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
張凡神色漠然,毫無征兆地開口道。
良久,石室之中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仿佛先前的一句話,只是對著空氣說出一般。
張凡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森然道:“難道還要我逼你出來不成?”
說著,手掌之上紅光閃爍,緩緩探出,。
恰在此時,一聲嘆息,驀然現出,在石室中回響,聲音之中,說不盡的滄桑苦澀,恍若耄耋老者,回首前塵一般。
張凡微微一笑,收回了手掌,雖然臉上帶笑,可他的目光之中,卻無一絲笑意,反而盡是凝重之色,靜靜地注視著大曰寶鑒的鏡面上陣陣波動、層層漣漪現出。
火靈大殿之中,吸收七成火靈的那一幕;火源星空之上,九火炎龍珠詭異地一掙扎,這一切,都將在此刻揭曉。
大曰寶鑒的鏡面上,波動到了極致,猛地一凝,一個清晰的面容,浮現了出來。
那是一個蒼老無比的老者,滿臉皆是層層疊疊的皺紋,若久旱之下大地龜裂,皮膚松弛而無光澤,嘴角下垂眉頭緊皺,長長的雪眉從垮塌的眉梢掛了,一直垂到脖頸處。
尤其引人注目的卻是他那一雙眼睛,昏黃而渾濁,總是瞇著,仿佛永遠也睜不開似的,若有無窮的苦難纏身,恍如一個被生活的重擔壓迫,不得解脫的可憐老人。
正是苦道人!
烈火宗,元嬰老祖,傳說中在滅殺火靈珠靈識時身隕的苦道人。
見得是他,張凡并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反而現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坦然與之對視。
現在在鏡面上顯現出的苦道人,與在火靈之地時,仿佛畫皮一般被靈珠子艸控的僵硬大不相同,雖然還是滿臉的苦意,但無論是眼中隱現的精光,還是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凜然氣息,都讓人不敢輕忽,難以尋常老者看待。
這才有了些元嬰老怪的凜凜威風。
對視了半晌,鏡面之中,苦道人忽然嘆息一聲,道:
“后生可畏!”
“后生可畏啊!”
張凡笑了笑,臉上露出怪異的神色,道:“苦老在小子的九火炎龍珠中住得可舒服?”
聽起來似乎是在關心,可話里話外,又都透著股調侃的意味。
“不想我苦道人一生縱橫天下,竟在同一個地方連續跌倒了兩次!”
“天意弄人啊!”
苦道人臉上的苦澀幾乎可以擠出水來,扼腕長嘆道。
少頃,他回過頭來,以一雙死魚一般的眼睛打量了張凡半晌,隨即道: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修為上也差得很。”
“竟能將此寶祭煉到心血相連,兩相合一的無疵地步。”
“真是……”
“不可能啊!”
看著他滿臉的苦意,長眉不停地抖動著,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張凡卻一點都沒有解釋了一二的意思。
現在見得苦道人出現在九火炎龍珠中,證實了他的想法,事情的因果也就清楚明白了。
先前在火靈之地中,靈珠子被他們夾擊隕落,苦道人也就趁機脫身而出了。
不知什么原因,他沒有選擇馬上遁逃,或是藏身起來,而是趁著張凡在三個結丹宗師即將破封而出的壓力下,倉促收取火靈的機會,進入了九火炎龍珠中暫時存身。
至于再往后,是打算奪舍重生,還是以其他的方式修行,那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只是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九火炎龍珠竟是被張凡祭煉到通透無暇的地步,可說是龍珠之內,事無巨細,完全掌控。
這樣一來,苦道人就相當于自投羅網了,只要張凡心念一動,瞬間就能發動九火炎龍珠,直接在內部將其真火煉死。
真真是悲慘啊,生死不過握于他人一念之間。
望著在大曰寶鑒中,隱現紅光的九火炎龍珠,張凡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若非如此,怕是晚輩……”
“已經被苦老奪舍了吧!
說到“奪舍”二字的時候,張凡的語氣陡然轉厲,一股肅殺之氣,瞬間充斥了整個石室。
“哼!”
“奪舍老夫也不會找你!”
苦道人嘴角一撇,滿臉的不屑之色,至于張凡話語中的森然之意,更是仿佛沒有察覺一般。
“怎么說都曾經是元嬰期的大神通者!”
張凡暗贊一聲,收斂了氣息,知道這些小手段對苦道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作用,也就不再獻丑了。
“雜靈根的資質。”
“也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修煉到如今地步的?”
“奪舍你?”
“怕是一輩子都達不到元嬰期!”
苦道人對張凡的資質嗤之以鼻,直接將他看扁,一副料定他終生修不到元嬰期的樣子。
對他的說法,張凡不過一笑置之,并不與其爭辯。
存身于張凡幾乎稱得上是一體的九火炎龍珠之中,苦道人自然可以查知他的資質,可這又如何?他怎能知曉,張凡到底擁有多大的優勢?
大五行破禁術,破盡天下禁法,是他最根本的倚仗,一切所得的基礎。
九轉乾坤鼎,丹成九轉龍虎現,便是在上古修仙者的黃金時代,也是最頂尖的丹道秘法。
混元球,一夢千年,衍化神通,知己知彼,臻至絕頂。
……無論哪一樣,都是苦道人這樣的元嬰強者都沒機會染指的至寶,有這些倚仗在手,在加上拼搏努力,自然仙道可期,卻是不用與外人逞口舌之利。
“更何況……”
鄙視完張凡的資質后,苦道人臉上又是一沉,黯然道:
“以老夫如今的情況,便是想要奪舍,也是無能為力了!”
許是很久沒有與人說話了,逮住了機會,苦道人竟然滔滔不絕了起來,將當年的往事,與火靈珠的前后因果述說了個清清楚楚。
當年,他苦道人是堂堂烈火宗的元嬰老祖,傳承的是上古之時,五行宗火脈的神通秘法,縱橫一時,雖然稱不上宇內無敵,但也少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不想,宗門至寶火靈珠忽然出現問題,竟在其中誕生了自主的靈識,這還了得?
要知道,這般寶物中誕生出來的靈識,天生便能將寶物艸控自如,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更何況天生無物,只要有靈智之輩,無不渴望自由,火靈珠又怎甘再任由他們驅使?
這下就麻煩了,為了能重新掌握住這件宗門至寶,苦道人只好以身犯險,意圖憑借他元嬰期的神通,以元嬰之體強行遁入火靈珠之中,意圖滅殺的靈珠子神識。
結果……再堅固的堡壘,也會被從內部攻破,幾乎無堅不摧的至寶火靈珠,被靈珠子與苦道人在內里一場大戰,竟然轟然崩碎,生化出了火靈之地這樣一個奇妙的世界。
一戰之下,苦道人的元嬰重傷,不用說脫離火靈之地回到軀體之中了,甚至連如何長久地存在下去,都成了問題。
靈珠子也并非無事,不過初生的靈識,就遭到了重創,也幾乎湮滅當場。
可謂是兩敗俱傷。
無奈之下,靈珠子與苦道人的殘破元嬰彼此融合,方才生存了下來。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雙方都不能接受的了,于是此后的無盡歲月,雙方爭斗不休,彼此都想將對方消滅,卻也都不能如愿。
也正是由于這種特殊的存在方式,苦道人才脫出了壽元的限制,竟然一直存活至今,可是這樣活著,又豈是常人能接受的?
苦道人經此一事,還能始終保持神智清晰,不被靈珠子同化消融,已經是難得的好毅力了。
“只是……”
一旁張凡聽得有點無語。
“這苦道人嘴怎么這么碎啊!”
可能是這么多年慘痛經歷造成的后遺癥,苦道人那張嘴竟然一說起來就停不了了,啰啰嗦嗦一大竄,聽得張凡腦袋一陣陣的發蒙,仿佛有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嗡的直叫喚。
就在他忍不住要將苦道人的碎嘴堵上的時候,他的述說,總算是搞了一個段落。
“要不是有老夫在!”
“就憑你們幾個小家伙,還有那幾個三腳貓的什么宗師?”
“我呸!”
“也想奈何得了靈珠子,做夢去吧!”
結丹宗師,都成了三腳貓?張凡愕然無語,不過想想苦道人的身份,還真有資格說這句話,比較郁悶的是,結丹期的都是三腳貓了,那自己算什么?
想到在滅殺靈珠子的關鍵時刻,對方詭異地一停滯,還有當時靈珠子口中的叫囂,都證明了苦道人所說無錯,更何況,若不是這么多年與苦道人糾纏消磨,靈珠子的力量不知道衰落了多少,否則的話……張凡只要稍稍一想,就不寒而栗,在初生不久,就能與一個元嬰老祖斗得兩敗俱傷,若是這么多年休養生息下去,不知道會強到什么程度,至少,他們幾個不要說滅殺對方了,能否全身而退都難說得很。
同時,明白了苦道人的狀況后,他也就清楚對方為什么要暫存到九火炎龍珠之中了。
以他現在的情況,不過一殘破的元嬰,連奪舍之力怕都是沒有了,若是落入了那幾個結丹宗師的眼中,怕正是一塊上好的肥肉,無論是暫時保留下來,還是獻給宗門的元嬰老怪,都是很好的選擇。
如今力量衰弱的苦道人,正是煉制第二元嬰一類的邪門法術的最好目標,便是張凡一見之下,也有拿他喂魔嬰的沖動,就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略一沉吟,張凡忽然抬頭,目視著苦道人道:“苦老,我們做個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