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獨行慣了,今天帶四個護衛出來這么招搖一把,就收獲了無數貴婦赤裸裸的***眼神,凌波原本是有些后悔的。
然而,當她看到那三人毫不猶豫地拔劍上前,而剛剛將她撞下馬背的武宇也是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持劍挑開了兩箭,她忍不住深深慶幸起了這一選擇。然而,看到四人硬生生敵住了撲上來的殺手,卻騰不出手來對付其他人,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當看到兩支角度刁鉆的弩箭先后飛速射來,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但剎那間便睜了開來。向來百變婉轉的眸子此時此刻已經是一片冷凝,即使面對那支呼嘯而來的漏網之魚亦不曾失色。
此時此刻,所有的聲音都仿佛潮水般從耳畔退去,無論是驚呼聲、叱喝聲還是刀劍交擊聲。她一下子瞇縫了眼睛,身形疾動,竟是以一種詭異的路線橫移開三尺,恰恰避過了當胸一箭。緊跟著,她伸手一抹腰側,長劍間不容發地出鞘上挑,硬生生將那勢大力沉的的另一箭挑到了一邊。那去勢未消的長箭深深地沒入了旁邊的黃土地中,只余下箭羽落在外頭。
“殺了這武家的丫頭!”
聽到這個低啞的聲音,才脫離險境的凌波禁不住心頭怒起,竟是顧不得剛剛才妄動了干戈,很想揮動長劍殺上前去。然而她還沒動作,誰知還有人比她動作更快,就只見四條人影殺退了逼上前來的幾人,猶如閃電一般沖在了她的前頭,硬生生撞入了那十幾個刺客中,全攻不顧守,赫然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勢。那十幾個刺客不得不分開大部分纏住他們兩人,其余兩個則是一左一右護持著弩弓手退后。
然而,就在那手持弩弓的漢子再次控弦上箭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嗖的一聲弦響,一支利箭也不知從何處而來,直直沒入了那弩弓手的胸膛。瞧見同伴連一聲慘呼都來不及發出便頹然倒地,旁邊的兩個幫手頓時慌了手腳,其中一個剛剛想要撿起弩弓,卻不料又是一箭將其直接釘死在了地上。另一個這下子才終于怕了,瞧見不遠處似乎有十幾人馳來,他立刻大聲嚷嚷了起來。
“有人來了,快撤!”
一聲過后,刺客紛紛四竄逃逸,武宇四人哪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連忙趁勢反擊,幾招過后,地上頓時多了好幾具尸體。眼看兇徒死逃,凌波長長舒了一口氣,緊跟著就覺得胸口發悶。這時候,她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怪不得當初爹爹救下的那個武士死活不肯教她更上乘的功夫,說她入門太晚爆發力不夠,于是只在她的死纏爛打下教授了幾招救命的招式。今兒個只是這么過幾招就有這么激烈的反應,果真應了那話。對了,剛剛明明是有人射箭相救,那會是誰?
她陡地想起這個,遂搖搖晃晃轉過身子望去,正好看清了那個縱馬跳下的人影。見那個熟悉的愣小子急匆匆地沖了過來,她終于忍不住笑了。一直都以為戲文上的英雄救美不過是巧合是笑話,想不到今兒個終于親身經歷了一遭。剛剛正在危境之中的她沒能看到他縱馬挽弓的英姿,似乎有些可惜了,那個憨厚老實的裴愿可是難能露出這一面。
“小凌,小凌!”
耳邊響起了幾可媲美驚雷一般的嚷嚷聲,凌波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倚著那堅實的臂彎站穩了腳步,立刻給了焦躁的裴愿一個大白眼:“嚷嚷什么,我沒事!”
裴愿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凌波,二話不說地挽起了她的袖子,赫然看到了幾處擦傷,他又低頭瞅了一眼膝蓋,發現那裙子也已經破了,立刻忍不住埋怨道:“什么沒事,膝蓋和手都已經流血了!”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
凌波使勁想抽回手,可她哪里敵得過裴愿這個怪物的力氣,因此無論怎樣都是紋絲不動。惱羞成怒的她正準備用極端的方式,誰知裴愿竟是空了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只瓷瓶,咬開蓋子便專心致志地處理起了她的傷口,最后甚至彎腰下來,把她膝蓋上的幾處擦傷一并都敷藥包扎好了。
直到一切都處理完,裴愿方才直起了腰。由于倉促之下用光了唯一的一塊手帕,他都是撕的身上穿的長袍,如今這下擺已經是短了半截,看上去異常可笑。然而他卻絲毫沒有在意那些,而是在凌波臉上直勾勾地看了半晌,這才吁了一口氣:“幸好李三哥帶路追上了你,否則就趕不及了!小凌,他們是你的仇人?”
聽到李三哥三個字,凌波立刻扭頭四望,正看見下馬收好弓箭的李三郎。與其說吃驚不如說惱怒,她也就漏聽了裴愿的后一句話。趁著人家沒過來,她反抓住了裴愿的手腕,惡狠狠地逼問道:“剛才射箭的你還是他?”
“第一箭是我射的,第二箭是李三哥射的,想不到他箭法如此出色!”
說到這箭術上的事,裴愿頓時眉飛色舞忘記了其他,竟是忘情地抓著凌波的手晃了幾下子:“我到洛陽就不曾用過弓箭,幸好一直都掛在馬上。我才剛剛射出那一箭,李三哥居然也射了一箭,后來他們就全都跑了。要不是李三哥說是先來看看你的情況,我一定把那些刺客全都抓回來……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不擔心你,只是覺得不能放過那些人……”
發現裴愿說得越發語無倫次,凌波的嗔怒漸漸沒了。和她這些天遇到的各色美男子相比,他確實不機靈,確實不聰明,可是那又怎么樣,至少這家伙深深地把她記在心里,在危急時刻亦能做出最正確的反應。想著想著,她的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亦不再留意那只依舊被裴愿死死抓住的手。
“十七娘!”
一個突兀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氣咻咻地扭頭一看,卻見是李三郎正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著她。下一刻,她終于發現裴愿還拽著自己的手不放,臉上頓時一紅,但隨即大大方方地笑道:“剛剛多謝三哥仗義相救。”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李三郎瞥了裴愿那只手一眼,心中不禁想起了剛剛的驚鴻一箭。然而,相比這個,他更在意的是凌波那四個護衛。以他剛剛趕來時此地時看到的情景,若不是那四人身手卓絕奮勇拼殺,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順著李三郎的目光,凌波也看到了那四個形容狼狽卻冷漠依然的護衛。想到剛剛那驚險的一遭,她再一次感到,安樂公主的這一份大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武崇訓送的二十萬貫價值更大。然而,究竟是誰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需要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她似乎沒惹過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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