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正在享受眾人的恭維,丞相軍謀路粹從旁邊閃出,躬著腰踩著小碎步,徑直來到了曹操身邊,用手擋著嘴,湊在曹操耳邊說了兩句,曹操一聽,立刻收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匆匆而去。
曹彰和曹沖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的笑了。曹彰拉起曹沖,對著王粲等人一拱手:“諸位,我家倉舒詩也做了,下面跟到我們這些武人那里喝兩杯了,告罪告罪。”
到了小將堆里,張泉、張虎、張雄、樂等人圍上來一陣笑鬧,杯觥交錯,氣氛一下子變得又熱鬧起來。那些文臣們至圍著王粲,七嘴八舌的討要曹沖那張詩稿,王粲卻是堅決不拿出來的,最后實在是說不過眾人,干脆拍拍跑了,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曹操進了內帳,一個士卒模樣的人正低頭坐在帳中,聽到曹操的腳步聲,抬起頭看了一眼,連忙拜伏在地:“征虜將軍帳下使者吳范拜見丞相大人。”
曹操擺了擺手,在自己的席子上坐好,這才低聲笑道:“起來說話,孫伯陽可是考慮好了。”
“我家將軍已經準備妥當,后日子時帶他的本部人馬前來,請丞相大人接應。”
“好,我自當做好接應事宜,讓你家將軍放心,本相所應的一切封賞,絕不食言。”曹操強摁住心頭的喜悅,沉聲說道,想了想又問道:“你家將軍后日前來。那孫校尉也一起來嗎?”
“這……”吳范略有些為難地想了想。這才斟字酌句地說道:“孫校尉本已經被我家將軍說動,后來,后來……聽說丞相營中有人懷疑我家將軍的誠意,生怕到此有所不測。一時又改了主意,說要再等等,又說他們畢竟是兄弟,還是想看看孫破虜的反應再說。”
曹操不高興的沉下了臉:“怎么,連本相地話他也信不過?”
吳范有些驚慌的連聲解釋道:“丞相,我家將軍對丞相是絕無懷疑的,孫校尉對丞相也是信任有加。只是孫校尉不知從哪兒聽說,丞相營中反對的也是位高權重之人,對丞相頗有影響,因此孫校尉這才一時改了主意。丞相放心。我家將軍屆時一定前來。只要我家將軍在營中安全無憂。到時候孫校尉自然也就信了丞相的誠意。”
曹操陰著臉想了半晌,也只得如此,反正孫賁來了,只要他沒有壞心,自己當然不會虧待他,到時候孫朗見了,自然還會心動的。想到此處,曹操緩了臉色,這才笑道:“有勞使者。還未用餐吧,就由路軍謀帶著,去用一點酒食再走。”
“多謝丞相。”吳范拜在地上稱謝,又說道:“我家將軍來之前,讓我與孫孝廉見上一面。看看他的情況如何。還請丞相恩準。”
曹操皺了皺眉頭,沉思了片刻。對路粹使了個眼色,這才說道:“無妨,你先用餐,路軍謀會派人請孫孝廉來見你的。”使者聞言,連聲稱謝,然后跟著路粹退了出去。曹操在帳中坐了片刻,這才起身回到宴席,等撤了宴。路粹已經在帳中等候,一見曹操進來,連忙行禮。
“子仁,那孫季佐和使者都說了些什么?”曹操皺著眉頭,一邊坐下一邊問道。
“回丞相,孫孝廉沒有說什么,只說在營中一切都好,丞相大人對他很關心,倉舒公子,子文公子都很照顧他們,請孫伯陽盡早前來,兄弟相聚。”路粹將孫匡見使者的情形說了一遍,曹操見無非是些場面話,想來想去也沒覺有什么不妥,這才沒有繼續問下去。
第二天,曹操召集了幾個親信的文臣武將到大帳中議事,準備孫賁來降地相關事宜。荀攸、劉巴、賈詡、華歆以及曹純,曹彰等親信將領一起來了。曹沖也在其中,他聽了曹操地安排后,倒也沒有多說什么,曹操安排得很小心,沒有留下什么破綻,看來自己說的那些他是真的聽進去了,自然沒有什么再要提醒他的。只是他覺得曹操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對,具體有什么不對,他又說不上來,總覺得有怪怪的感覺。議事完畢,眾人分頭去準備,曹沖落后一步走,本以為曹操會叫住他再說些什么,哪知道曹操自顧自的拿起了文書,竟是辦起了公事。曹沖一見,也只好揣著糊涂裝明白的回了營帳。
江東使者回到了江南的大營,沒有去孫賁地營帳,反倒是直接去了周瑜的中軍大帳。大帳里,周瑜、程普、魯肅、孫賁、孫朗等人正團團而坐,看著地盤在擺布兵力。一見使者進來,周瑜笑了,他用手中的玉如意點了點使者說道:“見吳文則如此模樣,就知事情辦得順利。”
孫賁笑道:“不光是事情辦得順利,只怕丞相大人的美酒,他喝得也不少。”
使者吳范笑了:“征虜將軍,不要羨慕我喝的那兩杯酒,你到了曹營,只怕比我喝得還要多。”
周瑜收停住了笑容,眾人都收住了笑容,孫賁臉上笑也僵住了,疑惑地看了一眼吳范:“文則,此話怎么講?難道曹賊已經看破我等地詐降之計?”
“曹丞相滿心歡喜的等著將軍去降,縱有疑心,也是謹慎使然。”吳范搖頭嘆息道:“只是他地公子曹沖,似乎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將軍會降,多次在丞相面前進言,要丞相小心從事。被他說得多了,丞相雖然不滿意,也提高了警惕,只怕后日這油船進不了曹營。”
“曹沖?”呂蒙沉吟了一聲:“就是那個年初差點死掉。后來又活過來地那個?”
“正是。”吳范點頭道:“我聽孫孝廉來書中說此人言行怪異。與以前頗有不同之處,行事風格也與眾不同。諸位可知,這大船上地拍桿和霹靂炮都是從何而來?”
“不是說劉琮改造的嗎?難道是這個曹沖搞出來的?”周瑜也有些驚訝了,那天的霹靂炮給他留下地印象太深刻了。自己是運氣好,沒有象副船一樣被擊中,可是二百步以外就飛來這么一個東西,實在讓人覺得有些后脊梁涼,這可比能射三五百步的強弩更讓人心驚。
“東西是劉琮改造的不假,但劉琮這個人卻是曹沖現的。”吳范搖頭嘆息:“我們以前都知道劉琮是個廢物,哪知道這個人到了曹沖手中,卻是個殺器。聽孫孝廉說,曹沖親自向天子請旨,為三個工匠請封關內侯。天子居然還真準了。你們說這是不是大漢朝的咄咄怪事?”
“工匠封關內侯?”幾個人同時驚叫起來,面面相覷。
“正是,我還聽說,曹沖建議丞相下令,這些工匠白天在水寨做事,晚上全部要回到岸上的大營,他們的大營把守的嚴重程度,僅次于丞相的大帳,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一切物資供應也優于其它軍營。封賞也很厚,那些工匠對這個曹沖公子是信服有加。”
“還真是個怪人。”周瑜笑著,用手中的玉如意輕輕敲打著手臂,“不過也不是無懈可擊,略施小計。除去他就是。文則繼續說。還有什么事,你說后日油船進不了曹營。可是孫孝廉地話?”
吳范點點頭:“孫孝廉說,曹沖對他們看守甚緊,雖然不限制他地活動,但身邊的一舉一動都會報到他那里。孫孝廉還說,這個曹沖最后好象得了一件寶貨,經常在烏林峰上向江南看,他懷疑他是在用那件寶物觀察我軍的大營。”
“怎么可能?”魯肅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我軍大營離烏林峰少說有七里,多說有十里,什么寶貨能看這么遠?千里眼啊?”
吳范苦笑了一聲:“孫孝廉也不敢相信,但有一次聽孫紹說,曹沖知道二位都督的大帳位置,故而才有如此荒謬的猜想。說實話,我也不敢相信。這次去,我是真的想見一見這個曹沖,看看他的面相,了解一下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仙下凡,可惜他營中正在聚會,我無法進入宴會。”
周瑜沉口吟不語,想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后日伯陽照常進曹營,其它的事容后再說。”
第三天半夜子時,曹軍帳中一片漆黑,但將軍們卻沒有睡,一個個按照既定的位置做好了準備,就連大船上地強弩都拉上了弦,只是沒有放上弩箭,霹靂炮也拉起了重錘,只是沒有放上磚團,拍桿也準備停當。士卒們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看著江東水營的動靜。
曹沖披著斗篷,站在曹操的身邊,那些文臣們也裹起了身上的衣服,無聲的咒罵著漸漸停了地北風。他們雖然不敢抱怨什么,但輕微地跺腳聲卻很明白了表示了這時候不讓人睡覺,卻站在這里吹風的不滿。
曹操坐在屏風中間,風勢要小得多,厚重地狐裘擋住了刺骨的寒氣,滾燙的美酒趕走了難熬的冷意。他靜靜的坐在那里,眼睛都不瞟一下周圍的人,只是靜靜的呷著酒。他就象是一座山,壓在所有人的心頭,讓人們只能強行忍住心頭的不滿,聞著冷風中飄來的酒香聊以自慰。
“丞相,來了。”路粹眼饞的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美酒,抽了一下鼻子,略帶興奮的報告。
曹操抬起眼,看到江面對過幾點亮光,閃了幾閃。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向曹沖要過望遠鏡,套在眼睛上看了又看,這才點頭道:“傳令水軍準備接應。”
一聲令下,傳令兵飛奔而去,沒過多長時間,水寨中點起無數的火把,水寨門大開,幾路接應的大軍魚貫而出,在寨前擺好了隨時可以接戰的架式,將強弩對準了被剛從云層中透出的月亮照得閃閃生光的江面,所有人都進入到了自己地崗位。隨時準備進入戰斗。
風漸漸地轉了向。北方變成了南風,一陣濕意吹得人臉上生涼,但沒有人叫冷,他們都屏住了呼吸。緊張的看著漸漸亮起了的江面。曹操用望遠鏡看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放下望鏡遞到曹沖手中:“倉舒,這還真是個好東西,可惜,全是倒地,看起來頗不習慣呢。”
“父親,來了?”曹沖有些緊張的問道。
“來了,不過……“曹操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才笑道:“沒有你擔心的小船。全是大船。”
曹沖一聽。舉起望遠鏡向遠處看去,只見江面上,幾艘大船若隱若現,張起了帆,乘風而來。他仔細的看了半天,這才算放下心中的擔憂,正如曹操所說,全是大船,別說寨前有嚴陣以待的眾將。就算沒有,這些船也進不了水寨。
“賀喜父親。”曹沖拱手為禮,身后的曹彰也跟著笑逐顏開的拱手為禮。
“賀喜丞相。”環繞的眾人拱手為禮,齊聲笑道。“哈哈哈……”曹操大喜,朝四周擺了擺手:“諸位辛苦。本相已經準備了些酒食。等會兒等孫伯陽來了,請諸位一起喝點以解寒氣。明日還有重賞。”
“謝丞相。”眾人一聽,更加開心了,身上的寒意也去了一半。小半個時辰以后,有人也看到了江面上露出地船只地影子,不由得輕聲驚呼,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氣氛慢慢變得熱鬧而激昂。又過了半個時辰,前軍順利接到了孫賁,用快船將孫賁接到了6營大帳。
“伯陽,一路可順利啊?”曹操一見頂盔貫甲的孫賁出現在臺階前,立刻迎了上去。
孫賁臉色很不好看,被曹操拉著坐下,這才不滿的說道:“丞相,賁出來時倒還順利,只是沒想到,到了丞相大人的地盤,本以為安全了的時候,卻現自己面對著幾十架滿弦相待的強弩,還有上萬刀出鞘、弓在手的將士,丞相這是在接我啊,還是接周瑜的三萬水軍啊?”
曹操一滯,倒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釋,曹彰連忙上前笑道:“岳父大人也是用兵之人,自當知道小心為上,這些人倒不是為岳父大人準備地,實在是生怕岳父萬一遇到麻煩,我軍可以上前接應岳父大人。還請岳父大人不要多疑才好。”
“原來如此,這么說,有勞諸位在此相候,賁倒是愧不敢當了。”孫賁說著,起身對眾人團團施了個禮,這才和曹操相視一眼,放聲大笑。
“來來來,我們進去喝點酒暖暖身子,至于后面的周瑜,就由蔡德去對付吧。”曹操指著外面隱約傳來的戰鼓聲笑道。
眾人大笑,魚貫進入大帳,開始接風宴。而水寨前追來的江東水軍一見曹營的架式,放了兩陣亂箭,調頭就跑,只是順風留下一陣咒罵聲。
曹沖心情也很好,雖然自己預料地孫賁放火沒有出現,但孫賁進了營,他這詐降計想玩也玩不成了,下面就要拖著他地人去玩劉備,讓孫劉兩家反目成仇。雖然剛才孫賁很氣憤,但他氣憤歸他氣憤,該走的路子還是要走,這一點想必曹操自己心里早有定算,就不用自己再去惹他不高興了。因此他也堆起了滿臉地笑容,上前以子侄禮給孫賁見禮敬酒。說起來還真難受。孫賁的女兒嫁給了曹彰,他就是曹彰的父輩,也就長曹沖一輩。但同時他又和娶了曹沖從姐的孫匡是平輩,也就是說和曹沖又是平輩,這關系搞得有點亂,讓前世過來的曹沖實在有些吃不消,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理,好在孫匡現在不在,他也只好跟著曹彰稱晚輩了。
孫賁見到曹沖很開心,拉著看了又看,然后跟曹操說道:“丞相大人,這倉舒公子我是越看越喜歡,可惜我是沒有女兒了,要不然啊,真想再和丞相結一門親呢。”這話說得曹操樂不可支,哈哈大笑。眾人聽了,也上前來湊趣,要孫賁給曹沖拉拉紅線。孫賁還若有其事的想了想笑道:“你們還真別說,我家有個從妹,今年十六,長得雖然不算天香國色,倒也看得,更可貴的是她一身好武藝,慣喜舞刀弄棒,手下幾十個女婢也是身手不錯,說與倉舒倒是合適。丞相大人,你看可使得,如有想法,趁著孫仲謀焦頭爛額的時候,派一個使臣去要了過來,我想他也不敢不應。”
“哈哈哈,丞相大人,這女大三,抱金磚啊,正合適啊。”華歆笑著湊上前來,朝著曹沖擠了擠眼睛,又沖著曹操哈哈大笑。曹沖大羞,雖然很想知道孫賁說的這個女子是不是傳說中的孫尚香,便實在是不好意思去問,只得紅著臉敬了幾杯酒,借口酒力不支,告罪退席而去。
曹彰見他跑了,跟出來拉著他笑道:“倉舒,別急嗎,美人還在江東呢,你這么早回去想做夢去見嗎?可別被那兩個小美人聽見了,到時候房內不得安寧啊。”
曹沖擺開他的手笑道:“你可搞清楚了,我要是娶了那個女子,你可就晚我一輩了。“且,各叫各的,要照你這么說,你還跟父親稱兄道弟呢。”曹彰滿不在乎的笑道。
亂啊,真夠亂的。曹沖覺得頭大,搖著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