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為兵力不敷使用而著急的曹沖接到張松派人快馬送來的喜訊時,喜不自禁,抱著荀文倩就狠狠的啃了一口。荀文倩猝不及防,被曹沖摟在懷中啃了一臉的口水,羞不自勝,又看見丫環荀小青、大雙小雙躲在一旁竊笑,不禁紅了臉推開曹沖,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嬌嗔的說道:“看你,都是開府的鎮南將軍,國之重臣了,還這么孩子氣,也不怕人笑話。”
曹沖哈哈一笑,還是抱著她不放,沖著紅著臉竊笑的三個丫環揮手大叫道:“都別弄了,出去出去。”
荀小青咯咯一笑,和小雙一左一右拉著發愣的大雙笑著跑了出去。曹沖將荀文倩扳倒在自己懷里,低著頭看著她透紅的臉頰笑道:“鎮南將軍怎么了?那是公事,咱倆夫妻之間親熱親熱,那是私事,總不能讓每個人都公而忘私吧?再說了,人家成親就圓房,咱倆只是親親嘴,這算得了什么。”
荀文倩咄了他一口,垂了眼瞼,舒舒服服的躺在他的懷里,手捻著他頜下的帽帶羞怯的笑著:“不圓房也是你說的怪道理,怎么現在又來怪我。”
曹沖抱著她,身體前后輕輕的晃動著,開心的笑道:“我是心疼你們好不好,不想讓你們才三四十歲就臉上有皺紋,這女子的四德我雖然不喜,但老婆長得好看一點總是好事。再說了,正如你所說,我自己還是個孩子,可不想沒過兩年屁股后面就跟幾個娃娃叫我爹。”
荀文倩嘆了口氣:“你是體貼我們,只是小玉兒卻心急呢,大玉兒肚子已經現了形。她可看著眼熱呢,你別看她嘴上不說。其實啊,巴不得也能懷上一個才好。”
“那是家事,歸你管。”曹沖笑著搖了搖頭:“內事你全管,外事管一半。如今劉季玉支持我四千人,再加上襲肅的一千多人,我一下子又多出五千多人,可以往漢中一行。這襄陽的事就交給你和子初先生了。”
荀文倩搖了搖頭道:“五千人打漢中,實在沒有什么把握。我看還是等一等的好。一來荊州秋收在即。這個時候出兵有違農時,得不償失,二來關中還沒打,你這里先把漢中拿下了,馬孟起豈不是兩面受敵,豈能全力以赴?三者益州兵新到,人心未附,不管是帶他們出征還是讓他們留守襄陽。都讓人放心不下。你還是等等再說吧。”
曹沖眨著眼睛想了想,覺得荀文倩說得有理。露齒一笑道:“夫人高見,就依夫人的。”
荀文倩微微一笑,伸手細長的手指摩挲著曹沖唇邊剛長出地茸毛笑道:“你呀,倒是個從諫如流的,只是有些太過了,我地想法你也別急著同意,等龐士元和劉子初來,一起商量一下再做決定豈不是更加穩妥?我再有主意,終究是個婦人之見,這外事終究還是想得不夠周到的。”
曹沖搖了搖頭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說的這些士元他們也提起過,當時主要還是因為兵力不足的原因,其他幾點只是略提了提,我也是如此想地,這漢中的張公祺并不是個太有野心的人,也許不用一上來就兵戎相見,或許可以先派人勸降,先禮后兵,也顯得咱有點王者風范。”
“你想做王嗎?”荀文倩笑道:“你可別忘了,高祖皇帝可說過,非劉氏而為王者,天下共擊之。”
“屁!”曹沖不屑的撇了撇嘴:“那些屁也不懂地皇子皇孫都能封王,為什么其他人不能封王?再說了,這規矩早就沒人聽了,袁公路都稱仲家了,天子老大他老二,也沒見高祖皇帝或者誰出來他。”
“袁公路最后不是敗亡了嗎?”荀文倩不笑了,從曹沖懷里掙脫出來,撩了撩鬢邊的青絲,一本正經地問道。曹沖一見她地臉色,就知道她又犯倔勁了,不由得苦笑一聲,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別爭這個問題了,我看啊,從叔的書你還是沒看明白,要重讀啊。”
自從跟荀家結了親,曹沖總算搞明白了寫漢紀的荀悅是什么人。荀悅是荀家八龍老大中荀儉的兒子,荀是八龍中老六荀爽的兒子,荀悅和荀是正兒八經的從兄弟,荀悅自然就是荀文倩的從叔。他是個真正的神童,十二歲能解說春秋,記性又好,有過目不忘之能,靈帝末年宦官當道,他不原出仕,隱居起來讀書。曹操做鎮東將軍時,他到府中任職,后來遷為黃門侍郎,陪著天子讀書,與荀和孔融常侍在天子左右,朝夕談論。他親眼目睹了漢末社淪壞地經過,思想受到了很大地震動,寫了不少很重要的文章,其中一本就是天子賞給曹沖看地《漢紀》,那是關于西漢的事,還有《申鑒》、《崇德》、《正論》等數十篇論。《申鑒》是他的一篇重要論著,書中對社會現狀提出了很多批判。作為荀家的女兒,荀文倩當然看過,她嫁到曹家來,也把這本書的抄本帶來了。這本書不長,只有萬把字,曹沖一看之下,大為吃驚,跟著荀文倩把這本書好好的讀了幾遍,但他和荀文倩的態度不同,他雖然驚訝于荀悅的眼光獨到,但還不至于頂禮膜拜,他認為荀悅提出的一些見解有空想之嫌,為此兩個人在閨房之中沒有少爭論。有著后世的經驗做后盾,荀文倩雖然言辭犀利,對圣人經典的熟悉程度不是曹沖可比,卻依然不是曹沖現實派的對手,自然相形見拙,雖然她引經據典,卻往往被曹沖一句“實際情況如何如何”說得啞口無言。
荀文倩一聽他如此說,翻了翻白眼,嗔道:“言偽而辯,有什么好得意的。”
曹沖收了笑容,搖搖頭正色說道:“文倩,你和周元直一樣。是個聰明人,可惜啊。就是眼界太小了,總限在圣人的框子里出不來。圣人也是人啊,是人就有對有錯,夫子贊子產不毀鄉校。提倡國人可以議政,他反對殺不道以就有道,可自己一旦當了政,刀卻比誰舉得都堅決。這豈不值得你深思嗎?”
荀文倩見他又在誹謗圣人,可偏偏他說的自己卻辯不了。只得耍賴道:“既然如此。你也把我象周元直一樣流放到大秦去好了。”
“會有那一天的。”曹沖嚴肅的點點頭:“不過不能讓你一個人去,這么漂亮地夫人一個人走那么遠的路我怎么能放心,你別急,等我平定了天下,我陪著你去。”
“去你地。”荀文倩嫣然一笑,手中絲帕甩了一下,扭過頭去,曹沖哈哈一笑。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將她再次拉到自己懷中,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居然說夫君有五惡。豈不知夫君只有好色一疾而已嗎?真是該打,將尊臀亮出來,夫君要施家法了。荀文倩一聽,嬌笑著推開曹沖,扭身就跑,曹沖哪里肯放,一下子撲上去,將荀文倩拉倒,兩只狼爪順著她的腿摸了上去……
一個月后,法正、孟達帶著四千無當軍,跟隨張松回到了襄陽,曹沖出城相迎,張松向他隆重推薦了法正和孟達。曹沖哈哈大笑,拉著法正地手笑道:“令曾祖法文強(法雄)為南郡太守,猛虎不出,令祖玄德先生(法真)于窗中識胡公(胡廣)有公卿之量,不知法孝直重至南郡,有何觀想啊?為賢太守乎,為識公卿乎?”
曹沖說的這兩個人一個是法正的曾祖法雄,一個是法正的祖父法真,這兩個人一個是能臣,一個是隱士,都是漢末大大有名地人物,可不是法正現在這副衰樣,不僅官做得小,還被人罵做無行之輩。曹沖也是從荀文倩嘴中才知道原來這個背主賣榮的才子還有這么厚地背景,他還聽荀文倩說扶家法家原來是齊襄王法章地后人,齊被秦滅之后,不敢再姓田了,改姓法,世代有二千石大官,算是個有名的官宦之家。曹沖現在為了和法正拉近關系,一見面就抬出了他家的光榮歷史。
法正和曹沖初次見面,見他親自出城相迎,心里已經是很感激了,暗自慶幸這次和張松到襄陽來沒有投錯人,又聽曹沖在眾人面前抬出他的曾祖父和祖父,大感面上有光,連忙趕上前兩步一躬到底笑道:“法正不才,既無曾祖太守之能,又無先祖識人之明,唯愿展胸中淺薄之學,為將軍馬前卒而已,還望將軍不嫌鄙陋。”
曹沖哈哈一笑,雙手扶法正:“自從聽永年提起孝直,一直盼著能見尊顏,今日有幸,豈能讓孝直再走?還請孝直不嫌我妄陋,不吝教誨啊。”
“豈敢豈敢。”法正聽著慰心的話,看著曹沖熱情的笑臉,享受著旁邊那些人的羨慕,心里美得冒泡,連忙謙虛了幾句,轉過身拉過孟達笑道:“將軍,此乃正之郡人,扶風孟子敬,故涼州刺史孟大人之子,深明兵法,與正為莫逆之交。”
曹沖對孟達的印象并不好,在演義里他和劉封兩人就是害得關二爺走麥城地罪魁禍首,又是個反復之人,實在沒有什么好感。但此一時彼一時,既然他現在走到了自己面前,當然不能憑著一已之好行事。他笑著走上前,拱手施禮。孟達連忙還禮,兩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互道仰慕之害地廢話。曹沖沒法象夸法正那樣夸孟達,他老爹那個涼州刺史可不是好路子來的,而且在任上也沒有什么值得稱道地政績,即使說出來也顯得太假,能夸的只有孟達長得好了。
孟達長得確實不錯,身高七尺八寸,姿容可觀,不怒而自威,讓曹沖都有些覺得詫異,長得這么好看的一個人怎么能那么不堪,當真是成者王侯敗者寇,就跟魏延一樣受了委屈?
“子敬一到,我無憂矣。”曹沖一邊詫異著他和魯肅一個字,一邊笑道。
“將軍過獎,有將軍坐鎮襄陽,荊州穩如泰山,何來可憂之事。”孟達笑著說道:“達平日自詡有才。可一見將軍的風度,真是愧殺人了。還望將軍以后多多指教。”
“豈敢豈敢。”
曹沖謙虛了幾句。請他們進城。一進城,曹沖就將一直被關押的襲肅帶了來。畏畏縮縮走進來的襲肅一見冷著臉坐在一邊的法正和孟達,頓時大喜,沖上來大叫道:“法校尉。可是使君讓你來救我的么?”
“救你?”法正哼了一聲,抬起眼皮瞪了一眼襲肅,眼中全是肅殺地光芒,嚇得撲上來的襲肅一愣。連忙停住了腳步,不解地看著法正。法正撇了撇嘴。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里透著無盡的殺意:“使君讓你駐守在秭歸,你卻和劉備私通,不僅派兵協助劉備守武陵,居然還敢偷襲夷陵,使得將軍和使君誤會,陷使君于不忠不義之境,險些惹出大禍,你還想著使君來救你?”
襲肅頓時傻了。他被俘之后。曹沖一直沒理他,也沒說要殺他。也沒說要放他,搞得他莫名其妙,整日惶惶不安,今天看到法正和孟達在此,以為益州投降了,自己也就安全無事了,沒想到法正開口就說出這么幾句話,透著一股劉璋為了和曹沖交好準備把他當替罪羊地味道。
“法校尉……”襲肅見法正寒著臉不理他,想起平時自己因為法正官小職輕,又是個外鄉人,沒少給他臉子看,估計求他也沒用,連忙轉過頭對曹沖身邊的同鄉張松哀求道:“張大人,張大人,你就看在同是益州人的份上,幫我求求情吧,你也知道的,我襲肅不是個膽大妄為地人啊,這……這事實在……唉……”他都不知道怎么說了,又想說是劉璋指使的,又怕反惹得曹沖不高興,急得連聲嘆氣。
“好了,你也別唉聲嘆氣地了。”法正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在使君是個仁厚之人,將軍也不愿多殺無辜,就饒你這一遭。你因禍得福,不用回益州了,就帶著你的人在將軍帳下聽命吧,說不定還能掙些功勞。”
“啊?啊!好!好!”襲肅抹了把額頭涔涔的汗水,跪在地上連連叩頭,磕得地上的石板通通作響:“多謝使君,多謝將軍,多謝法校尉……”
“起來吧。”曹沖很擔心他把腦袋磕破了,連忙招呼道:“下去換身衣服,清洗一下,過會兒一起來給孝直和子敬接風吧。”
“諾!”襲肅應了一聲,又叩了兩個頭,起身跟著一個虎士去了。見襲肅出了門,曹沖笑道:“孝直,他是個老實人,可別把他給嚇壞了,你看這頭磕得,我真擔心他這腦袋有沒有暈了。”
法正心中大為解氣,要知道襲家也是益州的豪強,要不然以襲肅的能力也不能帶兵駐守秭歸,平時不怎么法正這個名聲不好的外鄉人看在眼里,今天卻被法正嚇得差點癱在地上,讓他如何不解氣。
“將軍不用擔心,他這腦袋結實得很呢。”法正拱了拱手笑道。
曹沖哈哈一笑,知道他這是借機報復,心中雖然不喜,卻也沒有多說什么。象韓信那樣對待屠家子的大度之人世上沒幾個地,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倒也不失為直道。他站起身來招招手道:“來來來,趁著時辰還早,我們去看看漢中地地形,聽聽二位的高見。二位都從漢中入蜀,看看我這沙盤做得對也不對。”
沙盤?法正和孟達驚喜地對視了一眼,又感激的看了一眼微笑的張松,連忙站了起來緊緊的跟了上去。他們聽張松說過曹沖在打荊州時用過沙盤,荊州形勢一覽無余,打起仗來極有用處,但他們也知道這是極機密之物,只想著等以后成了親信,或許有機會開開眼界,沒想到剛剛見面曹沖就要帶他們去看沙盤,那就是已經把他們當成自己人了,這讓一直在益州不受重視的兩個人如何不喜,如何不感到得遇明主,如何不感激涕零。這進屋的幾步之間,兩人已經生出了賣命的打算,好好的盤算了一下漢中,考慮著怎么在隨后的軍議上大露一把鋒芒,博得新主子一份歡心。
漢中的沙盤做得很精致,正如徐晃所說,曹沖心在天下,既然有商人進出關中,當然會有關中的地圖。同理可得,曹沖對漢中和益州志在必得,當然也不會放過收集相關地形的機會。打下房陵之后,每個月襄陽都有商人進山收購山貨,這些商人的足跡遠到漢中,曹沖派出去游學的士子也就跟到了漢中,地圖自然也就畫到了漢中。
“嘆為觀止!”法正瞪大了眼睛,看著偌大的沙盤,很快就找到了他入川的路,他挽起大袖,伸手指著重山之中的那條小道說道:“子午谷,將軍,我就是順著這條路進的漢中,哈哈哈,當年在山中走了一個多月,沒想到今天卻有機會一覽無余。”
孟達驚嘆不已,繞著沙盤轉了兩圈:“將軍,有了這沙盤,真可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了,這可比當年馬伏波撮米為山強多了。”曹沖得意的一笑:“哈哈哈……二位過獎,二位既然走過子午谷,不妨看看,這沙盤還有哪些地方不妥的。”
“極妙極妙。”孟達連聲贊道:“我實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要說不妥之處,確實是有。”法正捻著胡須笑了。
曹沖倒有些奇怪:“孝直請直言,哪里還做得不準確,我立刻讓人來改。”
“倒不是不準確。”法正搖了搖頭笑了:“準確是極準確了,可惜太小了些,看不到關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