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天牢?”閻立德追問,誠懇說道:“符節,若是有什么線索,請不吝于指教。”
擺了擺手,示意閻立德不用這么客氣,沉yin了下,韓瑞說道:“這幾個人,似乎是城中的潑皮閑漢,前些時候,在巾幗園鬧事,受人之托,我找人把他們送進天牢,算是小懲大誡,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牢里,怎么出來了?”
知道這條線索就行,至于怎么出來,一查便知,閻立德喜形于色,心中很是感激,連連拜謝道:“符節昆仲真是我閻家的恩人……”
“不敢,些許小事,何足掛齒,算什么恩人……”韓瑞下意識的推托,忽然反應過來,驚疑道:“昆仲?大匠的意思是……”
輕拍了下額頭,閻立德滿臉歉容道:“哎呀,出了這檔事情,一時之間,卻是亂了分寸,忘記通知符節了。”
懊悔之余,閻立德鄭重頓首,韓瑞一愣,急忙起身,快步上前攙扶,道:“大匠,你這是做什么,如此重禮,小子怎敢消受。”
“唉,符節,你若是不受這一拜,有件事情,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啟齒。”閻立德說道,臉上又是感激,又是歉疚。
“閻先生不妨直言,以你我之間的交情,應該不用講究這等俗禮。”韓瑞說道,心里隱隱約約明白幾分,事情應該是與韓壯有關系。
閻立德點頭,yu言又止,韓瑞微笑,也不催促。
過了片刻,頗有幾分不安,閻立德不自然道:“符節,聽聞你有個兄長……”
“嗯,是同堂兄弟。”韓瑞說道:“年初從軍,西征吐谷渾,不久前才凱旋歸來,怎么,是不是我兄長有冒犯閻先生的地方?”
“沒有,絕對沒有。”閻立德急忙擺手,遲疑了下,輕聲說道:“想來,符節你也猜測出幾分來,我也不隱瞞了,昨日賊人劫掠,多虧令兄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保護婉兒平安脫身,不然……閻家上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呵呵,原來如此。”看來猜測沒錯,韓瑞笑道:“遇見不平之事,出手相助,這是人之常情,舉手之勞而已,閻先生無須如此客氣。”
“可不是舉手之勞,而是救人于危難之際。”閻立德神情激動,忽然又多了幾分愧疚,輕輕長嘆,低聲說道:“符節,你不知道,為了搭救小nv,令兄他……”
看到閻立德表情沉重,韓瑞心中不由打了個突,不會是舍己救人吧。
想到這種可能,韓瑞坐不住了,連忙問道:“閻先生,我兄長怎么了?”
“沒事,沒事,不,有事……”閻立德慌忙搖頭,又突然點頭。
韓瑞糊涂了,有點哭笑不得,著急問道:“大匠,好歹給個準話,到底有事沒事?”
“……受傷了,卻沒有大礙。”閻立德說道,拭了下額頭的汗,看來卻是沒把昨天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心情調整過來。
呼,韓瑞松了口氣,人沒事就好,定了定心神,又問道:“負傷了?傷在什么地方,嚴不嚴重,他在哪,容我去看望……”
“后背與手臂,劃了幾刀……已經請御醫包扎診治過了,安心休養,很快就能康復。”閻立德盡量輕描淡寫,安慰了幾句,異常感激道:“聽婉兒說,其實幾處傷口,令兄完全可以避開的,只是為了維護小nv周全,卻沒有閃躲……”
閻立德感激連連,韓瑞含糊應和,對于韓壯這種,舍身擋刀的rou盾行為,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評價才好,要是發生在后世,一些人肯定稱之為傻,不過在古代,卻是典型的英雄事跡,世人佩服,贊嘆不已,沒人會說半個不。
不過,古往今來,做個英雄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在閻立德的引領下,韓瑞來到廂房之中,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忍不住皺眉屏息,掀開珠簾,總算見到了負傷休養的韓壯。
盡管心里有了準備,但是韓壯的悲慘模樣,還是讓韓瑞吃了一驚,他的上半身,幾乎被白紗布纏繞住了,兩只手臂動彈不得,好像是個木乃伊,臉色蒼白近透明,應該是失血過多,使得雄壯魁梧的老虎,變成了現在臥床不起的病貓。
聽到動靜,韓壯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來人,目光似乎有點兒失望,一閃而過,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有氣無力道:“阿弟,你來了。”
韓瑞快步走到床榻邊沿,隱約聞到血腥兼傷藥的氣味,眉頭立即鎖成了川,關切道:“十八哥,現在感覺怎么樣?”
“沒事,就是有點累,休息兩天,就可以了。”韓壯說道,想掙扎直身,卻十分費力。
“別動。”韓瑞伸手按撫,小心翼翼,免得碰觸傷口,在閻立德面前,有些埋怨的話,自然不好說出口,無奈笑了下,韓瑞說道:“看你的樣子,兩天恐怕不行,沒有一兩個月,恐怕恢復不來。”
古代沒有血庫,輸血是妄想,失血過多,只能慢慢的休養補充。
“沒錯。”閻立德眼睛充滿了感激,輕聲說道:“御醫診治,韓校尉身上的刀傷不是很重,只是沒有及時包扎,一路奔行,流了很多血,所以才會這么虛弱,要仔細休養一兩個月,才能康復。”
想到昨天,韓壯身上那件,血跡斑斑的衣裳,閻立德心中涌現一種戰栗的感動。
“我身體結實,不用那么久。”韓壯笑道,好像是想證明自己的話,舉起手臂,卻扯了傷口,悶哼了聲,臉色增白,額頭冒出冷汗。
“怎么了?”聲音乍響,房中眾人看去,卻見屋外走廊身影晃動,翩急而來,珠簾叮咚,一陣香風拂掠,眾人眼睛一花,影像隨之變得清晰起來。
“婉兒。”閻立德叫喚。
“父親。”閻婉兒纖步輕停,柔柔行禮,清澈的眸光卻看向床榻,透出濃濃的關心之意,柔怯問道:“你…怎樣,還好吧。”
奇跡般地,韓壯蒼白的臉上,多了抹紅潤,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口舌笨拙道:“呃!好…很結實……沒關系……”
哦,閻婉兒輕輕點頭,清亮的美眸撲閃,目不轉睛的打量起來。
突然之間,韓壯覺得房中十分悶熱,臉上好像是燒著了似的,十分火燙,不過由于臉色太過蒼白,并不明顯而已,然而一雙眼睛,視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飄飛不定,卻不知道看向何方了。
房中安靜下來,隱約察覺氣氛有些不對,韓瑞開口說道:“閻先生,昨天家兄煩勞你照顧了……”
“反了。”閻立德搖頭說道:“應該是多虧韓校尉照顧,閻家上下,感激不盡。”
“應該的……”韓瑞客氣說道,自然而然,表示不能再麻煩閻家,準備接韓壯回家休養。
閻立德一聽,連忙搖頭道:“這可不成,韓校尉因閻家的事情而負傷,理應由閻家照顧,直到徹底康復為止。”
瞧瞧,這是什么ji,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不像后世,見義勇為,沒有表揚也就罷了,反而受到誣賴……韓瑞心中感嘆,于情于理,也不能答應閻立德的提議,兄長受傷了,兄弟卻置身事外,傳揚開了,肯定惹人非議,也不像話。
兩人在這里爭論,卻是沒有留意,旁邊兩人的臉色,隨著他們的討論,變換無常,一會高興,一會失望的,過了片刻,韓瑞占了上風,畢竟是在古代,以孝悌為先,閻立德實在是沒有理由,阻止人家遵循人情禮法。
就在這時,閻婉兒突然說道:“韓公子,他受了重傷,身子十分虛弱,不能輕易移動,不如先在這里休養幾天,待好些了,再接回去也不遲。”
韓瑞尋思,覺得好像有些道理,回頭看了眼韓壯,卻看見他由ji弈弈,變成疲憊不堪的模樣,不得由遲疑起來。
“還是婉兒細心。”閻立德夸贊了句,誠懇說道:“符節,給個機會,容閻家盡分心意,如何?”
說得自己好像很不近人情的樣子,韓瑞心里嘀咕,自然要征求當事人的意見,轉身問道:“十八哥,你覺得怎樣?”
“無所謂的。”韓壯很豪氣的說道,就是臉色很白,沒有突出英雄的氣概,隨之又有氣無力的補充:“不過,的確有幾分乏軟……”
嗯,明白了,韓瑞點頭,眼睛掠過一抹疑慮。
閻立德見了,有些誤會,立即說道:“符節,你盡管放心,韓校尉是閻家的恩人,我等必然會盡心盡力照料……”
“主要是怕給閻先生添麻煩。”韓瑞說道,與閻立德你來我往,無休止的客氣下去。
直到黃昏時候,在鄭淖約的提醒下,想到家中的孩子,韓瑞這才告辭回去,坐在舒適的車廂之中,似有幾分愁緒。
鄭淖約奇怪問道:“夫君,在想些什么?”
“啊,沒什么。”韓瑞驚醒,微笑道:“在想這件案子,似乎沒有那么簡單。”
“怎么說?”鄭淖約驚訝道。
韓瑞琢磨了下,搖頭笑道:“嗯,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真的?”鄭淖約表示懷疑。
猶豫了下,韓瑞皺眉說道:“這件事情,給我很奇怪的感覺,那些賊人,如果只是普通的劫掠,無非是求財而已,為何要如此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