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利高里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安詳感覺。
跟隨著主人在死亡世界的遼闊大地上任意奔馳,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在不用時刻擔心君王們會再追上來后,格利高里宛如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回想當日,它一時沖動之下要追隨風月去迎戰君王們。那時的記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灰暗和壓抑。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格利高里在君王的軍團面前還是威風八面的,就算有個別比它厲害的,也經不住風月鬼神難擋的幾記攻擊。
只要一想起來風月對它說的“你日后也會成為君王”這句話,格利高里就覺得前途一片光明。也許會有那么一天,它能跳出這個灰色、單調的死亡世界,重回魔界,重拾昔日身為魔龍的尊嚴和風光呢!
但格利高里這幾天發現,自己的吐息威力已經不再增加了。它已經憂愁地向風月提過這個問題。風月思索了許久,只是告訴格利高里,那是她復制星空斗氣還不完全的原因。骨龍也知道力量的提升并不能只靠風月的改造,更多的還是要靠自己的體會,但跟隨風月這么久了,它已經習慣了被改造。何況不完整的星空吐息先天性的就有很多缺陷,這可不是骨龍自己努力所能彌補的。
但如果風月都沒有辦法,骨龍自己就更沒辦法可想了。
一想到實力的問題,虛榮的骨龍就變得憂郁起來。
它懶懶地趴在石頭上,無聊地看著遠方縱橫來去的寥寥幾支幽靈騎士隊伍。自羅格成功地干擾了艾爾格拉的瞬間移動之后,君王們就再也沒有通過這種方式來搜捕風月了。但是主仆仍然小心翼翼,一路殲滅所有看到的偵察部隊。沒過多久,君王們派出的偵騎就減少了大半。雖說不死生物的數量可以說是無窮無盡,但幽靈騎士這種高等級的不死生物總還是有限的。被風月和骨龍幾十騎幾十騎不間斷地消滅,這損失絕對是君王們承受不起的。
減少了偵察部隊的數量后,想要捕捉到風月和骨龍的行蹤,那是絕無可能了。但風月從來不會大意。輕視任何一個君王的后果就是毀滅。現在死亡世界的君王們前所未有地站在同一陣線上,誰知道它們還會想出什么樣的新戰術來?風月心底那隱隱的壓力,從來不曾減輕過。
骨龍突然站了起來,它側耳傾聽了一下,道:“主人!他召喚我了!現在危險不大,您看,我們是不是再去那個世界轉一轉。”
風月淡淡地道:“你去吧。”
骨龍興奮得一聲嚎叫,一躍而起,消失在空間波動之中。
首先出現在骨龍面前的自然是主人的主人那張胖臉。骨龍知道主人的主人最近對自己很有些看法,但是能夠到這個色彩豐富的世界來一次的欲望,已經壓倒了一切。雖然羅格的厲害骨龍也很清楚,可是和風月那種絕不和你講道理的兇悍,差得還是太遠了。
但緊接著骨龍就看到了它朝思暮想的人,星空斗氣的原主人,安德羅妮!
骨龍一聲嚎叫,就想撲過去好好討好安德羅妮一番,好讓她多吐露一些關于星空斗氣的秘密。但頭上傳來的一股大力當場把蠢蠢欲動的骨龍按在原地,羅格隨即以精神波動怒道:“格利高里!給我老老實實地呆著別動!不許開口,也不許讓她知道你能聽明白她的話!”
格利高里有些委屈地伏在了地上,兩眼巴巴地看著安德羅妮。
安德羅妮盡管武技高強,但面對骨龍這種強大的不死生物仍然充滿了警惕。格利高里剛才作勢欲撲,兇態畢露,當場將她嚇了一跳!
五米長的骨龍說大不大,但相對人類來說,怎么也都是一個龐然大物了!藍黑兩色的身軀、奇異的兩對薄翼、鋒銳的骨刺,還有時時從鼻孔中噴出的淡淡霧氣,都充分展示了格利高里略帶華麗的威嚴。
安德羅妮有些疑惑地觀察著骨龍,它的樣子雖然徹底地變了,但她憑著強者的敏銳仍然知道,這就是當日跟著風月的那頭骨龍。讓她略感疑惑的是,格利高里身上有很多讓她非常熟悉的氣息。
格利高里身上沉重的暗黑氣息讓安德羅妮很不舒服,但她仍然強壓著對負面能量的反感,試著對格利高里道:“你能聽懂我的命令嗎?”
骨龍立刻搖了搖頭。“我只聽主人的命令!”骨龍心想。
骨龍的反應讓安德羅妮極為驚訝!羅格大怒,洶涌不絕的精神波動把骨龍罵得老老實實伏在地上,再也不敢抬頭。
此后不管安德羅妮怎么問它,格利高里就是伏在地上不動,裝死。
安德羅妮無法,只得求助地望著羅格,道:“能幫我問問它,是不是還有其它的魔法師……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人能夠召喚它嗎?”
羅格當即對著骨龍嘰嘰呱呱地說了一大堆誰也聽不懂的話。聰明的格利高里隨后也隨意地嚎叫了一聲。
“它說能夠召喚它的人很多。”羅格道。
“那么……”安德羅妮的心跳突然快得要控制不住了“能召喚它的人中,有沒有一個女魔法師,呃,或者是女武士?”
格利高里又是一聲嚎叫,但還沒等它嚎完,它的身影就一陣模糊,消失了。
羅格也吃了一驚,看來是風月將格利高里強召了回去。他看了看同樣驚疑不定的安德羅妮,道:“我最近魔力不夠,維持這樣的召喚時間不能太長。嗯,它最后說,召喚它的人有很多是女的。安妮,你是想找什么人嗎?能不能仔細點跟我說說,這樣我也好幫你啊!”
胖子心里已經認定安德羅妮找錯人了,格利高里的樣子已經變化了那么多,若不是他與風月和骨龍有著靈魂上的直接聯系,他幾乎都要認不出骨龍了,安德羅妮怎么就能認出兩次是同一頭骨龍?但她認沒認錯并沒有關系,她這么急著要找這個人,羅格正好看看這當中是不是有機可趁。
安德羅妮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她…..算了。等你魔力恢復時再說吧。”
此時正值深夜,一彎冷月斜掛天邊。
嚴冬季節,大公府的花園里只有數株蒼勁古松還有一點綠意。
羅格打了個哈欠,他實在有些累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安德羅妮輕輕地道。她心亂如麻,見到了格利高里后,她知道,終于離神秘的風月又近了一步。只是要見未見的這一刻,她難以抑止不住跳動的心。她也不知道,若真的見到風月,她又該如何是好,又能說些什么。
羅格回房睡了,若大的花園中只有安德羅妮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寒風中。
她也不知坐了多久,終于輕嘆一聲,站了起來,準備回去了。
風突然靜止了。
安德羅妮也停下了腳步,她猛然轉身,身后虛空之中,正浮著她朝思暮想的
風月。
“你在找我?”風月清冷的聲音仍是不帶一絲感情。
“是!”安德羅妮的心狂跳,她咬住了下唇,死死地看著風月。
死神鐮刀悄悄地在風月手中出現了。
“我也正要找你。你還要抵抗嗎?”風月淡淡地問。
嗆啷,碧落星空落在了地上!
風月倒是一呆,她萬萬沒想到安德羅妮竟然會束手就縛。在她眼里,安德羅妮實力不弱,擒下她還是要花一些力氣的,特別是在不驚動其它人的情況下。她背后灰袍本來略略鼓起,現在又平復了下來。
安德羅妮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風月,雙眸中蘊著極復雜的感情。
風月將死神鐮刀收了回去。
“脫去你的衣服。”
安德羅妮緩慢、優雅卻是毫不猶豫地解開了衣服。片刻之后,她傲人的胴體就赤裸在習習寒風之中。月色將她柔嫩的肌膚抹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色光暈。安德羅妮驕傲地挺起胸,望著風月,眼中燃燒著莫名的火焰。
風月銀色雙眸亮了起來,她的目光就如有穿透力一樣,上上下下地掃視著安德羅妮的身體。
風月緩緩飄飛到安德羅妮身前,一雙冰涼的纖手撫上了她的肌膚。
一陣冰涼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從風月的手中瞬間襲遍了安德羅妮的全身,這道冰寒的寒流如同有意識和生命力一樣,不住地游走著,探測著她體內每一個角落。
安德羅妮深深地望著風月的銀眸。那銀色里,仿若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洋,又如一道連通著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她雙臂忽然如蘭展開,勾住了風月的脖子,隨后輕輕地封住了風月的唇……
一縷火熱的幽香探進了如冰霜般的寒冷世界,瞬間激起的震蕩幾乎粉碎了這座不化的冰山!
安德羅妮一聲痛呼,赤裸的身體凌空飛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剛爬起來,巨大的死神鐮刀就擱在了她細嫩的脖子上。風月雙眸中的銀芒極盛,耀得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風月冷哼一聲,安德羅妮腦中立刻一暈。她看見風月將死神鐮刀微微一收,接下來,就該是溫柔地割開她的喉嚨了吧?
安德羅妮雙眼一閉,修長的脖頸反而向前挺出。
也許是因為憤怒,風月眼中的銀芒都在微微顫動,死神鐮刀的刀尖也震動著,發出奇異的嗡嗡聲。
風月的死神鐮刀突然一揮,一道森寒的勁風拂過了她的身軀。安德羅妮微微顫抖了一下,過了片刻,她發現自己安然無祥,立刻睜開了雙眼,心內有著不可抑止的狂喜!
風月已經轉過身去,正準備跨空而去。
“風月!”安德羅妮一聲輕叱,碧落星空已經回到了她手里。“你要是就這么走了,我就死給你看!”
風月淡然回頭,道:“那你就去死吧。”
死神鐮刀在風月小手中忽然轉了圈,花園邊一座小樓的窗子突然裂開了,驚呼聲中,一個人影直直地從破碎的窗戶中摔了出來。
風月右手虛空一抓,那個身影尚未落地,就直直向她飛來,無可抵抗地落在那只似乎經不得一點風霜的纖手中。
風月將那人提了起來,一瞬間,安德羅妮看清了她的臉。
芙蘿婭!
風月手一緊,芙蘿婭清麗的臉上微露痛苦之色,但她眼中流露的痛苦遠甚于肉體上的痛。她平日的煙媚早已經不知所蹤,留下的只是癡癡望著安德羅妮的眼神。兩行眼淚靜悄悄地沒落,她卻全然不知。
安德羅妮驚呼一聲,面對風月時的勇氣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凈凈,她下意識地掩住了自己的身體。
不知何時,風月已經回異界了。
芙蘿婭忽然擦干了眼淚,嫵媚地笑了一下,款款上前,拾起安德羅妮的衣服,輕輕放在了她手里。
芙蘿婭溫柔地說:“她真的很美,也很厲害。我看不透她的實力,也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她一定已經達到了圣域了。我知道,這不怪你。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選她的……”
她突然控制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對不起,我實在是忍不住……”說完這句話,芙蘿婭轉頭就跑。
安德羅妮站在那里,呆若木雞。一陣寒風襲過,她感覺到了寒意,這才發現自己捧著衣服,身上仍是赤裸的。她趕緊穿好了衣服,想要離開這片花園,卻又不知該去哪里。
她就這樣怔怔地站到了天明……
異界。
風月立在險峰,遙望遠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骨龍在她后面羅羅嗦嗦地拍著馬屁。“主人!您真是太偉大了,太睿智了!那兩個小姑娘在您手上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您甚至不用動手,就能讓她們自己打起來!主人啊,那星空斗氣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弄明白了沒有……”
風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現在才回過神來,冷冷地橫了骨龍一眼。骨龍立刻把打聽星空斗氣的念頭吞回了肚里。它乖覺地跑到山峰的另一邊觀察起敵情來。盡管格利高里一副認真的樣子,可實際上雙眼中火焰暗淡,完全是視而不見。
“主人有些奇怪啊!有星空斗氣的那個女人對主人做了什么嗎?讓我仔細想想……嗯?好像她沒做什么啊!除了,嗯,除了那個有些奇怪的動作……那是什么?為什么能讓主人想這么久?那是一種新的馬屁嗎,如果真的有效,那倒可以試試……不對!我格利高里大人冠絕死亡世界的敏銳直覺告訴我,那不是我能用的馬屁……”
風月忽然怒道:“格利高里!你在胡想些什么?!”
“是!是!主人,我再也不想了!”格利高里嚇得不輕,它已經忘了恢復靈魂契約后,風月又可以知道它的心中所思所想,雖然風月大多數時間根本是切斷這種聯系的。沒辦法,骨龍實在是太羅嗦了。可是這一次格利高里想得太出神了,精神太集中,簡直就相當于在風月耳邊大叫大嚷一樣,叫風月如何不怒?
看到風月沒有進一步懲罰它的意思,格利高里這才放下心來。危機一去,它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了。
“星空斗氣就是好啊!可惜主人的心思不在那個上面。那會在什么上面?在那個小美人身上嗎?真是很奇怪。那個女人雖然不錯,嗯,就是以高貴的魔龍的標準來看,也是非常不錯的。可是還是比主人差了很多嘛,至少她打不過主人。當然了,誰能打得過高貴的格利高里的主人呢!可是主人為什么變得那么奇怪?那個女人的攻擊完全沒有任何威力,主人為什么躲不過去?她傻了嗎?呸呸!主人永遠是對的!怎么會傻?一定是這次轉生在死亡世界,我忘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所以才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對了,主人的主人也經常對其它小美人做這種奇怪的攻擊嘛!我說怎么覺得很熟悉呢!看來以后得常去那個世界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得入神的格利高里又忘了控制自己的精神了。
“格利高里!”風月幾乎在咆哮!
她的憤怒直接搖晃著骨龍的靈魂之火,險些將它吹熄了!
“啊!主人!那邊有一隊幽靈騎士!我這就去消滅它們!”格利高里知道大事不好!慌不擇路之下,渾身亂顫的它飛得歪歪斜斜,東一下西一下,卻是奇快無比地向遠方沖去。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羅格就結束了冥想,伸了個懶腰,要出門透透氣。
剛推開房門,他就被打扮的雍榮華貴、守在門口的阿黛兒嚇了一跳。看到羅格出來,她美艷的臉上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阿黛兒?你這么早在這里做什么?”羅格皺眉問道。
“在等您。”
“等我?”
阿黛兒拿出一張大公府公文專用的典雅信箋,上面用秀麗的花體字寫了數行字。她把信箋往羅格面前一送:“我在等您簽了這個。”
羅格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封以羅格的名義給國務尚書希萊的信,信中大意是從今以后阿雷公國的軍備和軍官候選等事務交由阿黛兒女大公負責。
羅格看過之后,皺眉不語。
阿黛兒緊張地問:“羅格,這可是您那天答應過我的。您不會欺騙我吧?”
羅格看了看阿黛兒,她眼睛中閃動著的光芒似曾熟悉,那和幾年前的自己何曾相似啊!只不過自己是對財富和美女極度渴望,而她是對權力無比的饑渴。他仔細盤算了一下,目前阿雷公國上上下下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人,就算她想玩什么花樣也不怕。現在誰都知道提克里克家族大勢已去,一切大權都在自己手中,有誰會傻到和自己作對?讓她試試也好,這樣也有助于壓制一下神圣同盟內部的不同聲音。
他飛快地在信箋上簽好了自己的名字,交還給了阿黛兒:“阿黛兒,權力是個好東西,可是,也要小心別燙到了手。”
阿黛兒興奮得微微發抖,她接過信箋,小心地折好收起,然后撲在羅格懷里,在他唇上重重一吻,道:“您放心吧!阿黛兒可是曾用心鉆研過政治的呢!”
羅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徑自出門到花園透氣去了。
隔得很遠,羅格就看到安德羅妮高挑的身影孤單地立在那里,她栗色的發梢上已經落上了一層冰霜,看起來已經站了很久了。
羅格微微吃驚,難道昨夜召喚過骨龍之后,她就一直沒睡嗎?
“安德羅妮,你怎么了?”
安德羅妮轉過頭來,她的眼圈有些發青,眼睛還腫著,顯然是哭過。
“羅格啊,我沒事。我只是想點心事,好了,我要去休息了。”說著,她低著頭,急急地從羅格身邊走過,回到主樓里去了。
羅格眼尖,發現主樓一個窗戶處有一道身影一閃,依稀正是芙蘿婭。
羅格苦笑著搖了搖頭,安德羅妮和芙蘿婭這一對寶貝麻煩多多,哪一個脾氣都古怪得很,實在是太不好伺候了。他把這兩絕色美人從腦子里驅逐了出去,在花園中慢慢地踱著步。
在清冷的晨風中,羅格仔細地盤算著阿雷公國和新接收的雪隼之國的實力,以及和神圣同盟諸國之間的實力對比。眼下要干的事情太多,事事都習慣了親自處理的羅格終于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了。他打起精神,先把所有要辦的大事理了一遍,先后再一一考慮哪件應該先辦,哪件可以緩行。等好不容易理出了一個頭緒,已經是正午時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