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愛英雄,寶馬配壯士,對于一個英雄來說,他們總是對那些被他們騎過的東西難以忘懷。比如說:我的赤兔馬,還有,還有就是我的小嬋。
曾經我恨過呂布,我嫉妒他。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我愛的馬、我愛的馬子都曾經都是他的,都被他先騎過了。
白門樓
呂布其實是死在我手上的。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的心情也是陽光明媚。記得當時在下邳的白門樓上,曹操擒了呂布后用馬鞭指著被綁成粽子的呂布問站在自己身邊的大哥要不要殺了呂布。
大哥是個好人,耳垂子很軟所以有時有也會有些心慈手軟——尤其是對那些已經投降要么是已經被擒住了的敵人——他總是下不了手,大哥心太善了。
呂布那廝見了大哥后張口就是一句“玄德公”,然后就起當年轅門射戟的破事。大哥一見這廝那披頭散發的狼狽相再加上當年那事心就軟了。
幸好當時我就站在大哥身后,我趕緊踩了大哥一腳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道:“大哥,你難道忘了小蕓的事了嗎?”
小蕓是大哥從前在下邳的一個小妾,是暗地里的也是大哥最寵愛的,只有我知道。
小蕓很漂亮,但這不是最重要的。大哥戎馬半生基本都在逃命跟打敗仗,嫂子們都很賢惠,將來大哥要是成就了霸業她們都能做母儀天下的皇后。但小蕓不同,小蕓不懂得怎么母儀天下,但是她能在大哥每次打敗仗之后躺在大哥懷里講上一晚的俏皮話,逗大哥一笑。
大哥每次去找她的時候都是我給他打的掩護。
借口有很多,關將軍陪同主公視察民情途中主公身體不適被關將軍送到某處休息了,或者是主公約關將軍外出有要事相商夜談一宿之類的。反正是不能讓大嫂們知道就是了,大哥對大嫂們還是心懷愧疚的,而且還可能不利家庭和諧。
除此之外還得瞞著三弟,三弟要是知道了,那么全軍也就知道了——他嗓子大,而且還會說夢話。
雖然嫂子們不常來軍中,但這對大哥聲譽不好,畢竟這年代養小老婆不算什么,但是瞞著老婆養小老婆就會讓人覺得大哥懼內,有礙大哥威望。
大哥在下邳給小蕓安排了一個宅子,有空就會去體察一下民情或者找我夜談國家大事。
后來有一天,有人傳報說呂布那廝想來投靠大哥。大哥向來愛才,尤其是每次打敗仗后都會哀嘆身背人才太少。可是呂布威名太大了,聽到他想來投靠,大哥就把我們找來商量。
三弟堅決不同意,拍著桌子說要領軍去宰了那個三姓家奴。大哥也很猶豫,于是問我。這然我想起了七八年前的那一天。
七八年前的虎牢關
那時候天下很亂,比現在還亂。
當時我正隨著大哥的大哥——公孫瓚參加十八路諸侯共討董卓的聯軍。
那次真的很熱鬧,什么袁紹、袁術、孔融、曹操、橋瑁、劉岱,總之手里有點兵,嘴里有點糧的能來的都來了。大家伙一邊擺宴喝酒搞聯誼,一邊讓手下帶兵往洛陽打。等我們打到虎牢關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呂布。
記得那天大佬們依舊在聯誼,我跟大哥還有三弟沒資格去,就在帳中無聊地斗地主。這是聽帳外那些跑來跑去的傳令兵不停地喊著誰誰誰被呂布斬了,誰誰誰又被呂布挑落馬下了,喊了整整一上午。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據說這呂布原來是河內太守丁原的干兒子,現在是董卓的干兒子,他怎么就這么喜歡當干兒子呢?于是我就提議去陣前看看這個傳說中的呂布。順便把我輸的錢賴掉。
當時的呂布不像后來那么落魄,記得那天他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體掛西川紅錦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系勒甲玲瓏獅蠻帶,身背八臂神力弓,手持方天畫戟,坐下嘶風赤兔馬。人稱“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總之很風光,也很囂張。
呂布單槍匹馬地立在陣前,大聲的挑釁著。他單手斜舉著方天畫戟朝我們喊著:“我尚有余勇可賈!”意思就是前面的對手太菜,他還沒打夠。
我眼神不太好,習慣瞇著眼看東西,也就是俗說的近視。跟大哥來到陣前,遠遠地還是看不太清楚,所以我只是來打醬油的,準備看看熱鬧就回去睡覺。
可是三弟眼神很好,而且耳朵也不聾。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剛等呂布喊完話他就提起他那丈八蛇矛大吼一聲:“三姓家奴呂丁董布休要猖狂!你爺爺燕人張翼德在此!”說罷就嗷嗷叫地拍馬沖上去了,太沖動了,拉都拉不住,沖動是魔鬼!
呂布起初還沒聽懂什么“呂丁董布”,歪著頭想了半天,等他明白過來后雙眼爆紅,揮著方天畫戟沖向三弟。
“前面那黑廝,納命來!”
“等你張爺爺來取你狗頭!”
呂布跟三弟打了百來個回合,大哥很擔心,他說三弟這兩天拉肚子怕他待會會頂不住要我去幫幫三弟。
既然大哥都開口了,我也沒辦法,于是只好提刀拍馬沖了過去。三弟跟呂布殺的很起勁,煙霧繚繞,等我走近時,我看到了它!
她穿著鮮紅色的翠綠裙子
烈火通紅的皮毛是如此的性感,還有那健碩的四蹄是那樣的遒勁有力。身上每一塊肌肉仿佛都蘊含了用不盡的力量,還有那雙堅毅明亮的雙眼,在我與它四目相對的時候,我的心被觸動了——赤兔馬,這就是傳說中的赤兔馬嗎?
我癡了,我呆了,我只感覺腦中一片空白。我手腳不受控制,我想我迷失了。
我揮起青龍偃月刀朝呂布猛的斬下去,呂布舉戟全力一擋還是震得手麻。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扔下三弟舞戟向我刺來。
這是我跟呂布的戰斗,我們越打越兇,我接下了呂布的全部招數,大哥乘機上來把三弟看傻了的三弟拖了下去。
畢竟已經戰斗了一上午,漸漸地我能感覺到呂布開始有些撐不住了,我趁機給他露了一個破綻,力乏的呂布下意思地上當中了道。我順勢揮刀斜砍過去,這是一擊必殺,他逃不過的,殺了他赤兔就是我的了。
刀鋒凌厲,看著呂布絕望的眼神,他已經放棄了抵抗。
“不要!”
一聲仿佛來自仙界的驚呼從我們身后的虎牢關上傳來。這撼人心魄的呼喊哪怕是那顫抖中夾雜著的絕望也無法掩蓋它迷人的清脆——與其說這是驚呼,不如說是發自內心的哀求。
它瞬間喚醒了我的神智,又仿佛控制了我的手腳,手上勁道立刻一緩將刀勢收住。而已經閉眼準備受死的呂布猛地張開雙眼,迸發出刺眼的光芒,他抬手猛地一擋敲在我的刀上。被擋偏的青龍偃月刀劃過他的頭頂,打落了他頭上的紫金冠。
看了眼被我打落的紫金冠,披頭散發的呂布立刻拍馬狼狽地跑回虎牢關中,只留著坐在馬上癡癡得盯著關墻上那抹翠綠消失在城頭的我,一切都是那么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