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左雨溪剛剛立下大功,將到手的桃子扔給別人去摘,又甘愿接下高校合并這個燙手山芋,知進退、不張揚、勇于任事,任誰有這樣的下屬,都要笑到肛裂才對,張五谷實在沒有理由不同意啊!
看出溫諒的疑惑,左雨溪有點郁悶的道:“張廳長的意思,還是希望我繼續主持全省民轉公的工作,不希望換了人導致后續無力,或者出什么差錯,不能完美收官……”
原來如此,溫諒理解左雨溪為什么郁悶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工作能力太突出,也是個大麻煩啊。”
其實換位思考一下,高校合并還在籌備階段,不需要太多人手,而民轉公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謂好鋼用在刀刃上,就是自己當領導,首先考慮的也是后者而不是前者。不過萬事貴在先機,要不是趁現在大家都還沒看清楚高校合并這塊大蛋糕的未來,趕緊擠進去占個坑,等日后情況明朗了,以左雨溪區區地級市教育局長的身份,想要混進去著實不易。
“這事還得努力一下,怎么想個轍,讓張五谷改變主意!”
“要不讓我父親出面?”
溫諒斜了左雨溪一眼,嗤之以鼻,道:“別拿省委常委不當干部,這么點小事要是還用左書記出馬,也太給張五谷面子了!”
左雨溪也覺得不太好,到了左敬這個位置,一舉一動要考慮方方面面太多的因素,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尤其兩人又是父女,牽扯到工作上的安排,不是到了重要關頭,能少插手還是少插手的好!
不過張五谷的地位說高不高,說低也真的不低。找一個合適的說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溫諒最擅長的就是將不容易的路走的輕松舒適,略一沉吟,問道:“江大有位韓潮平教授,你知道嗎?”
“著名經濟學家嘛,于培東書記的座上客。省政府的經濟智囊,曾有人私下說韓潮平一人可以比得過整個省計委,讓計委的趙敏華主任很是不高興……這樣的的大名人,我當然聽過啊,你提他做什么?”
“這位韓教授跟我老爸有點交情。要不讓他去通融一下?”
左雨溪眼睛亮了起來,翻身坐起,挽住溫諒的胳膊,道:“這倒是個可行的法子,江大雖然不歸省教育廳管轄,但畢竟還在江東這一畝三分地上,跟張廳長說的上話……”
兩人計議已定,又溫存了片刻。溫諒先行離開,出了帝苑花園,右拐穿過兩條小胡同。直奔華山區的碧雅思店。不過在進店前先去了趟銀行,取了十萬塊現金,他沒有帶包的習慣,厚厚的一疊錢沒地方放,正好瞅到銀行邊有報刊亭,買了張報紙包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進了門,店內的顧客不多。辛欣正在招待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婦女,見到溫諒指了指里間。溫諒會意,對她笑笑算是打過招呼,徑自到了里面。丁枚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臉的看著桌子上的一張白紙,連溫諒來到身后都沒有發覺。
“媽,看什么呢,這么用心?”
丁枚嚇了一跳,轉過頭見是兒子,立刻眉開眼笑,一把揪住溫諒耳朵,道:“你個兔崽子,死哪去了,這么長時間不見人?”
溫諒疼的嗷嗷直叫,道:“松手松手!”等丁枚松開手,揉著耳朵埋怨道:“媽,以后別揪耳朵了成不?出門人家都笑話我一個耳朵大,一個耳朵小,將來怎么說媳婦?”
丁枚趕緊端詳,沒發現大小不一,這才松了口氣,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怎么,聽口氣跟許家的丫頭吵架了?要不怎么會害怕說不上媳婦呢?”
說起許瑤,好像從明珠回來后就沒見過面,溫諒尋思著找個時間請她一起吃飯逛街,頭上猛的一痛,卻是被丁枚打了一下。
“想啥呢,老實跟媽說,是不是你欺負人家了?”丁枚有點緊張,對許家這個丫頭,她偷偷打聽過,都說乖巧伶俐,長的又好,是打心眼里喜歡。
“媽,我是您親兒子嗎?”溫諒捂著腦袋,有點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丁枚哼了一聲,道:“把許家丫頭哄回來就是親的,否則就是撿來的!”
溫諒出離憤怒了,道:“那我倒要問問,從哪里撿的?”
“嗨,還別說,這事透著怪呢。”丁枚煞有介事的比劃起來,道:“就十幾年前的那天早上,我出門去倒馬桶,聽到門外邊那棵歪脖子樹上悉悉索索的有什么動靜,抬起頭一看,發現一只小猴子,渾身的毛臟得都扭成麻繩了,丑的不成樣子,正眼巴巴的瞅著我。我心一軟,拿了根玉米棒子哄它下來,用床單裹了,帶回家把身上的毛全給拔了,養著養著就是你現在這樣了……”
溫諒聽的目瞪口呆,看了丁枚老半天,豎起大拇指,道:“媽,您不去寫電視劇真屈才了!”
身負被扒光毛的猴子的怨念,溫諒將已經跑偏的話題重新拉回正常的軌道,道:“你剛才發呆看什么呢?”
嘴上說著,伸手將桌子上的紙張拿起,上面亂七八糟的寫著一些數字,用加號匯總成七八萬塊,溫諒微微一笑,道:“還在想被騙的那些錢呢?我不是讓劉局長給你說了嗎,林玉芬已經抓了,錢很快就能追回來。”
“說是這么說,可辦案的事我也知道,幾個月抓幾個月審,等查明白了再挨個的退錢,一年能拿到錢就不錯了,更何況這錢也不定還有沒有,騙子又不是銀行,騙到錢總要花出去的,別揮霍完了,末了一分錢也沒有……”
理是這么個理,可實際上有太多門道可以鉆,有劉天來他們在專案組,就是神雨公司再沒錢,也缺不了丁枚這幾萬塊,但想要真正拿到錢,不等到結案是不行的,所以溫諒為了安慰丁枚,只能自掏腰包先行墊付,將包著十萬塊的報紙放到桌上,道:“就你杞人憂天,看看這是什么?”
丁枚打開一看,登時傻眼,道:“這……這錢是……”
“這是退給你的錢,七萬塊,另外我湊了湊,湊夠十萬,不是快要換季了嘛,店里要進秋衣,沒錢可不成。”
最近丁枚正在為換季發愁,所有的流動資金被她全部砸進了神雨的騙局里,眼看著別家店都開始上秋衣了,碧雅思還是夏裝,有了這十萬塊可算是及時雨了。
趁丁枚高興,溫諒提議道:“今晚早點回家,我現在去買菜,晚飯做點好吃的,讓我老爸也回來,咱們一家多久沒正正經經吃個晚飯了?”
“是啊,”丁枚嘆氣道:“我天天在店里,你爸又忙市里的工作,還有你,天天跟只孫猴子似的,也不知道竄到哪去了……一家人越來越不像一家人,哎,還不如以前我在農機廠,你爸還是個小主任呢……”
溫諒笑著打趣道:“媽,這話可千萬別讓咱家隔壁的李阿姨聽到,人家肯定要說你得了便宜還賣乖,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哼,我怕她啊,讓她眼饞去吧……昨天還來店里給我人五人六的說什么缺錢的話給她說,她可以看在鄰居的面上,入股幫我渡過難關……還不是看碧雅思生意好,想要趁火打劫?沒門!”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看來丁枚做生意被騙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溫諒搖搖頭,對老媽和李阿姨之間這種中年婦女的奇怪戰斗并不干預,交代她晚上早點下班,掉頭離開。
大世界。
安保卿和羅蹊正在商量五星級酒店的事宜,溫諒推門進來,趕忙站起迎接。溫諒支開羅蹊,單獨留下安保卿,道:“九哥,這次去蘇海,我見了貓娘。”
安保卿已經跟貓娘通過消息,面露感激的神色,剛要說話,被溫諒揮斷,道:“明珠那邊我會讓人安排,至于國內這邊,你讓葉智偉盯著,最好在蘇海找個偏僻的小村落,給她重新安排一個身份,從戶籍到檔案要萬無一失。”
時下居民戶籍并沒有全國聯網,各片管理各片,在一些偏遠山村尤其混亂,想要制造一個假身份不是難事,就是后世那么發達的網絡系統,不照樣有人擁有三四個不同的身份?歸根結底,還在于制度的不完善,幾個小小的戶籍警加上個別主管領導,就能憑空制造出并不存在的人,讓人嘆為觀止。
安保卿會意的點點頭,知道溫諒并不想直接參與這件事,道:“做假身份不是難事,十天之內就能辦好,不過明珠那邊?”
“你從酒店的賬上提三百萬,記得多轉幾個賬戶,最好不要讓人發現跟這邊的聯系,然后匯到貓娘新身份的名下。明珠市我會安排得力的人找一個專業負責商業移民的律師,政府關節也有人去疏通,總體上應該問題不大。”
溫諒沒有多留,道:“這件事盡快去辦,爭取十月前讓貓娘動身。等到了那邊,如何將茶莊開起來,自然有人幫忙,你就不用操心了。”
送溫諒離開后,安保卿站在大世界頂樓的落地窗口,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涌上了去蘇海見貓娘一面的沖動,但最終還是按捺住了。他從貼身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張照片,用手指慢慢拂過照片里女孩的面孔,眼中難得的浮現出一絲柔情。
誰能無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