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聽說使臣大人曹沖的親信周不疑突然來訪,很是意外,他看了前來通報的門房半天,站起身來在屋里轉了兩圈,然后才匆匆的出門迎接。
周不疑在閻行的府前背手而立,仰著頭打量著閻行的府門。一襲單衣在西涼的晚風中拂動,襯得相貌英俊的他風度翩翩,神采奕奕,別有一番出塵的感覺。
“讓周公子久仰,罪過罪過。”閻行哈哈大笑著,大步走到周不疑面前深深施了一禮,又跟龐德見了禮。
他身材高大,就算是低了頭給周不疑施禮,也不比周不疑矮多少。周不疑連忙回禮,兩人相互客氣了一番,閻行側身將周不疑讓進了屋,到了正屋。閻行見周不疑顧左右而言他,便對旁邊侍立的親衛揮了揮手,幾個親衛立刻出了門,緊緊的把守住了外面。
“公子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見教。”閻行有些不解的看著周不疑,臉上掛著一絲平和的微笑,微瞇著的眼睛里卻是一絲寒光一閃而過。
“聽聞彥明將入朝為官,將來就與我家公子同朝為臣,我家公子甚是欣喜,這才讓我前來向彥明致以祝賀之意。”周不疑學習了曹沖那種自來熟的偉大傳統,一開口就稱呼閻行為字。
閻行皺了皺眉頭:“多謝公子關心,只是閻行是入朝為質,好象沒有什么好祝賀的吧。”
“唉——”周不疑擺了擺手,阻止了閻行下面的話:“彥明不必懷疑,我家公子性情爽磊,不慣作偽,他平生最喜歡的就是光明磊落的漢子,喜歡和彥明這樣的快意恩仇的好漢子、真英雄相處,彥明看令明與我家公子才相遇幾天?這才叫一見如故,傾蓋之交。彥明放心,我家公子沒有什么可求于彥明的。”
閻行看了看遠處的龐德,點頭笑道:“你家公子是司空大人的愛子,又是陛下親口封的騎都尉,比閻行一介武夫位高權重,當然不可能有求于閻行。閻行只是提醒公子,身在金城,還是避開些嫌疑的好。”
周不疑笑著拱拱手說道:“不疑不才,此來除了代公子致此問候之外,正是提醒彥明要防些嫌疑。”
閻行一愣,面色立刻冷了下來:“周公子請明言,閻行不知有什么可讓人懷疑的地方。”
周不疑瞟了一眼閻行向刀柄移近了半尺的大手,不禁笑出聲來,他伸出一雙白凈細長的手來,在閻行面前晃了晃說道:“不疑雖習過幾天劍術,不過,在彥明這樣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勇將面前,恐怕沒有出手的可能吧,彥明何必如此緊張,這可不象是鎮西將軍帳下第一愛將的樣子。”
閻行看著周不疑的手,也覺得自己有些緊張過度,不免一笑,不過聽到最后一句話時,他不屑的哼了一聲:“公子過獎,閻行一介莽夫,不懂規矩,請公子不必介意。”
“哈哈哈……”周不疑笑了半天,遺憾的搖了搖頭,直起腰站起身來對閻行拱了拱手道:“公子本來以為彥明勇猛過人,是我大漢一員難得的猛將,將來在荊州戰場,在這西涼戰場都大有作為,可以立下堪比衛霍的赫赫戰功,將來明垂青史,百代流芳,這才派不疑前來與彥明一晤,不料彥明卻執迷不悟,好歹不分。既然如此,不疑不再多嘴,不敢夸口為彥明解憂,告辭。”他起身要走,又回過頭說道:“不過,為了彥明的生命著想,我家公子會去向鎮西將軍提出,彥明還是留在西涼吧,韓銀去才是正理。”
閻行一頭霧水,他直起身連忙拉住周不疑的衣擺說道:“公子說些什么,閻行聽不明白,還請公子明言。閻行怎么會有生命之憂?”
周不疑暗自一笑,卻正了臉色說道:“聽聞鎮西將軍要讓彥明帶一千鐵騎入關助司空大人南下,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可有此事?”
“有此事。”
“我想彥明一定是想把部下中最忠于自己的精銳全部帶走,其他人就留給鎮西將軍,任憑處置了,是吧?”
閻行正是作如是想,他有些不明白的看著周不疑,有些搞不懂這么做有什么不對,又怎么會引來血光之災。
“彥明這一去,是不是從此不想再回來了?”
閻行又是一驚,他不知道周不疑怎么會想到他的心里去了,很自然的跟著點了點頭。
“如此,鎮西將軍怎么會讓彥明帶著一千鐵騎出了這西涼,又怎么會讓彥明留在西涼的族人安生?”周不疑見閻行中了套,這才轉回來坐好,故作神秘的說道。
閻行細細一想,想到韓遂那文雅的外表下鐵血的性格,自己如果擺明了要脫離他的控制,恐怕留在西涼的人確實不太安全,以韓遂的脾氣,一旦火起,派出大軍假扮成馬賊在半路上截殺自己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到時候把自己連帶著曹公子干掉,再栽自己一個暗通馬賊的罪名,將閻家一網打盡。
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臉色也白了。
周不疑雖然拿著茶杯裝喝茶,卻一直在注意他,見他臉色發白,額頭沁出冷汗來,知道已經擊中了他的要害,越發的穩重,半天也不說一句話。
“那,那如何是好?”閻行想了半天,有些不舍的說道:“難道要將那些對我忠心耿耿的人留給韓銀?這豈不是太便宜韓家父子?”
“那彥明可想過,將其他人留給韓銀,他們的下場會如何?”周不疑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
閻行一皺眉頭,他如何想不到那些人的下場,他當然知道自己這近三千人的部下對自己的感情,帶走一千最精銳最忠心的,那剩下的兩千人,怕至少有二三百要被韓銀殺了來立威,其他人或被迫或痛恨自己的絕情而投入韓銀的帳下。一想到那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要落得這個下場,他就覺得心里在滴血,十分不舍。
只是,不如此又能怎么辦?
“那些能活下來的人,下次再遇到彥明,還會當你是可信的頭領嗎?還會重回你的帳下,為你賣命嗎?”
閻行冷汗淋淋,搖了搖頭,他忽然嘆了一聲,拜服在周不疑面前:“請公子教我。”
周不疑放下茶杯,嘴角掠起一絲笑容,伸手扶起閻行:“彥明何必多禮,不疑既奉公子之命前來,當然有辦法。”
閻行抬起頭來,看著周不疑平和的笑容,探詢的問道:“公子說我該如何辦才好?”
“帶一千最弱的,對你最不忠心的走。”
“這如何使得。”以為周不疑有什么妙計的閻行一聽大失所望,想也不想,一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