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一笑:“這個不用你擔心,他的副將叫魏延,字文長,義陽人,和王威很合得來,王威曾經向劉使君推薦過他,不過劉使君說他桀傲不遜,難為人下,不想用他,王威求了多次,這才讓他做了王威的副將,他也因此對王威感激涕零。更重要的是,他對劉豫州的仁厚很是敬佩,常說只有玄德公這樣的英雄,才是真正的人主,才真正把百姓當回事。因此,你去找王威,魏延一定會鼎力相助。”
諸葛亮大喜,緊繃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他深知馬良才智過人,特別長于識人,如果他這么說魏延,那么這個魏延魏文長一定是可以信任的。當下兩人商定,由馬良去聯系王威和魏延,而諸葛亮又去尋求其他幾家相幫,主要就是一些與他的岳父相善的人,在舉事時固然起不了作用,但在事后卻有相當的影響力。
蒯祺離了家,匆匆趕到州牧府,他心里有了事,自然四處留心,花了兩三天的功夫就將府中警衛力量打探清楚,通過可信的渠道送了出去。這一日他正下值休息完畢,剛收拾完衣甲準備上值,卻見有人來請,說是他的叔叔蒯異度讓他去一趟。蒯祺心中雖然不解,卻也沒有多想什么,挎好長刀就跟著來人到了府中蒯越的臨時辦公場所。
蒯越一身戎裝,披掛整齊,十幾個親衛在屋外挎刀持戟,守備森嚴,兩個親衛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不離,氣氛顯然有些緊張。
“叔叔!”蒯祺心中雖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想,連忙上前見禮。
“罷了。”蒯越轉過身來,看了一眼全副武裝的蒯祺,揮了揮手,旁邊那兩個親衛立刻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蒯祺一下子警覺到有什么事情發生了,不由得抬起頭來,略有些緊張的看著蒯越。
蒯越招了招手,示意蒯祺坐下,從案上拿過兩只酒杯,從熱氣騰騰的酒甕時舀了兩杯酒,推了一杯給蒯祺,自己拿起一杯,呷了一口。
蒯祺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只得拿起酒來呷了一口,順便掩飾心中的不安。蒯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劉使君走了,二公子已經就任荊州牧,鎮南將軍。”
蒯祺手一抖,杯里的酒灑出一大半,他驚愕得忘了放下酒杯,抬起眼看著蒯越。
“很奇怪?”蒯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將杯中酒喝盡,卻不去添,只是不停的轉著酒杯,饒有趣味的看著蒯祺。蒯祺知道自己有此失態,連忙放下酒杯,低聲嘀咕了一句,似乎有些驚訝,又有些感慨:“劉使君走了。”
“嗯,今天夜里走的。”蒯越笑了笑,伸手過去,拿起漆得通紅的酒勺,舀起一勺酒,卻不倒入杯中,只是看酒勺中襯得如血一般的酒出了一會兒神,忽然嘆了一口氣,將酒勺放了回去,頗有感觸的說道:“元吉,今天喝酒,明天可能就要喝血了啊。”
蒯祺一愣,眼中露出慌張來,連忙低了頭,取過酒勺幫蒯越添滿了酒,喃喃的問道:“叔叔何出此言?”
蒯越卻沒有答他的話,只是仰著頭嘆了口氣,默默的想了想,忽然說道:“元吉,過些天便是你父親的忌日了吧?”
蒯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這件事,只得跟著說道:“還有十天。”
“嗯,虧你還記得。”蒯越忽然冷了臉,嚴厲的盯著蒯祺喝道:“不錯,你還算記得我那兄長的忌日,我還以為你這小子讀書讀得連姓什么都記不得了呢。”
蒯祺大駭,手中的酒杯當的一聲掉在案上,翻了個身,滾到地上去了,酒水灑了一地,他驚叫道:“叔叔這是何意,侄兒有何不當之處,請叔叔教訓便是。自從父親去后,侄兒一直把叔叔當成父親一般對待,并無失禮之外,叔叔為何說出如此話來,豈不是折殺侄兒。”說完,向旁膝行幾步,拜伏在地,放聲痛哭。
蒯起也不作聲,冷眼看著他,半是花白的胡須抖動著,慢慢的,他眼中的寒意淡了,一種失望之情卻浮了上來。
“孔明那在來找你,有什么事?”蒯越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快說。”
“孔明……”蒯祺大驚的抬起頭來,剛要掩飾,卻被蒯越一瞪,嚇得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他想了片刻,只得將諸葛亮來見他的事情說了。蒯越聽了,也不作聲,端起酒杯來放在嘴邊欲飲,眼睛從酒杯上方瞟過來,看著蒯祺哼了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憑著那幾個人就想翻了天?”
蒯祺冷汗淋淋,不敢多說什么,伏地不起。蒯越看他這個樣子,越發覺得失望,他放下酒杯,將口中的酒咽了下去,抬手拿起放在一邊的長刀,用刀鞘敲了敲蒯祺的肩膀:“抬起頭來,我蒯家什么時候有過象你這樣膽小怕事的人,做便做了,有什么好怕的,既然怕,當初就不應該做。”
“侄兒糊涂。”蒯祺從小就怕這個叔叔,現在被他嚴辭訓斥,也不敢還嘴,只得連聲應是。
“確實糊涂。”蒯越哼了一聲:“劉玄德是什么人?此子慣會反噬,憑著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皇宗身份,到處招搖,裝出一副仁厚的樣子,誰知道他心里藏的什么東西。孔明自稱聰明,卻不知時務,你怎么也跟在后面胡鬧?一個女子,值得你如此用心?”蒯越越說越氣,手捏著刀鞘嘎嘎響,直似要拔出刀來一刀劈了蒯祺,嚇得蒯祺體如篩糠,魂不附體。
蒯越看著蒯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將刀扔在一旁。“幸好是我的人看到了,要不然,我蒯家真要被你害死。你起來吧,跟我說說你怎么看這件事的。”
蒯祺見他語氣轉緩,這才松微松了口氣,將諸葛亮說的事跟他說一遍,蒯越聽了冷笑兩聲:“你將身家性命都托在他的手里,他卻瞞著你,連開城門的人都不告訴你,虧你還當他是至交。依我看來,他必然是去找馬家老四馬季常了,馬季常對西門守將王威有恩,那王威對大公子又一向忠心,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不應之理,按時間算來,只怕大公子已經在路上,劉玄德也整裝待發。你也不想想,劉玄德豈是大公子能對付的?有了這個大功,大公子暫時還是荊州的主人,只怕不用多長時間,姓劉還是姓劉,只是此劉非彼劉了。再說這荊州自應該由我荊州人做主,何必還由他們說了算。”
蒯越冷笑一聲,不屑的看了看蒯祺,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你們幾個人少不經事,也不想想蔡德珪既然要做這等大事,豈能讓你們鉆了空子,我實話告訴你,不要說你們,就是連我,他都防著一防,這幾天張允調了兩千水軍精銳進城,說是和我協防,其實是要監視我。你們的事,只怕進了城也進不了府就死于非命。他們都在城外,卻讓你在城內,事情敗露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你,就算我保得住你的性命,只怕你父親這一支在荊州的仕途也不會順利。”
蒯祺一想,確實如蒯越所說,不由得又驚出一聲冷汗,他知道父親生前便不是這位叔叔的對手,如果不是兄弟情深,只怕蒯家也輪不到父親作家主,如今父親去了幾年,家中雖然沒有說哪一支為主,但大事小事都是叔叔在管,如果叔叔要做家主,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如今自己又有這個把柄這他手上,叔叔真要有心,不用自己動手,將他往蔡瑁面前一送,大義滅親,直截了當,想來家族里的人也說不出什么。
“叔叔救我,叔叔救我。”蒯祺越想越怕,伏地哀求。
“我不救你,還叫你來干什么?”蒯越罵道,“這件事藏得一時,藏不得一世,難保蔡德珪以后不會知道。于今之計,你便裝作誘敵之計,現在就派人去通知馬良,讓他速速派人通知孔明,讓劉備帶兵入城,我們正好一網打盡,除了后患,你便也沒事了。不僅沒事,還有大功。”
“啊?”蒯祺大驚。
蒯越也不說話,只是冷眼看了他一眼,蒯祺一陣寒意從心頭升起,連忙點頭應是。蒯越也不多說,讓人跟他一起去找馬良。等蒯祺出了門,他這才站起身來,佩好長刀,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使君死了?”馬良大驚,顧不得問蒯祺如何知道是他和諸葛亮聯系的,先被這個消息驚住了。
“正是,你休要耽擱,快快去通知孔明,讓他們立刻進城,遲了可就來不及了。”蒯祺擦了一把頭上汗,匆匆說了幾句就走了。馬良沉吟片刻,跺了跺腳剛要出門,卻被從門后走出來的馬謖一把拉住:“兄長可是要去樊城?”
“正是。”馬良急著要走,不知道馬謖拉著他有什么事,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何事?”
“兄長樊城是要去,卻不是讓孔明他們立刻入城,而是讓他們按兵不動,切勿招來殺身之禍。”
馬良一愣,不由得回過頭來,仔細的看著馬謖:“幼常,你這是何意,難道……難道元吉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