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醫女歸來
第八十二章醫女歸來
白蘇躺在巫殿中,任是大巫如何催眠,她始終睜著眼睛,眼中一片血紅,執意要看著十二。十二的傷勢嚴重,手筋腳筋均被挑斷,七竅被毒藥侵蝕,有眼而不能視,有耳卻不能聞,有口卻不能言。
燭武從大殿的千萬盞燭火中緩緩走了出來,他身軀高大,與顧連州身形相仿,身上的黑色大炮用銀線繡著咒文。白蘇以為燭武至少也應當有四五十歲,然而等他容貌顯露在光線下,卻看見了一個年輕男人,目光沉寂且淡漠,一頭銀白色的發,讓人猜不出他的年紀。
他沉冷的目光在白蘇身上停留片刻,抬眼直視白蘇。
目光相觸,白蘇只覺得那雙眼睛猶如浩瀚的夜空,繁星閃爍,卻依舊幽黑沒有邊際。
看了半晌,燭武頓了一下,口中開始喃喃念起咒語。
白蘇目光越來越沉,咒文聲音戛然而止,白蘇昏睡在顧連州的懷中,便是昏睡,也沒有放開抓著十二的手。
“仇恨充斥她的心,當早日排遣。”燭武的聲音平靜沒有波瀾。
顧連州蹙起眉頭,看著他硬生生掰開白蘇的手,接過十二,把她抱進偏殿中。
白蘇睡的極不安穩,夢中,那月季花似的傷口和十二絕望的顫抖,都如刀子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切開她心肉,絞的血肉模糊。
朦朧間,一只手把她攬過去,身子跌落在一個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中,極溫暖,也極安全,白蘇睜開眼,想看看這懷抱的主人。
顧連州低頭看她,“這么早就醒了?”
白蘇無言,朝他懷里貼了貼。
這個動作讓顧連州心湖中泛起一絲絲漣漪,他緊緊抱著她,下巴頂著她的頭頂,清貴的聲音柔軟而有磁性,“再睡一會吧。”
白蘇搖搖頭,“十二怎么樣了?”
“放心吧,燭武巫術和醫術了得,我回來時十二的筋脈都已接上,很快就會好的。”顧連州邊說著,大手一邊撫摸著白蘇的頭。
他的動作很生疏,顯見并不是常常這樣安慰人,然而,就如藍花楹樹林里那次,白蘇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公子,小姐,醫女回來了。”十三的聲音里帶著無法言喻的歡喜,從寢房外傳來。
白蘇一骨碌爬起來,便要沖向門外。顧連州一把撈住她,將她按在懷里,淡淡道,“讓她進來。”
外面頓了一下,道了聲,“是。”
寢房的門被推開,媯芷推開十三的攙扶,緩緩走了進來,依舊是一襲白色麻布深衣,黑色的領子和衣邊,頭發一絲不亂,只是行動遲緩,一看便知道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白蘇爬起來,顧不上自己還只穿著中衣,慌忙過去拉住她,顧連州這次沒有拉住她。
“你哪里受傷了?”
媯芷眼中幾不可查的閃過一絲感動,平靜道,“中了圈套,在梧桐坡落入布好的巫陣中,只是內傷,調養半個月即可。”
這次若不是婆七出手相助,恐怕她真的便會命喪梧桐坡了,但是,她寧愿死在梧桐坡,也是不愿被婆七救的。
然而,知道十二的情形之后,她慶幸自己還活著,大不了,等殺了那惡人之后,再把這條賤命還給婆七。
媯芷和白蘇的性格迥異,可是有一點是相同的,她們都是睚眥必報之人,有冤必申,有仇必報。
“快去休息吧”白蘇道。
媯芷點點頭,朝顧連州行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到了門口,又忽然轉頭道,“十二怎么樣?”
“無事。”卻是顧連州答話。
既然顧連州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了,媯芷微微欠身。
白蘇攏著袖子,在顧連州對面的席上坐下,仔細思慮這件事情的始末。
先是十一被綁,十三和十一發生爭執,是意外,還是在別人的算計之中?十三忠心耿耿,白蘇絕不會懷疑她,依照白蘇的推斷,十一可能是受了某些人的影響,或者指使,而十三的出現只是一個契機。
只是,入少師府也有些時日了,十一從未出府,她縱然有了野心,可為何偏偏選了那天行動?最有可能,是少師府中有他們的人。
而無疑,這一計簡直是一箭雙雕,引媯芷入了圈套,也讓白蘇不得不羊入虎口。可是,他們居然知道她在乎媯芷到了愿意以性命相換的地步
十一……白蘇咬牙,目光幽冷。
白蘇不止一次的給十一機會,但是她被欲/望蒙蔽了良心,居然將她們出賣的如此徹底
“婦人之仁,實不可取。”白蘇自嘲的笑道。
顧連州側身躺在榻上,看白蘇喃喃自語。陽光從鏤花窗中透過來,在她蒼白的臉上映出花朵的形狀,白如紙的臉上反射刺眼的光,純色淡淡,挺翹而嬌小的鼻子,一雙霧盈盈的美眸,她垂著眼,長如羽扇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暗影。寬大的袍服,在周身散開,顯得旖旎閑適。
白蘇正半垂著眼眸,分析這件事情,神情專注,待到回過神時,發現一個灼灼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她狠狠瞪了過去,卻見顧連州慵懶的側靠在榻上,豐潤的唇角微微勾起,身著的衣服不似平時那般整齊,衣襟微微散開,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脯,隱約間還能看見右胸上的一點紅櫻。
白蘇壓抑的心情,居然因為這一點美景,而有了微微的緩和。
圣人曰:食色性也。白蘇也不否認自己是一個好色之人。
顧連州看她目光緊盯著他胸口,唇角微微翹起,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但也不發火,現如今只要她高興就好。燭武的話還回蕩在耳邊:云姬心脈俱損,精元虧空,如今能行動自如,只因一腔怨恨,待到怨恨排遣之日,便是魂歸天地之時。
放松身心,能夠緩解她的病情。
“此物,”顧連州從案幾上拈起一張紙,“或許是你想要的。”
白蘇身子往前挪了挪,接過紙張,打開看了一眼,頓時怔住,她道,“我昏睡了幾日?”
“一晚。”顧連州道。
一晚,一晚啊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顧連州便把楚辰的祖宗十八代都刨了出來,甚至連云霧茶舍的商路命脈都調查的一清二楚。
顧連州看白蘇這種震驚的神情,起塌上前撫摸她的臉頰,溫厚的大掌順著白蘇消瘦的臉頰滑到下顎,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素兒,你要記得,我是你的夫主。”
這種仰視,他高大的身材愈發偉岸,俊美無鑄的容顏宛如天神一般,亙古便如此俯瞰蕓蕓眾生,白蘇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淡淡道,“你是我的天,可是蒼生之眾,我并不想成為其中一個。”
而且,她從來只喜歡調戲他人,卻不喜歡被他人調戲。
白蘇拂開他的手,她不是不想找個人依賴一下,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一個姬妾眾多的男人,她無法全心全意的把心托付給他。
因為怕被分享,因為怕受傷害,所以不自覺的便留了退路。況且,她白蘇從來都不是一個孤注一擲的人。
“素兒。”顧連州的聲音溫柔中帶著些許怒火,這種極致錯雜的情緒,使得他原本就很有磁性的聲音更加迷人。
白蘇的心,很沒出息的微微一顫。
“我顧連州從未夢想過做蕓蕓眾生的天,也不欲勞費那許多的心力。”顧連州面色肅然,見白蘇抬眼看他,便道,“我母親,只因皇家一己之私,含恨而死,所以我,即使是站在今日這個高度上,也從未想過報效雍國,天下是誰的天下,我不在意。我只愿求得一心人,攜手共赴白首。”
只愿求得一心人,攜手共赴白首白蘇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腦子里只在不斷的響著一句話——天吶天上掉餡餅了這么便宜的事情居然給我遇上了
白蘇感激涕零,上天終于發了一回慈悲,虐了她這么些回,總算給些甜頭了。
白蘇沒有美貌,體弱短命,縱然腦子聰明,可是一旦生命終結,一切便如云煙,不會給她自己帶來任何滿足,然而,愛情不同。
白蘇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珍惜眼前這人。
久久的震驚之后,白蘇緩過神來,忽然想起,他說母親含恨而死,便問道,“你母親不是政陽公主?”
顧連州眸色幽黑,“我母親是瞿氏,與我父親是結發夫妻,雍帝賜婚,公主下嫁,我母親只能被降為二品夫人,她抵死不從,寧愿受了雍帝賜下的三尺白綾。”
白蘇明白了,顧連州這是心中有恨啊。
他的父親當年是常勝將軍,手握重兵,這樣的人一旦造反,怕是舉國災難,所以,便以聯姻的形式來籠絡住他。可以說,雍帝待他也不薄,畢竟政陽公主乃是雍帝最寵愛的女兒,也是所有女兒中唯一有封地的。
至于,顧將軍為何會同意放棄兵權,而與公主聯姻,并非因為他有多喜愛政陽公主,而是因為“忠”之一字。
他為保家衛國而廝殺,又因權勢蓋主而功成身退,犧牲瞿氏也是無奈之舉,這些相信顧連州早就明白。
相較之下,雍帝就有的卸磨殺驢的意思了,縱然,他給的報酬也十分豐厚。
“你并非恨,而是不想做你父親那般的忠義之人吧。”白蘇站起身,輕輕摟住他,手緩緩撫著他寬厚的背,“自古忠義者,為這二字舍生忘死,誠然,能夠留名青史,但失去的,永比得到的更多。凡夫活于當下,縱然你有經世之才,于我而言,也不想你成為那樣的人呢”
顧連州身子僵住。
大丈夫生于世,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要知道,時人最重名聲,最講氣節,顧連州隱藏內心理想,若是公諸于世,必然會遭到世人唾棄,這是多么自私沒有氣概的想法啊
然而,便是這么一個齷齪的想法,她竟然能夠理解,并且說:于我而言,也不想你成為那樣的人呢
顧連州將她環在懷中。
白蘇竊笑著挑起唇角——夫主,你有沒有眾里尋他千百度之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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