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竹筒斷為兩截,里面灌滿的鐵珠噴涌而出,灑了一地。蒲元恭敬的倒提長刀向曹沖拱手道:“將軍,元獻丑。”眼中卻是抑制不住的驕傲。
典滿將竹筒送到曹沖面前,又從地上撿起幾個鐵珠放在寬大的手掌中伸到曹沖面前,眼中透出驚訝的神采:“將軍,果然是斬金斷鐵呢。”
曹沖早有預料,一時倒也沒顯得有多激動,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十足十的擺出了咱是見過世面的派頭。他伸出兩指,拈起一顆被劈成兩半的鐵珠,看了看光亮的茬口,又將鐵珠扔回典滿的手中,拍拍手笑道:“好刀,果然是好刀。”
孫尚香從蒲元手中搶過長刀,心疼的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刀上依然光亮如新,并無半點破損,這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喜笑顏開的湊到曹沖身邊,擠了擠眼睛笑道:“再給我打把趁手的短刀吧。”
曹沖見她一副討好的樣子,忍俊不禁,他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小家子氣”,伸手把貪心不足的孫尚香撥到旁邊,孫尚香牙一咬,眼一瞪,剛要發飚,小雙沖她搖了搖頭,嘴角向曹沖撇了一下,意思是稍安勿躁,且聽下文分解。孫尚香立刻明白過來,將刀在腰間別好,靜聽曹沖發話。
“你有字嗎?”曹沖張了半天口,忽然想起來還不知道蒲元地字。無法稱呼他。
“回將軍,有字,小字玄伯。”蒲元在鐵市呆的時間長了。雖然幾年前就取了字,可鐵市里的鐵匠們根本不聽那一套,還是叫他小名,這字卻無人提起,今天算是難得地用一次了。
曹沖點頭:“玄伯,你這好手藝,只在南鄭打刀實在太可惜了,到我軍中來吧。襄陽有不少作坊,里面有手藝熟練的匠工,你去做個頭目,每年可領得五百石的工錢。”
蒲元心中一喜,一年五百石,這可就是一個縣長的水平了,他一個鐵匠一下子能拿這么多,實在讓他很意外。他剛想答應,可想了想又遲疑了,有些為難的說道:“將軍恩賜。元本當從命才是,只是我家搬到南鄭數年,掙的一點錢也僅夠生活而已,且老父老母年高,無人照顧,只怕元不能遠離。這……”
曹沖看他為難的樣子,不禁笑道:“玄伯也有二十多了,怎么沒娶妻嗎?”
蒲元臉一紅,不好意思的說道:“是想娶,可是家中實在拿不出聘錢來。這才一直拖延著。”
曹沖更奇怪地了,口中“咦”了一聲,坐直了身子問道:“你有這一把好手藝,怎么還會沒錢?”
蒲元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瞞將軍。元手藝雖好,卻不善經營,再加上張師君以道治民,愛刀之人并不多,生意一直不是很好。家中老父身體不佳,我刀又要多尋好鐵,就是掙得兩個錢也都耗在買鐵上了。本來與……村中的蘭英兒情投意合,只是一直沒錢迎她過門。已經拖了幾年。所以……”
蒲元聲音越說越低,臉越說越紅。他憋了半天,臉脹得通紅,抬起頭看著曹沖吞吞吐吐的說道:“將軍……能否先預支一兩個月的工錢,先讓我安頓了家中,然后我再去襄陽?”
曹沖似笑非笑的看了蒲元一會兒,直看得蒲元如坐針氈,后悔莫及,幾乎要走身告辭,這才開口笑道:“玄伯,那個蘭英兒多大了?你提親了沒有?”
“蘭英兒比我小兩歲,今年二十了。我準備不起禮錢,所以還沒提親。”蒲元羞愧難當。
“蘭英兒等你這么多年,很不容易,這件事我替你操辦了吧。”曹沖嘆了口氣,想了想又說道:“你去襄陽確實也不太方便。這樣吧,你在南鄭挑幾個聰明肯干的鐵匠,一起到兵曹去做事,我單獨給你們建一個作坊,專司打照上等兵器,你看可行否?”
蒲元一聽不用去襄陽同樣可以做官,不僅自己可以做官,還可以帶幾個人做官,心下大喜,立刻翻身拜倒:“謝將軍,將軍的大恩,元沒齒難忘。”
“你要是真的感激,先替我造二十把這樣的刀來。”曹沖笑著,伸手將蒲元拉起來,指著孫尚香別在腰里地長刀說道,“另外再替夫人打一把短刀,算作她為你提親的謝禮,如何?”
蒲元和孫尚香都聽得愣住了,蒲元雖然覺得曹沖讓孫尚香去替他提親有些意外,卻不敢表示什么異意,孫尚香卻覺得不可思議,自己雖然名義上是曹沖的妾,但她卻還沒舉行過儀式,實際是還是個閨女,哪有閨女去做媒婆的。她立刻脹紅了臉,張口正要說話,曹沖一擺手攔住了她,對蒲元說道:“既然你沒有異議,我這就派人帶你去見南鄭令曹大人,你有什么要求,一概向他提就是了。”
蒲元千恩萬謝,跟著一個虎士走了。曹沖這才轉過身來,對撓著頭的孫尚香說道:“你有什么話就說,別跟個猴子似的抓耳撓腮。”
“我……我怎么能做提親的人?”孫尚香憋了半天,終于突口而出。
“為什么做不得?男人能提親,女人自然也能提親,你不是還想做將軍嗎?大漢朝也沒有女將軍呢。”曹沖搖搖手說道:“你收了人家的長刀,還想要把短刀,去做點事也是該的,這件事就這么定了,要多少錢去跟子平拿,別辦得太寒酸了。”
孫尚香瞪著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曹沖,嘴張了幾張還是沒說出來,她有些郁悶的一拍大腿。氣得叫道:“我自已還沒嫁人,怎么能去做媒婆?”
“你搞什么?你是我地老婆,怎么還想著嫁人?”曹沖又好氣又好笑。
“可是我們還沒有……”孫尚香還是想不通。
“沒有什么?沒有圓房?”曹沖嘎嘎的笑了兩聲。湊過來笑道:“要不就在今晚吧,反正你住我帳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將士們都知道的。”
“我呸!”孫尚香羞得耳根都紅了,起身就走。曹沖抬手笑道:“喂,我可告訴你啊,過些天要打仗了,你不趁這個機會出去轉一轉,以后可就沒機會了。”
孫尚香腳步滯了一下。身體一頓,跟著又大步流星地走了。
許靖帶著張松和蔣干匆匆地起程了,他們日夜兼程趕往成都。路上經過幾次試探之后,張松就摸清了許靖的想法,于是向許靖表露了準備勸降劉璋的打算。許靖一聽這個曹沖背后的親信對自己如此信任,十分得意,出了不少主意,分析了益州的情形勢,甚至討論到了曹沖占據益州之后如何治理益州的問題。他在交州呆過多年,對益州南部的形勢略有了解。說起來也有不少有價值地意見。張松一一記下了,準備回去向曹沖匯報。
他們趕到成都時,正是新年地時候,成都一派喜氣洋洋,熱鬧非凡。劉璋因為曹沖一舉攻克漢中,老仇人張魯現在去了鄴城做富家翁,多年地心腹大患得以消除,心情非常好,不僅大賞眾官,還在成都城外施粥。救濟那些無家可歸的窮人。
張松看到劉璋時,劉璋正在和眾僚屬一起欣賞歌舞,圓圓地臉上蕩漾著快樂的笑容,一見到許靖帶著張松和蔣干進來了。他開心的笑道:“文休先生辛苦了,快來坐。永年,你和子翼也坐下,先休息一會兒再說公事,這大年頭的還讓你們跑來跑去,真是辛苦你們了。”
許靖滿面笑容,拱了拱手坐下。張松掃了一眼四周,見成都令李嚴。主簿黃權。從事王累、鄭度等人都在座,知道這大眾廣庭之下不好勸降。便哈哈一笑,團團作了個揖,在一旁坐下,和蔣干兩人津津有味的欣賞起歌舞來,不時的和劉璋說說閑話。直到夜深才散了宴席,等眾人都走了,劉璋才睜著腥松地醉眼,斜睨著蔣干和張松說道:“永年,子翼,我這益州治理得如何啊?”
蔣干微微一笑,欠身說道:“使君治下的益州,自然是民生安定,百姓和樂。”
劉璋哈哈一笑,得意的晃動了一下身子,臉頰上兩酡酒紅更甚了,他滿意的嗯了一聲:“民生安定略可以說得,百姓和樂嗎,還有些距離,我只可惜手中的糧食不足,要不然啊,我就不是只在成都施粥了,要在整個益州都施粥,要讓益州沒有挨餓的人才算得圓滿。”
許靖連忙笑道:“使君仁義,這益州的臣民都是有目共睹的,鎮南將軍在許靖面前多次提起使君,對使君的仁義也是贊不絕口呢。”
劉璋瞥了許靖一眼,也點點頭笑道:“是啊,鎮南將軍曹大人年紀輕輕,能將襄陽治理得如此有條理,也是極為不易,只是襄陽只是一城,南郡只是一郡,江南還有劉備虎視眈眈,只怕一時還騰不出手來治理益州吧。”他轉過頭看著蔣干和張松:“劉璋不才,愿為將軍分憂,再做幾年益州牧,什么時候將軍大人要收復江南,我還可以從益州出兵,助將軍大人一臂之力。永年、子翼,你們看如何啊?”
張松眉頭一挑,看了一眼蔣干,蔣干也正轉過眼珠看著他,兩人目光一碰,頓時心領神會。看來這些天劉璋已經感覺到了危機,和手下的人商量過不少次了,這才在他們開口之前先將要求提了出來,他想占著這個益州牧不放,名義上可以接受朝庭地領導,實際上益州還是他說了算,這種主意顯然有些異想天開。
蔣干笑道:“使君治下的益州,比起將軍治下的襄陽確實不遑多讓,不過這個比較有些不妥。將軍大人受天子之托,坐鎮襄陽,雖然名義上領著南郡太守地官職。但他卻是以鎮南將軍地名義代領南郡太守,江南四郡現在逆賊劉備手中,暫且不提。就算江北的南陽、江夏二郡,也是歸屬將軍大人治下,這益州既然還是大漢地領地,自然也歸將軍統轄。將軍軍務繁忙,并沒有太多時間去管政務,所以這南郡的政務都是由劉子初劉大人代理,使君如果拿成都和襄陽比,那只能和劉大人比一比。而使君是一州之牧,和劉大人比未免有失身份,所以這個比較也不妥當,還是由益州太守董和董大人和劉大人比較更為妥當一些。”
劉璋臉一紅,感覺到自己拿成都和襄陽比確實有些不妥,一下子把自己變成了益州太守一般。他干笑了幾聲說道:“呵呵呵,子翼說得有理。不過這軍務卻有些不妥,益州的軍事,好象也無須鎮南將軍大人來統領吧?”
蔣干有些不解的“咦”了一聲,有些意外的看著劉璋:“使君大人何出此言。這要是傳到天子的耳中,可是要治使君大人一個以下犯上之罪地啊。”
劉璋郁悶之極,怎么自己一開口就錯,還以下犯上,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以下犯上了,立刻沉了臉,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子翼此話怎講,劉璋怎么就以下犯上了?”
蔣干笑道:“建安十三年,使君派永年兄弟二人去荊州面請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承制封大人為振威將軍。封使君兄長為平寇將軍,將軍莫不是忘了?”
“沒忘啊。”劉璋有些迷糊了,這將軍印信他是收了地,不過這跟以下犯上有什么關系。
“既然沒忘。使君是振威將軍,自然要歸鎮南將軍府統轄,也就是鎮南將軍地屬下,現在卻要和將軍大人論個高低,豈不是有些不敬的味道?”蔣干好整以暇的攤開手笑道,一副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還要和將軍比高低,豈不是自不量力的樣子。
“這……”劉璋一時語塞。想想好象是這么回事。自己不過是個雜號將軍,當然要歸鎮南將軍府統轄了。這么一說,自己還真是曹沖那個小孩子的屬下了?他看了看四周,有些后悔把所有的人都散走了,這里只剩下許靖、張松和蔣干三人,連個幫自己解圍的人都沒有。張松和蔣干當然不是自己這一邊的了,而許靖這老頭,瞇著眼睛裝瞌睡,臉上卻帶著笑,顯然是在看自己地笑話。他一時無策,只得祭出遁法,哈哈一笑說道:“喝多了,喝多了,都不知道自己說些什么了。這個,我想先休息了,你們明天再來吧。”
說完,也不等張松等人回答,站起身來大步流星逃也似的走了,哪有一點喝多了的樣子。許靖愕然,他沒想到劉璋這么干脆,一見形勢不好,撒腿就跑了,這老實人也有蔫招啊,他還沒來得及向他匯報出使的情況呢,他怎么能走呢。
張松輕松的一笑,起身招呼許靖道:“文休先生,使君既然喝多了,今天是議不成事了,我們還是各自回府,等明天使君酒醒了,再議不遲。”
許靖無奈,只得跟著張松等人出了府,各自回家。張松帶著蔣干回自己的府中,一路走一路商量著劉璋的怪異表現,他們也知道,劉璋其他的事可能會不太在意,你們只要說得在理,他就聽你們也沒關系,可這關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自然要小心一些,不會輕而易舉的就將益州交出去。
兩人說著進了府,一下車就看到張肅從里面迎了出來,張松不免有些驚訝,上前施完禮問道:“兄長,你不是在廣漢任上嗎?怎么回來了?”
張肅苦笑一聲,拉著張松說道:“先別提這些事了,既然你回來了,就先進去見了父親母親,然后我們再說話也不遲。”
張松一聽張肅地口氣不對,立刻知道事情比較嚴重,也不多說,安頓好了蔣干,進去向父母行禮。老父老母見這個長得丑的小兒子如今做了官回來了,那張丑臉長得也順眼了不少,心里開心,眉開眼笑的拉著張松說了好一通的話,這才將心中有事地張松放了出來。張松沒說停留,一出了門立刻去找張肅,張肅正陪著蔣干說話,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兄長,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上次回來你不是還做得好好的嗎?”張松急切的問道。
張肅嘆了一口氣:“你們知道嗎?劉循回成都了。”
“劉循?他不是在白水關帶兵嗎?什么時候回的成都?”
“將軍大人拿下南鄭不久,他就回了成都,行程很隱秘,看樣子你也不知道。”張肅看了一眼張松。張松點點頭,他手下是有人,可人數太少,又進不了白水軍的大營,如果劉循真要隱藏行蹤,瞞過他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聽說他回來之后就勸說使君大人調兵北上,防止將軍大人越過巴山入益州,以免和張魯一樣。使君可能是覺得白水軍有近萬人,路途又這么遠,沿途又有眾多險關,將軍大人手下兵不過兩萬,想要強取益州根本沒有可能,沒有必要勞師動眾,這才拒絕了他的建議,但卻將我地廣漢太守給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