭,腦子中飛快地盤算著,卵巢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女人身體的“引擎”,女性身體內有400多個部位和組織需要的雌性激素,都源于卵巢的分泌。切除了卵巢,就等于切斷了女人健康美麗的源泉。而且照女醫生的說法,手術治療,5年的生存率還不到30,實際上間接宣判了陳田星子的死刑。
不!決不能這樣,他要救這個女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孫純在心里下定了決心。
孫純抬起頭,平靜地對女醫生說:“我學過十幾年的中醫,而且精通針灸和一些偏方。只是沒有遇到過卵巢癌,您能給我講講它的病理嗎?”
這是孫純頭一次在生人面前夸下醫術的海口,過去,為了不使熟人生疑,他拼命掩飾另一個靈魂中的能力。此刻,他已顧不了這么多,他唯一想的,就是救回陳田星子的命。
“這我知道。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手術的事吧。陳女士的女兒在廈門讀書吧?我看還是讓她回來一趟,這種手術畢竟還是讓個直系親屬簽字比較好。”
女醫生毫不理會孫純的要求。她是學西醫的,中醫的那些東西,在她眼中不過是“跳大神”般的神漢手段。
孫純“倏”地探出手,把手指搭在女醫生放在桌上的手腕上。女醫生楞了一下,明白過來后一語不發,任由孫純給她切脈。
“你的腰椎不好,第七節有些內陷,經常會壓迫到腸胃,這是你腸胃不好的根本原因。”半分鐘后,孫純迅速說出他的診斷。
女醫生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她是醫生,當然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她在骨科看過腰椎,內陷并不嚴重,只是常會有身體發麻的感覺,西醫治療腰椎疾病,不是手術就是牽引,她覺得自己的腰椎還沒到那份上。而她自己是內科專家,自身上的胃病用不著麻煩別人,可試過不少手段,換了多種治療方法也不見效。
現在這個年輕人給出了答案,原因在于她和其他西醫,從來沒有把這兩個毛病聯系在一起。“那我的病你說怎么治?”女醫生的語氣客氣了許多。
“很簡單,一星期推拿兩次,大概一個月就能治好你的腰椎。剩下腸胃就好治了,你自己調理也行,我給你針灸幾次也行。”
女醫生深深地注視了孫純一會兒,然后從病歷里拿出一張X光照片,把它掛在燈箱上。
“腫瘤細胞有一層膜和一個核,核里有DNA鏈,致腫瘤物質受到營養和刺激后,會順著這條鏈繁殖,分裂生成新的腫瘤細胞,這個速度非常快。”
女醫生嘆了口氣,“現在的手術確實存在問題,對一般患者而言,往往即使是切除消滅了所有癌細胞,生理機能也就基本被破壞了。現代醫學一直在研究其它的辦法,現在的成果表明,只要讓細胞核里的致腫瘤物質無法繁殖,或不讓其信號傳遞,腫瘤細胞自然無法發育,更無法擴散。但問題是,如何才能切斷這個網絡呢?”
女醫生看看沉思中的孫純,壓低聲音說:“陳女士的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了,必須盡快手術。”
孫純緩慢而又堅決地問:“你能給我多少天時間?”
“15天,我還要聯系一下專家,進行一次會診。你放心,我會找最好的醫生來給她做手術的。”
“好,兩星期后我會把她送到醫院的,這期間一切都交給我。”孫純頓了一下,“你能借我一些癌癥方面的書嗎?”
“孫純!”正當他要走出屋子時,女醫生叫住了他,“要叮囑陳女士這一段時間杜絕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