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野將軍徐晃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瘦小,眼睛卻不停的亂轉的荊州斥候,靜靜的看了片刻,直看得那個斥候有些不安的扭了一下身子,才語氣平和的問道:“什么人在山里埋伏?”
他的聲音很平穩,沒有一點火氣,就象是跟人說家常一樣,那個斥候聽了,心里的緊張去了些,他眼珠一轉,剛要說話,旁邊一個大胡子親衛卻猛地摁住他一只手,另一手倒持環首刀,刀環狠狠的砸在他的小指上,一聲悶響,已經將他的小指砸得骨肉分離。
“跟我家將軍說話,有一是一,別想什么歪心思。”那個大胡子親衛不屑的哼了一聲,松開了斥候的手。斥候這時候才感到鉆心的疼痛,不禁張大了嘴,一聲慘叫突口而出。
“再叫砍了你的腦袋。”那個大胡子親衛甩手就是一個大巴掌,隨著一聲脆響,兩顆牙突口而出,愣生生將那個斥候的慘叫又打回了口中。斥候捂著那只傷手,疼得直打哆嗦,額頭冷汗直冒,偏偏看著那個大胡子親衛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卻不敢叫出聲來,口中嗚嗚作響,血水沿著顫抖的嘴唇一絲絲的掛了下來,灑得前胸到處都是。
“什么人在山里埋伏?有多少人?”徐晃仿佛什么也沒有看見,又問了一句。
“是城門司馬王威,還有假司馬魏延……”
…………
“魏延?”正跟在曹操身側看著沙盤、聽曹操和荀攸他們幾個謀士商量進軍路線的曹沖聽到魏延這個名字時不由得有些驚訝的叫了一聲。
“你知道這個人?”曹操覺得很奇怪,魏延不過是個守城門的假司馬,普普通能的一個小軍官,倉舒怎么會知道,搞得這么意外,他不免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曹沖,臉上掛著不解的笑容。
曹沖一聽,也覺得有些失言了,他知道魏延是因為這個人在三國里被那位多智近乎妖的諸葛孔明先生說他腦后有反骨,也被好多網友列為三國最冤的十個人之一,沒想到這個牛人現在還只是個小小的司馬,還是個假司馬。看著曹操和荀攸等人的不解,他笑了笑說道:“聽元直說過,就記住了。”
跟在他身旁的周不疑很郁悶,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個人,也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就往我身上推。
“哦。”曹操對這個問題并沒有太多的興趣,他將徐晃派人送來的消息遞給荀攸,荀攸給大家通報了一下。一聽前面有人設伏,雖然人數不多,但在荊州已降的情況下出現這種事情,還是有些讓人意外。雖然不至于讓這些見怪了各種險情的人吃驚,卻不免讓人對荊州的實際情況產生了更多的懷疑。
就連曹沖這個穿越者,都想不起哪兒記載過有這么個事情,這讓他對自己所知道的三國故事又多了一份警惕,如果不是徐晃謹慎,換成他曹沖來領兵,只怕會以為前面一路平安,大搖大擺的進了人家口袋了。兩千兵雖然不能擊潰大軍,可是如果地形適合,直沖中軍,搞個斬首戰術還是有可能的。
斬首戰術?曹沖忽然一愣,他撲到沙盤面前,抬手招了招周不疑說道:“元直,你當年北上時從鄧塞走過沒有?”
周不疑多聰明啊,他立刻明白了曹沖的意思,不過,在這么多人面前,當然要給曹沖表現的機會,所以他想了一下,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公子是說他們只有區區兩千人,只能奇襲不能強攻,所以會選一個合適的地形,對中軍發起突然襲擊吧?”
曹沖很高興周不疑的體貼,又有些郁悶,你還以為我一直很小白啊,這些天跟著三國的第一軍事家老曹后面學兵法,再加上那么多的戰爭故事,就是個豬也變得聰明點了,何況你家公子我雖然不是真的天才,也是個小聰明人呢,這個我還用你提醒?不過這些話他只能擺在肚子里,臉上還是擺出一副“知我者元直也”的樣子,很鄭重的點了點頭:“區區兩千人,連橫野將軍的前軍都擋不住,當然不可能是堂堂之陣,我估計著他們渡過漢水,趕到這里埋伏,只怕是想對丞相大人不利。”
曹操欣喜的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看了看荀攸等人,撫須大笑。華歆也笑道:“公子高明,能很快就猜到對方的意圖,實在是一言中的。”然后又轉過頭來對曹操說道:“丞相,倉舒公子這幾日進展神速,當是丞相大人教導有方,公子的身體也恢復無恙了,歆等賀喜丞相大人,帳下又多一員干將。”
曹彰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關切的拍拍曹沖的肩膀:“我家倉舒本來就聰明,要不是受了傷,只怕現在還要更聰明呢,子魚先生你要想討酒吃,也不用如此說吧。”
華歆一愣,看了曹操一眼,幾個人沉默了片刻,同時暴笑起來。曹操開心的笑了一陣,好容易才止住笑說道:“子文,你也別閑著,諸位先生在此,你也說說你的看法,讓諸位先生指點一下,大有益處。”
曹彰取下頭盔撓了撓有些癢的頭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曹沖。曹沖微笑著點了點頭,側身讓開了位置。曹彰走到沙盤前,指著鄧塞下方不遠處的樊城說道:“我擔心的,只怕不僅是鄧塞,還有樊城,樊城有劉備把守,手下有兵近兩萬,又有關張等萬人敵的猛將,如果他們也一起設伏,只怕我軍如果要強攻的話,損失定然不小。”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曹操,見父親并沒有不快的表情,而是很平靜的聽他講,心中定了些,接著說道:
“如果我軍先要拿下鄧塞,再取樊城,那么這次奇襲的目的就會受到影響,樊城準備的時間越多,對我軍越是不利,因此,我建議派一軍于此佯裝要強攻鄧塞,另派騎兵繞道直抵樊城,務必要在樊城反應過來之前,造成大軍忽至的效果。”
曹操忽然笑了一聲:“子文,荊州既已降了,為什么你還要攻樊城,劉玄德還會抵抗嗎?”
曹彰笑了笑,拱手說道:“父親,荊州都有可能降,唯獨劉玄德不會降。”
曹操“哦”了一聲,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曹彰,又環顧了一下含笑的荀攸等人,回過頭來向曹彰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為什么如此說?”
曹彰清咳一聲說道:“劉玄德從起軍以來,雖然數次敗在父親手下,多次拋妻棄子,狼狽奔逃,在徐州被呂布逼得走投無路,兵不滿千,以人肉為食的情況下不得已才歸順朝庭。被封為左將軍都沒有放棄狼子野心,一有機會就趁機出逃。如今他手下有兵兩萬,又多了智謀之士,如何肯受劉琮一個弱主節制?更何況聽說他一直支持劉琦,與劉琮并不相善,這種情況下,想來劉琮的命令他不會當回事的。”
曹操看著侃侃而談的曹彰,嘴角掠起一絲滿意的微笑,抬起頭看了看眾謀士:“諸位,子文此說,諸位以為如何?劉玄德是否真的不會歸降?”
華歆等人笑道:“子文公子此說,頗有道理,劉玄德狡黠,大概不會這么容易就范。”
曹操不置可否,又轉向曹沖問道:“倉舒,你說呢?”
“子文兄長說得對,誰都可能降,唯獨劉玄備不會降。”曹沖從沙盤上收回目光,肯定的說道:“我聽說劉玄德在荊州收了一個義子,叫劉封,后來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劉禪。”
“封禪?”大帳里的人并不都知道劉備給兒子起了這個名字,畢竟劉禪去年才生,今天才兩歲,剛是一個呀呀學語的孩子,還沒有進入值得注意的大事的范疇。不過這兩個名字特殊含義太明顯,現在聽曹沖這么一說,這些聰明人一下子就品味出了其中的意味。
周不疑贊許的看一眼曹沖,公子這招玩得高明,這個帽子一扣,劉備再怎么宣稱忠于朝庭,他的不臣之心都無法掩蓋了。只是他怎么知道劉備有個義子叫劉封,還有個親生兒子叫劉禪?
曹沖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眾人,又說道:“別說劉玄德不會降,就算他會降,所謂受降如對敵,劉玄德一天不放下手中的刀,我們都要當他是敵人。兄長說得對,要迅速逼近樊城,遲則生變。不過,派騎兵繞道雖然穩妥,只怕還是慢了些。”
曹操略一沉思,就知道了其中的味道,他用贊賞的眼光看了看兩個兒子,走到沙盤前細細的端詳著,將曹沖拉到身邊:“你有何妙計?”
曹沖笑了:“無妙計,不過是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正是。”曹沖團團拱了拱手:“沖有一點拙見,說出來請各位先生不吝指點,王威魏延兩千人設伏,自然不可能是要向我數萬大軍挑戰,只能選擇戰機,一擊而中,然后利用對地形的熟悉,飄然遠逝,既然他們冒險一擊,必不會以前軍徐晃將軍為目標,他們所求甚大,沖以為,大概便在中軍。”
眾人點頭,荀攸已經猜到了曹沖想說什么,不過今天是曹公最得意的兒子在表演,他自然要好好的做個看客和配角,所以他一言不發,只是和曹操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沖以為前軍可以裝做不知,直接穿谷而過,直逼樊城,兼而退了他們的后路,只要中軍不動,伏兵自然不起,等他反落入我們的伏中,到時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公子高明。”幾個軍師相視而笑,齊聲贊道,就連一直不說話的賈詡都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