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認得這個騎士,他是曹洪的貼身親衛曹辛,字子豫,上次曹洪謝他的三十金,就是這個曹辛送過來的,說起來也是個熟人。現在他一見曹辛面色倉惶,滿頭大汗,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什么事?怎么如此驚慌。”
曹辛一邊扶著曹沖上馬,一邊低聲說了幾句。曹沖聽了大驚,立刻跳上烏丸名駒飛奔而去,驚得許儀等人也連忙上馬,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曹辛說,曹洪派出的人不分晝夜,差點把那匹千里馬跑死,終于在第三天夜里趕到了鄴城,曹馥一聽楊沛來做鄴城令了,嚇得面無人色,半夜把劉勛的兒子劉杰從青樓里拉了出來,當天夜里就收拾好該送往荊州的第一批冬衣,第二天早上匆匆忙忙的辦好了各項手續,中午時分就出了鄴城,在路上聽說他們出鄴城的第二天,楊沛到了鄴城,一批在鄴城橫行的小霸王全被拉去關進了大牢,有幾個家伙拒捕,被打得滿街亂滾。緊跟著,第二批物資就上了路。
曹馥嚇得魂飛魄散,生怕被后面的人趕上,威逼利誘,對民夫們許諾早到一天就賞錢若干,愣是只花了九天就將第一批冬衣送到了襄陽。本來這是件好事,丞相大人也挺高興的,只是沒想到一查點卻出了問題,曹馥拿的公文中寫的是三萬套冬衣,可實際運送到的只有兩萬套,整整差了一萬套。丞相問曹馥是怎么回事,曹馥正在一旁和父親曹洪嘀咕,慶幸撿了一條命呢,哪曾想出了這種事,一時也說不清怎么回事,只知道大叫冤枉,惹得丞相大怒,命人拉出去先打五十軍棍再說。
五十軍棍真要打下去,雖然沒殺頭也等于殺頭了。曹洪嚇得手足無措,一邊哀求行刑的軍士拖一點時間,一邊派了曹辛飛馬來找曹沖。他現在有什么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曹沖,覺得只有曹沖才能攔得住暴怒的曹操,只有曹沖才能免他們家的無妄之災,這次也不例外。
曹沖一聽就明白了,曹馥雖然跟曹洪一樣吝嗇,但還不至于膽大到把一萬套冬衣就這么貪墨了。大概是有人預料到曹馥會匆匆起程,無暇細看文書,順手給他下了個套。冬衣拖了這么長時間,已經影響到了大軍進發的行程,曹操暴怒之下,只怕不會細看,大怒之下不說宰了曹馥至少也要給他一個大苦頭。曹沖細想之下,不由得佩服這個出主意的人高明,舉手之勞就給曹馥下了一個套,你真要查起來,最多只能查到直接經辦的小吏,反正殺一兩個小吏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知道是司馬懿的點子還是吳質的損招,曹沖暗笑道,反正都夠陰的,使了壞還讓你找不到證據,計算也很精確。曹操現在確實為冬衣的事情很惱火,前面剛剛出發的七路大軍中有四路沒有取到冬衣就走了,他的中軍也因此耽擱了兩天,再碰上這么一件事,你說他怎么不惱火。
心中有了計劃,曹沖到了丞相行營外,沒有理會趴在地上、急得滿腦門汗珠的曹馥,先拉過一旁跪著的隨行主吏問了幾句,了解了一下情況,這才心中大定。不過他沒有進帳去求情,而是奪過一旁站著的軍士手中的軍棍,掄起來就沖著曹馥的屁股打了下去。
簌簌發抖的曹馥一見遠去曹辛帶著曹沖飛奔進了大營,心中剛剛一松,沒想到曹沖卻自己掄起棍子打了下來,嚇得面無人色,連聲大叫道:“倉舒,倉舒,我是冤枉的啊。哎喲,我是冤枉的啊。”
曹沖才不理他呢,一腳踹開拉著他哀求的曹辛,怒聲大罵道:“志清,你有什么好冤枉的,你膽子也太大了。丞相等著冬衣進軍,已經耽誤了兩天,前面的幾萬將士都還穿著單衣,你慢了幾天也就罷了,居然還少了一萬套,更可氣的是,你做得這么蠢,也不知道每車上抽一點,居然整車都拖走了,我問你,那一百輛車藏哪兒去了?”
曹馥被打得哇哇直叫,雖然曹沖打得雷聲大雨點小,可畢竟棍子比屁股結實,打上去還是疼啊,雖然沒有傷到骨頭,只怕皮已經破了,幾棍子下來,他能感覺到褲子已經沾到了身上。他正鬼叫呢,忽然聽曹沖說到車子,腦中靈光一閃,連忙叫道:“倉舒,倉舒,別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還不快說!”曹沖又是一棍子,邊打邊叫道。
曹操正在大帳里冷眼看著頭快垂到胸口的曹洪生氣,聽得外面曹馥大聲叫喊,又有曹沖怒罵的聲音,他細聽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案上文書看了一眼,連忙對曹洪大叫道:“子廉,快讓外面住手,事情有誤。”
曹洪聽得外面曹沖的罵聲時正在疑惑,這時聽到曹操叫讓外面住手,連忙跑了出來大叫:“倉舒住手,丞相有令,停止行刑。”
曹沖聽了,這才扔下手中的軍棍,悄悄的踢了一腳一臉淚水和汗珠,卻又呲著牙慶幸逃出生天的曹馥,低聲叫道:“笑什么笑,還不大聲叫?”
曹馥一聽,心至福靈,立刻大聲慘叫起來,比剛才打的時候叫得還慘,那叫一個聞者傷心,聽者落淚,慘得不能再慘了,好象曹沖幾棍子已經打斷了他骨頭似的。
曹沖心中暗笑,卻一路走一路回頭大罵,忿忿不平的進了大帳,對著曹操行了一禮,又不滿的問道:“父親,為何停止行刑?這志清也不太象話了,仗著叔叔當年對父親有恩,胡作非為,這種事他都敢做,以后還有什么事不敢做的。打他一頓也是為他著想的。”
曹操笑了,招手將曹沖叫到面前說道:“倉舒,只怕是為父一時著急,忙中出錯了。你看這冬衣雖然數量不對,但車輛的數量是對的。一車滿載冬衣是一百套,車也正是兩百輛,與兩萬套冬衣正是相符,只怕是他怕被楊沛收拾,急著出城時小吏寫錯數字了,應該是兩萬套才對。也不用特地回去查,等幾天后楊沛的人到了,一切都明白了。”
“那也沒找錯他,就算是冬衣不缺,那他還遲了好幾天呢,要不然大軍都快到宜城了。”曹沖仍然梗著脖子,一副不依不撓的樣子。
“好了,冤枉也好,不冤枉也好,反正他也被打過了,這事暫時就算了。”曹操擺了擺手,讓曹洪把曹馥帶過去療傷,此事就到此為止了。
曹洪見曹馥叫得呼天喊地,心中不忍,又不敢多說什么,只得讓人用擔架抬著曹馥出了大營,回他的襄陽城府第治病。他一路走一邊低聲的嘀咕,看著曹馥憐惜不已,不住的抹著淚,埋怨曹沖下手太重。曹馥見身旁沒有外人了,這才扯了扯曹洪的衣袖笑道:“父親,沒什么大礙,倉舒叫得兇,其實打得不是很重的,只是破了一點皮而已,找點好的傷藥上一下就行了。”
“是嗎?”曹洪這才心中大定,看了臉上掛著笑的曹馥一眼,心頭火起,照著他的腦袋拍起來就是一巴掌:“虧你還笑得出來,呆在鄴城玩瘋了吧,這種事你都敢拖延?不要是倉舒幫你,你這次小命就沒了。還笑?怎么不打死你。”
曹馥被他打得哎喲一聲叫出來,剛要避讓,又觸動了屁股上的傷勢,嘴中倒吸冷氣,曹洪見了又是不忍,這才停了手,輕輕的揭起衣服看了看說道:“還好還好,沒有傷到骨頭。不過志清啊,這次你就別回去了,楊沛那個酷吏到了鄴城,你回去遲早要落到他手里,干脆就在襄陽陪著我吧。”
“嗯,我不回去了。”曹馥點頭道,“鄴城不光有楊沛,還有更狠的人呢。媽的,這次陰了我一把,我遲早要報回來的。父親,倉舒留在襄陽還是去江夏?”
“他當然要跟著丞相大人,他現在是丞相的得力助手,上次都領著兩千鐵騎差點逮著劉備呢,哪象你,一天到晚就會逛青樓,玩歌妓,要不然就是鉆在錢眼里,天天算著那點小錢。”曹洪越說越氣,抬手又要打,曹馥連忙止住了他叫道:“哎,父親,我可是傷員,你別再打我了好不好?我鉆在錢眼里怎么了,自從我學做生意,家里的錢三年長了一半,這總是我的功勞吧。”
“光有錢有什么用?還不是人家的錢柜子。”曹洪咄了他一口,想了想說道:“倉舒雖然要去江夏,不過他新納的妾蔡氏會留在襄陽,他那個親衛典子謙的老娘和夫人也在襄陽。志清,過些時候等你傷好些,送些錢過去,咱花錢也要花在刀刃上。”
…………
“倉舒,冬衣也送到了,前方將士正等著,你先行一步,把這兩萬套冬衣押送過去吧。然后在前面等著我,第二批冬衣一到,我就可以起程了。”曹操一邊看著公文一邊對曹沖說道。
“諾!”曹沖應了一聲,又問道:“不知這次從哪個營中調人,我只有魏延的一百多人,只怕護過不過來。”
曹操笑道:“不用從其他營中調人了,剛剛正好有一個你跟我說過的人帶著三百人過來,我看他那三百多人甚是精銳,就先撥給你吧,再從仲康的武衛營調一百人過去交給許儀和典滿帶著,這五百人全交給你,算是你的親衛營了。”
“多謝父親。”曹沖知道這大概是補償奪了他的兩千鐵騎,連忙誠懇的稱謝。只是他奇怪,他跟曹操說過的人,還帶了三百多精銳,這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