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凝神細看江中點點銀光的曹沖回過頭看著米大雙,接過她手中的酒笑道:“怎么?你跟他有親?這么關心他?”
“沒有沒有。”米大雙連忙搖頭,“奴婢只是想,那劉玄德素有仁德之名,公子也是仁厚之人,你如果抓住他,會不會英雄惜英雄,封他個官做?就象丞相大人當年那樣。”
“哈哈哈……”曹沖見她緊張,不禁笑道:“那你估計他要是抓住我的話,會不會封我個官做?”
“肯定會的。”米大雙重重的點頭道。曹沖看了好笑,捏了一下米大雙的鼻子:“可惜你不是劉玄備的女兒,說了不算的。”他回過頭對周不疑等人說道:“諸位可知道裴文行如何說劉備?”
曹沖在曹操的大帳時有一次遇到裴潛他們幾個掾屬陪著曹操閑聊,曹操就問裴潛道:“文行你久在荊州,與劉玄德多有接觸,你看他是個怎么樣的人?才干謀略如何?能成大事否?”
裴潛笑著說:“我聽說當年丞相大人與劉玄德青梅煮酒,論說天下英雄,現在想起來,大概丞相大人對他頗有期望,故而稱許。潛對丞相大人敬佩有加,然于此卻不敢茍同。劉玄德托漢室宗親之名,慕高祖皇帝之跡,矯名偽志,可惜沒有高祖皇帝之才,時勢也大不相同,他未免有些癡心妄想了。此人如居中國,只怕是個禍亂根源,如果守一險地,天高皇帝遠,做個土皇帝倒還是有可能的。”他說著,指了指掛在墻上的地圖,“丞相當小心他向南流入交州或益州南部,或者竄入山越之中。”
“裴文行見識高妙。”曹沖笑著說道:“永年,元直,你們覺得這個劉玄德會如此做嗎?”
米大雙紅了臉辯道:“交州有可能。山越也說得通,益州可是劉璋的地盤,都是漢室宗親,劉……玄德怎么可能去搶同宗的地盤?他可是個講仁義的人。”
“同宗?”曹沖還沒說話,周不疑先不屑的撇了撇嘴:“連自己的妻兒都顧不上的人,還談什么仁義,不過是騙人的把戲而已。”米大雙被他這么一說。啞口無言,愣了一會,忿忿地甩了手,坐到旁邊生悶氣去了。氣忿不平的樣子逗得幾個人竊笑不已,小雙走過去摟著她的肩勸了一陣才好。
“別說了別說了。公子你們快看。”蔣干忽然站了起來,指著遠處的江面叫道。
幾個人向遠處看去,只見水天一線之間,忽然多出來幾個黑點,曹沖細看了一下,心頭一陣悸動,輕聲叫道:“周瑜來叫陣了?”
“大概不差。”周不疑笑道:“他一定會覺得第一陣是意外。本當是完勝之局。結果被鄧師傅鉆了空子,這才搞得士氣低落,不打一個勝仗將士氣挽回來,他如何守得住?”他拍了拍蔣干的肩膀說道:“子翼,你等了這么多天,機會終于來了。等這仗打完,你可再到周瑜面前去一趟,看他還如何對你。”
“哈哈哈……”蔣干笑道:“元直你不了解周公瑾這個人,別說這次他打敗了。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只怕他還是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等這仗打完了,我不去找他,我直接去找孫權,看看他這次可還撐得住。不把質子要過來。我蔣干直接跳江游回來。”
“且,我還以為你說跳江自殺不回來了呢。”張松撲哧一聲笑道:“搞了半天還要游回來。”
“你個張永年。存心不良,居然想我死。我不回來,誰跟你斗嘴啊?”蔣干嘎嘎的笑道。
江東的水軍來襲,消息很快傳到了岸上地軍營,丞相中軍帳擊鼓聚將,曹沖帶著周不疑飛奔而去。不大一會兒,軍令傳出,命令水軍主將蔡瑁迎戰。蔡瑁接到了命令,立刻調兵遣將,出寨迎敵。
曹沖陪著曹操上了船,進了水軍大寨,登上了蔡瑁中軍的高臺,看到了從襄陽趕來參與改造戰船的劉琮。劉琮黑了些,也更壯了些,說話聲音也響得多,一見到曹沖就笑道:“倉舒,來,我為你介紹,這就是跟你提過的韓暨韓公至,現任丞相士曹屬,這次的戰船改造以他為主,我只是打打下手。”
劉琮身邊地那個年近五旬的官員連忙上前給曹沖行禮,曹沖扶起他打量了他幾眼,笑著打趣了劉琮幾句,就先跟曹操一起登上了眺望的木樓,觀看水軍作戰。
江面上已經打成了一片,曹沖看過去是一團粥,誰跟誰的根本分不清。他只能分得清,那幾艘船連在一起的巨無霸應該是已方的,那些圍著巨無霸團團轉,象是螞蟻啃大象的,應該是江東地。其它地只能根據上面的旗語兵傳報戰況了。
“左冀虎威將軍于禁部與凌統部接戰……”
“右翼折沖將軍樂進部與孫朗部接戰……”
旗語兵不由的將最新戰況傳報下來,下面的人聽得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又有些擔心,隨著報下來的戰況不停的經歷著喜和憂的過程。曹沖被他們說得百爪撓心,滿心想爬到上面去親眼看一看,可一想自己爬上去也未必看得清,別說旗語自己看不懂,那些戰船他也分不清。
“折沖將軍占了上風,孫朗在后退……”
“虎威將軍穩步前進,與凌統部激戰……”
“周瑜的中軍上來了……”
“蔡都督的中軍迎上去了……”
曹沖聽著聽著,感覺到已方雖然沒有占上風,好象也沒被人占了便宜去,心里這才慢慢地放松下來。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曹操,曹操面色平穩,穩穩當當的坐著喝茶,手都不帶抖一下的,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著急。他不禁有些慚愧,自己經的戰陣還是少,有點沉不住氣,離曹操這個境界差得太遠。
江陵水軍大都督蔡瑁站在自己高大地座船上,看著越逼越近地江東水軍。不由得捏緊了拳頭。他看了看身旁站著的張允:“德誠,你說這次我們會贏嗎?”
“不知道,應該不會輸得太難看吧。”張允咽了口唾沫,上次他幾乎全軍覆沒,虧得鄧展重創了黃蓋地中軍,這才轉危為安,曹操沒有責備他。但他自己卻是越想越后怕,前軍主將也不做了,跟在蔡瑁身邊做個甩手副都督也蠻舒服地。現在聽蔡瑁問他,知道這個舅舅心中也沒底,大概也在打鼓呢。
“仲玉他們做的拍桿應該會有用吧。”張允想了想。找出一個理由來安慰一下自己和蔡瑁。
“但愿如此。”蔡瑁見身邊沒有外人,抬起手擦了擦汗,他有些慶幸自己雖然沒有兒子,但找了兩個好女婿,大女婿劉琮是以前沒看出來,一直當他是個廢物,這二女婿曹沖卻是選得相當靠譜。不僅自家靠上了曹家這艘大船。而且以前以為是廢物的劉琮居然也成了器,真讓蔡瑁喜出望外。這次如果能表明劉琮改造的東西確實有用,那么自已就又有了殺手锏,可是真的不怕周瑜了。
“命令強弩手準備!”蔡瑁見兩軍相距逼近五百步,立刻下達了命令,準備先聲奪人。
曹軍將大船連在一起,穩定性提高了,但靈活性大大降低。水軍好多將領不適應這種笨拙的戰船,提出了反對意見。但光反對沒用。你不能解決北軍所需的穩定性問題,光憑荊州水軍顯然難以完成作戰任務。就在無法兩全地時候,劉琮奉曹沖之命,帶著一大幫能工巧匠趕到了烏林,搗鼓了幾天之后。居然將陸地上使用的強弩車改裝到了大船上。更有甚者,他居然將一臺霹靂炮裝了上來。石塊難找。他就讓人準備了大量的磚塊用草繩捆在一起,因為太多的人反對,他只裝了一臺,想要這次試試效果。
蔡瑁將這艘船藏在他的身后,高高地木架用帆遮了起來,曹沖派過來的兩個炮手鄭虎和王渾就在那架霹靂炮旁,眼下正看著上面的旗語緊張的調整著方向。
“都督,周瑜的中軍太利害了,呂蒙已經突破我軍前沿,從船隊的間隙中沖過來的了。”一個副將沖到蔡瑁面前,大聲叫道:“我軍轉向不靈,沒能攔住他們。”
“叫什么叫?”蔡瑁大怒,心中懼意遁去戰意盎然,飛起一腳將副將踹翻在地怒吼道:“老子地船又高又大,就憑他幾艘蒙沖斗艦能撞得過老子?傳令滿帆沖過去,將他們全壓到水底下去喂江豬。”
一聲令下,幾個大帆升到了頂,借著越來越猛地北風,大船加快了速度,向著沖過來的幾艘戰船就沖了過去。槳手們齊聲吆喝,奮力劃槳,很快將速度提高到了極限。
呂蒙舉著盾牌站在船上,看著前面加速沖過來的大船直搖頭,這些船太大了,笨是笨了點,但沖擊力也極驚人,自己這船撞上去只有沉船一個結果,他略作思索就下了命令:“派人攔住其他迎上來攔截的船,我們直撲蔡瑁的大船。媽的,上次被鄧展打了個黑虎掏心,老子也掏他一回,把蔡瑁干掉。”
旁邊的人很快將命令傳了出去,旁邊的幾十艘船倏的分開,分別迎上了蔡瑁大船前迎上來接戰地幾艘斗艦。呂蒙吐了一口唾沫,用手中的長刀擊了一下盾牌,槳水們猛然發力,以他為首的三艘戰船飛快的從船陣中沖了出去,在攔截的船反應過來之前很快就沖過了蔡瑁大船上射過來地箭雨,鉆到了大船下面。看著迎面沖來地般腹,大喜的呂蒙用手中地長刀一敲,士卒們立即舉起手中的長勾,勾住了大船的船幫。呂蒙將手中的刀咬在嘴中,雙手抓著垂下來的軟梯,身先士卒的向上爬去。船上的士卒一個個跟著向上奮力攀爬,剩下的極力握緊手中的鐵矛頂住如山一般壓過來的大船,保持和大船一樣的速度,防止被大船撞翻。
呂蒙速度很快,片刻之間就爬到了船舷邊。他單手抓住船舷,一手握刀,正要翻身跳上船,忽然聽到一陣牙酸的機簧聲,不禁心頭一凜,硬生生頓住了身形。只聽見一聲厲嘯,幾根長矛一般的弩箭從他頭頂飛過。勁風吹得他盔纓拂動,臉頰生寒。
“快跳上去,趁他們上箭的時候跳上去。”呂蒙單臂用力,翻身跳上了大船,在轉身的那一剎那間,他看到兩只蒙沖被十幾只強弩射穿,船體傾斜。慢慢倒入了江中。
“殺!”呂蒙讓過刺過來的一枝長矛,晃身逼近了那個士卒,掄刀猛劈,一刀梟首。那個士卒手中地長矛刺進了呂蒙身后一個士卒胸口,自己卻轟然倒地。栽倒在呂蒙面前。
“迎上去,弓弩手準備。”蔡瑁看了一眼奮力揮刀,連砸帶砍,轉眼之間連劈三人的呂蒙,不屑的笑了一聲,向身后的侍衛們下達了命令。這幾百侍衛是曹操賞他的,都是武藝高強的北軍。對付沖上船來的這幾個人自然是不成問題。更何況他地身邊還有幾十個強弓手,實在不行,一陣亂箭也把他射成刺猬了。開玩笑,想學鄧展?黃蓋那種事只能出現一次,而且絕對不允許出現在自己身上。
張允應了一聲,帶著強弓手站在了蔡瑁的前面,嚴陣以待。蔡瑁抬眼看了一眼遠處的周瑜戰船,揮手下達命令:“霹靂炮準備,給周公瑾一點利害。別讓他小看了我荊州水軍。”
鄭虎接到旗語,一聲令下,士卒們七手八腳的扯下了蒙在霹靂車上的帆,高大地霹靂車露出了他平靜而又威嚴的面貌。鄭虎又一次看了一眼用旗語傳過來的方向,舉起手中的小旗猛然下揮。
“開炮!”
擊錘手大吼一聲。手中的木錘轟的一聲擊在掛勾上。高高的重錘猛然下擺,繃起地繩索帶動著用草繩捆成一團地磚塊。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帶著厲嘯飛上了天空……
呂蒙這時候已經后悔了,他一上船就連斬三人,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他眼前的這些人戰斗力極強,比他在年初時遇到黃祖那些久經沙場的士卒還強,絕不是他們想象中的荊州水軍可比。他是斬殺了三人,可自己卻被其中一個砍了一刀,跟上來的侍衛也連連被人砍倒,一直無法在他身后形成攻擊陣形。他不敢離開船舷,一來是怕自己腹背受敵,二來是沖過這些人十步,就是一架面目猙獰的強弩,如果不是自已身前全是曹軍,只怕那箭簇閃著寒光的十只弩箭已經將自己釘在了船幫上。再看看強弩后面站著的一百全副武裝地曹軍,再看看他們身后持弓而立的幾十個箭手,他的心比江水還要寒。
“殺!”他吼了一聲,盾牌鎖住一只長矛,手中的長刀沿著矛柄飛速直上。那個曹軍士卒狂笑了一聲,撒手扔矛,卻張開雙臂順勢抱住了呂蒙的手臂,和身撲上,緊緊地別住了呂蒙地脖子,死死的纏在他地身上,奮力要將他撂倒。呂蒙身上背了一個人,靈活性立刻受了極大的影響,他手忙腳亂的讓開幾把砍過來的戰刀,順勢向后退去,雙腿用力狠狠的撞在船舷上。旁邊的侍衛見有人貼在他的身上,連忙搶過來拼命的擋在他的面前,而曹軍見已方有人拿住了對方的主將,一個個狂喜不已,立刻刀槍并舉迎了上來,想將呂蒙殺死。雙方拼命砍殺,轉瞬之間雙方又有幾人喪命。
呂蒙在船舷上猛撞了幾下,感覺到脖子上的胳膊一松,立刻回轉長刀,從自己的左脅下插了過去,直刺進那個曹軍士卒的腹中,那士卒卻極是兇悍,腹中被插了一刀,自知絕無生理,反而松開一只手,猛在轟在呂蒙的頭上,打得呂蒙眼前發花,狂吼一聲甩開了他,在第二拳揮下來之前一刀剁下了他的手臂,接著長刀狠狠的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士卒嘴里噴出血沫,卻依然瞪著眼睛不肯倒下,奮力伸手沖了過來想要再次抱住呂蒙,呂蒙吃了一驚,連退兩步,揮刀削掉他五根手指,一腳踹在他的胸前,腳下卻被絆了一下,仰面摔倒。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空中飛過一個大大的幽靈一般的黑影。
呂蒙吃了一驚,手中長刀翻飛,架開一枝長矛,順勢砍中那個圍上來的士卒的腿,翻身站起,長刀連舞,磕開幾柄長刀,接著在幾個士卒的臉前掠過,砍得三個曹軍面龐一分兩半。曹軍被呂蒙的兇悍給壓制住了,幾個人手持長矛,瞪著呂蒙,卻不敢再上前一步。呂蒙這才算歇了口氣,和三五個侍衛圍成一團,靠著船舷長喘了幾口氣,心有余悸的又看了看頭頂的天空。
天空什么也沒有,只有越來越厚,壓得越來越低的烏云。
呂蒙收攏了心思,不敢再戀戰下去,他們激戰了好久,體力快不行了,可人家后面還有幾百養精蓄銳的侍衛呢。他悄聲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一聲呼哨,幾個人一起沖了上去,揮刀砍翻兩個驚魂未定的曹軍后,呂蒙看到強弩手的眼睛瞇了起來,心知不好,大喊一聲:“快撤!”拔腿就跑,在船舷上蹬了一腳,跳在半空中回身一刀劈在一只堪堪射到眼前的弩箭箭桿上,但弩箭去勢不減,嘭的一聲釘在了盾牌上,強勁的沖擊力撞得呂蒙在空中橫移兩步,翻身落水。
他那幾個侍衛沒有他這么好的身手,和幾個曹軍士卒扭在一起,被強勁的弩箭射穿,釘在了船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