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在杭州灣的海面上,停靠了數以百計的戰船,但明顯的分出兩大陣營,分別飄揚著“商”字和“鄭”字的大旗,顯得涇渭分明。
鄭芝龍的坐船“升龍”號,是一艘一千五百料的三桅大船,一共裝載了三十六門火炮,但依然還是福船式的造型,同樣等級的戰船,在鄭芝龍的艦隊中,還有十一艘,在海面上一字排開,頗有威勢。
相比之下,商家軍的大船數量就要少得多,能夠與之相抗衡的,只有二級戰列艦銀河號,六艘巡洋艦,和剛服役的巨鯨號這八艘戰艦。不過從體形上來說,銀河號和巨鯨號這兩艘明顯是鶴立雞群,比鄭芝龍艦隊的所有船只都大出一號,由其是銀河號左右舷邊,一共九十二門火炮,也足以震懾全場。盡管在船舷上,龜山島海戰之后,留下的痕跡還沒有修膳完整,但在有經驗的人眼中,這卻是久經戰場的像征,表示這一艘巨艦并非只是靠外表嚇人。
而從船型上看,鄭芝龍的艦隊都是一色的中式福船樣式,而商家軍的船隊,卻是中西結合,各占半數。而在船隊之間,還有六艘飛剪船,正在各船之間來回穿梭航行,靈活自如,就像游魚一樣。
這時鄭芝龍坐在船頭,凝視著對面的艦隊,還是不動聲色。而他左邊的兄弟鄭鴻逵卻忍不住道:“好家伙,這么多干糸臘的帆船,看來商毅沒有說假話,他真的是把干糸臘人的船都奪了。”
鄭芝豹道:“干系臘人的船到是沒什么,但剛才那幾條引路的什么船,競然會有這樣快的速度,就連紅夷毛人的船也趕不上。我可從來還沒有見過這個樣的船。”
鄭鴻逵也道:“是啊,好快的船,幸好都是小船,如果大船都有這樣的速度,那就太可怕了。”
這時鄭芝龍的部將鄭彩走過來,道:“大人,船己經下錨了,我們下船吧。”
鄭芝龍點了點頭,道:“好,鴻逵、明儼,你們就留在船上,其他人跟我上岸。”
這時商毅早己經在海邊搭好了棧橋,因此就算是“升龍”號這樣的大船,也能夠直接停靠。而商毅這時己經人在棧橋上迎候。
早在去年西班牙遠征軍到達中國的時侯,鄭芝龍就收到了消息,他當然也十分緊張,西班牙遠征軍的戰船雖然只有六十多艘,但鄭芝龍久和歐州人打交道,知道西式戰船操作靈活、速度快,火炮數量多,一艘戰船往往可以抵數艘明朝的戰船。而且士兵的訓練嚴格,紀律嚴明,實在是勁敵。這次進攻中國,確實來者善啊。
因此鄭芝龍也不大意,按他的估計,想要對抗這支西班牙遠征艦隊,至少要集中三百艘戰船,而且至少也要全是四百料以上的大船才行。雖然鄭芝龍的戰船號稱數以千計,其實大部份都是商船,最多架上兩門炮,就成了戰船,想要湊齊三百艘戰船,也不是短時間的事情。于是也立刻下令,調集船只。
結果還沒等鄭芝龍湊齊戰船,就又聽到消息,西班牙遠征軍巳經被浙江的明軍擊敗了。這下鄭芝龍也吃驚不小,而且還有些半信半疑,他和這個時代的大多中國人不同,對海外的世界十分了解,僅僅只是浙江的明軍,怎么可能擊敗西班牙遠征軍呢?因此又派人到浙江打探。
商毅擊敗西班牙遠征軍的消息在明朝雖然沒有引起什么轟動,但在浙江還是頗有些影響力的,因此鄭芝龍很快就打聽到了商家軍擊敗西班牙遠征軍的整個過程,雖然其中不乏夸大其詞,但也有五六分真實。鄭芝龍雖然覺得有些難以理解,但事實己經擺在眼前,也不由他不信。同時也注意到商毅這個人。
當然這個時候商毅才剛剛始建立海軍,還沒有向海外擴張,打敗西班牙遠征軍,也是靠的陸戰,因此鄭芝龍對他也并沒有生出警惕之心。
但在過年之后,商毅進軍臺灣,逐驅西班牙,與荷蘭人達成共駐臺灣,以及貿易的協議等等消息,也都陸續傳到了鄭芝龍的耳中,這才讓鄭芝龍生出戒意來。因此也派人重點打探商毅的情況,不僅了解了商毅過去的一系列戰績,己佳占穩了浙江,還進入蘇州的絲綢業,而且還知道現在商毅的手下不僅有一支規模頗大的海軍,同時還在杭州建立了造船廠,向海外擴張的意圖己經十分明顯了,鄭芝龍這才感覺到商毅的危脅。
按照鄭鴻逵的打算,應該立刻出兵,攻打臺灣,把基隆奪過來,并狠狠教訓商毅一頓,也讓他知道,在海面上是鄭家說了算,在鄭家持這種觀點的人也不在少數。
但鄭芝龍到底要比別人考慮得深了一層,他知道商毅不同于自己以前的敵人,在過去,無論是劉香還是李魁奇,都是海盜身份,而鄭芝龍接受了明朝的招安之后,搖身一變也成為朝廷官員,不僅能在沿海獲得立足之地,用時也得到了明朝在人力物力上的大力支持,因此在與他們的海上爭斗中,也占盡了優勢,最終成為最后的嬴家,對荷蘭人的戰斗也同樣是如此。在這一點上,鄭芝龍比劉香、李魁奇等人明顯要高明得多。
因為商毅也是朝廷官員,官職比鄭芝龍還高,在朝中似乎還有不小的靠山,同時商毅還是浙江總兵,鄭芝龍有很大一部份商品都是從浙江購買,一但和商毅惡交,對鄭芝龍的商業影響也很大。而且從商毅過去的戰績來看,顯然和一般的眀軍大不相同,那怕這些戰績只有一半是真的,鄭芝龍也沒有戰而勝之的把握。因此用過去對付劉香、李魁奇等人的辦法來,以武力來對付商毅,顯然是行不通的。
而就在這時,北京失守,崇禎架崩,南京朝廷建立等一系列消息也都傳到了泉州,在這種動蕩的時刻,鄭芝龍也不得不把精力放在南京朝廷上,因此也只能放棄對商毅的關注。朱由崧登基之后,封鄭芝龍為安南伯,鄭鴻逵為靖魯伯,并駐守鎮江,按明朝的規據,鄭芝龍應該親自到南京去面見新皇帝謝恩。
不過在詔書傳到泉州的之后,鄭芝龍也知道商毅現在已經由南京朝廷封為臨邑候,并受任浙江巡撫,在南明朝廷中的地位可以說是舉足輕重,因此對商毅也更為忌憚,于是也打算趁著這次進南京的機會,借路過浙江之機,見一見商毅,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然后再決定對付他的辦法。
在昨天鄭芝豹從杭州返回鄭芝龍的船隊,也把自己在杭州的所見所聞向鄭芝龍匯報了一遍,鄭芝龍雖然當時不置可否,但心里確實吃驚不小。而現在在杭州海面上,見到商家軍海軍的這個陣勢,鄭芝龍心里也清楚,商毅的海軍實力絕對不弱,雖然說還沒有超過自己,但也相差不遠了。因此在心里也暗暗盤算,應該怎樣與商毅交涉。
鄭芝龍在下屬的簇擁下,從船上下來之后,踏上了棧橋,這時商毅己經迎了上來,見鄭芝龍四十歲上下年紀,細眉長目,相貌頗為斯文,雙手抱拳,拱手施禮道:“鄭總兵,久仰大名。”
論官職兩人都是總兵,但爵位鄭芝龍還要比商毅低一級,而且商毅還是巡撫,因此在禮儀上鄭芝龍是低于商毅的,雖然鄭芝龍并不看重官職,但剛才看到了商毅顯示出的海上實力,對他也不敢小視,而見商毅也只是二十五六上下的年紀,更是驚異,也趕忙還禮,道:“商總兵,豈敢、豈敢。”
商毅笑道:“鄭總兵今天到浙江來,聲勢浩大,莫非是來向我興師問罪而來嗎?”
鄭芝龍怔了一怔,但他也是見慣了場面上的人,立刻道:“商總兵說笑了,芝龍這次是進京面君謝恩,只因海面上盜賊眾多,才多帶了幾艘船來,豈敢向商總兵問罪。”
商毅道:“誰不知道在海面上盜賊早己被鄭總兵剿滅殆盡,如今萬里海疆以然平安無恙,又怎么會有盜賊呢?”
鄭芝龍指了指商家軍的戰船,淡淡道:“商總兵過講了,如果早知商總兵有如此雄武水師,那還用得著害怕什么盜賊,我也就可以安心出海,不用弄得興師動眾了。”
商毅不禁大笑道:“鄭總兵,請恕我直言,誰不知道如今這海上盡是鄭總兵麾下的海舶,無論是中夷商船若是不得鄭氏令旗,更不能出海。但我商毅初到浙江,卻從中硬插了一桿子進來,任誰也會來興師問罪。就是換了是我,也同樣不會罷休的,我說的對嗎?”
鄭芝龍沒想到商毅會這么直接,雖然是見慣了各種場面,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商毅,因此也只好干笑了兩聲,逍:“商總兵到真會開玩笑。”
商毅也不禁笑了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道:“鄭總兵,我己經在杭州城中安排下宴席,請鄭總兵上岸一敘。”說著伸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鄭芝龍也同樣作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如此,就討僥商總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