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諒聽的糊涂,將李思青拉到一邊問了問,這才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國字臉叫李向前,是李勝利的表弟,兩家出了三服,關系不算遠也不算近,李勝利父母死后,留下的唯一財產就是這家小院。后來趙亞青離開,李勝利酗酒,撐門架戶的竟然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這就引起了別人的覬覦。李向前是出名的小混混,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但長的人模狗樣,也在外面糊弄了不少人。不知怎么他看中了李勝利這家小院落,前后來了多次要買下來,李勝利雖然酗酒卻并不腦殘,這院子是他和女兒立身的最后所在,一旦賣了那就是飄零無依,無處可去了,就回絕了李向前。但李向前并不死心,依然想辦法要搞定這筆買賣。
尖下巴叫尤川子,在附近開了一家副食品商店,李勝利做生意賠光了錢,僅剩的一些也都用來買酒,后來沒錢了就開始賒欠,起先還有兩三家愿意賒給他,可后來欠賬越來越多,除了尤川子再也沒人肯了。李向前打聽到這個消息,就找上尤川子,許給他一些好處,讓他上門去逼債,等逼的急的,自己再去找李勝利談買房子的事,不愁他不答應。
這些李勝利自然不知道,只是從李向前來過幾次后,一直很好說話的尤川子也突然上門催逼酒賬。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完了,僅剩的一件漢白玉罐,是李家祖上傳下來的熬制秘方調料的器具,也被李勝利抵押給了尤川子。后來被逼不過,李向前再上門的時候,李勝利終于松口答應賣了房子。正準備簽的時候,李思青沖了進去,將協議撕的粉碎,小小年紀竟然拿著斧頭駕到了脖子上,要是李勝利敢簽協議,就死給他看。
最后當然沒有簽成,李向前也被小女孩的瘋狂嚇到,他畢竟只想求財,便消失了一段時間,不想今天又找上門了。聽完這一切,溫諒還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拉著李思青走回來,笑道:“好了,事情我都清楚了。暖暖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既然我勝利叔都同意了……李哥把協議給我看看,這事情暖暖都聽我的。”
看到李向前詢問的眼光,李思青點了點頭,她相信溫諒,正如她一直堅信媽媽一定會回來給自己一個解釋!
看了協議,溫諒忍不住眉頭一跳,什么是欺負人,這就是欺負人!什么叫無恥之極,這就是無恥之極!其他的都不論,就說這三房一院的院子,竟然只賣1000塊錢,這哪里是搶錢?簡直是把人殺了,然后再剔骨割肉,一點渣都不剩的。
溫諒笑了笑,對李思青說:“上次你做的對,這種東西多看一下,也是臟了咱們的眼!”將協議高高舉起,“唰”的一下從中間撕開,然后折疊再撕一次。
李思青蠟黃的臉上浮上一絲笑意,哥哥沒有讓自己失望。
李向前這才發應過來,國字臉氣的鐵青,抬手指著溫諒說:“好你個小崽子,耍我呢是吧?爺爺抽死你……”
不等他抬手抽人,溫諒閃電般出手,握住他伸出的手指用力向下一掰,伴隨著刺破耳膜的慘叫聲,一拳砸在李向前的臉上,鼻梁處傳來咔嚓一聲輕響,不說粉碎性骨折,輕微性挫傷是肯定的了。
李思青驚叫著捂住了嘴巴,吃驚的看著溫諒,瞪得圓圓的大眼睛里滿是崇拜。曾幾何時,這個從小就很喜歡的溫哥哥,已經這么厲害了!她討厭極了李向前這個人,無數次想要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頓,今天終于實現了。
李向前捂著臉倒在地上,眼淚和鼻血濺得到處都是,痛苦的叫聲幾乎讓人不忍猝聽,溫諒拿起斧頭,冷笑著向他走去。尤川子開店就是迎來送往的活,為人雖然不咋滴,但眼睛卻一等一的毒,本來看溫諒年紀輕輕,說話時性子柔和,還以為是個普通的小孩,現在才知道看走眼了——他雖然在社會上廝混多年,但接觸的都是些底層的小人物,幾時見過一言不合就出手這么狠的年輕人?嚇得立刻狂擺手說:“別……別,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這位兄弟,先冷靜一下,冷靜。”他的人根子一樣扎在地上,生怕讓溫諒誤會他有什么舉動。
溫諒懶的搭理他,走過去一腳踩在李向前臉上,斧頭嗵的一聲掉在他面前,錚亮的斧刃擦著鼻梁一閃而過,李向前嚇的魂飛魄散,連慘叫聲都戛然而止,摒住呼吸,生怕惹怒了溫諒。
“這話我只說一遍,”溫諒回憶著電影里反派的說話風格,陰森森的說:“滾的遠遠的,不要讓我在這里看到你,否則,我不保證斧頭會劈在哪里!”
李向前沒命的點頭,他幾乎能感覺到男孩身上那種凌厲的氣息。溫諒笑了笑,一個只會欺負弱小的混混,不要指望他有多大膽量,這種程度的威嚇應該足夠了。
搞定李向前,溫諒倒拉著斧頭向尤川子走去,尤川子僵在當場,雙腿隨著斧頭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不停的打顫,他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腰身彎下了一大截:“兄弟你知道的,我純粹是被李向前強拉過來的……勝利打的都是散酒,值不了幾個錢,我就是過來看看,沒有別……別的意思……”看著溫諒越來越近,尤川子的嘴都開始結巴。
溫諒在他面前停下,似笑非笑的臉怎么看怎么讓人心慌,他微微一笑,明亮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生輝:“欠你多少錢?”
“三……三百……”
溫諒眉頭一皺,六毛錢一斤的散裝酒,竟然欠了三百,這還是一家的賬,MBD這兩年李勝利喝了多少酒啊?
“其實這賬緩一緩也是可以的,”尤川子見溫諒眉頭一皺,心跳立刻加速,“大半年了別家都不賒他的酒錢,我是看他可憐,一天沒酒就要死要活的,真的,我沒有別的意思……”
李思青走過來拉住溫諒的衣角,低聲說:“尤叔是好人,哥哥……”
溫諒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說:“嗯,既然暖暖說他是好人,哥哥就不為難他了。”李思青仰著臉,眼中滿是被肯定和呵護的幸福,羞澀的一笑,隱約可見往日的可愛動人。
溫諒盯著尤川子,眼中的嘲諷清晰無比,說:“尤老板,李向前既然不買這院子了,只怕承諾你的好處也泡了湯,還請不要見怪哦。”
尤川子知道這少年看穿了自己同來,肯定是李向前許下了好處,借逼還酒賬來給李勝利施加壓力,好讓他能痛快的買下房子,心中也是大驚,溫諒給他的感覺除了彪悍之外,也帶了點高深莫測,訕笑道:“哪里哪里!”
溫諒想了想,讓李思青去房間拿了紙筆出來,唰唰唰寫了幾行字遞給尤川子。尤川子接過一看,是一張欠條,上寫:今欠尤川子酒錢五百元整,此據!溫諒。
“這是……”
溫諒哈哈大笑:“尤老板有情有義,我自然不能讓你吃虧,勝利叔欠下的錢我給了,不過得到兩個月后,多給你兩百元的利息。尤老板,這買賣不虧吧?”說完又將紙筆遞了過去。
“不虧不虧,”尤川子苦笑著收好欠條,心想我認識你是誰啊,你拍拍屁股走人,我拿張白條去哪里要賬?但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別無選擇,接過筆在紙上寫到:今與李勝利酒錢兩訖,此據,尤川子!
溫諒在旁邊大贊:“尤老板好筆跡!”看著他苦的要滴水的樣子,笑道:“尤老板,我父親是市委溫懷明,一打聽就打聽的到,等兩月就能翻一倍的買賣,這筆賬你是絕對不吃虧的!”
這話也是說給地上的李向前聽的,這種小混混,聽了市委的名頭不敢再做出什么事來。
尤川子一聽市委,二話不說收起了紙條,他眼睛毒辣,看的出溫諒沒有說謊,打聲招呼扶起還在地上哀嚎的李向前出門而去。
溫諒兩世為人,處理事情來手段很是圓滑,李向前作為親戚卻起了歹心,自然要嚴懲不殆,尤川子雖然是從犯,但只是貪圖一點小便宜,并且肯賒酒給李勝利,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李思青還要在這邊生活,自然不能太過為難。然后溫諒擔下了欠賬,尤川子信不信再說,但溫諒有雷霆手段在前,欠錢就還在后,這事處理的有理有節,任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李思青自然不懂這些,她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溫諒處理這一切,眼中的溫馨和淚光同時閃爍。自趙亞青走后,李勝利整日酗酒,什么事都壓在李思青瘦小的身上,要上學,要做飯,要撿破爛賣垃圾還酒賬,還要應付李向前這樣的惡人,小女孩早就不堪重負,之所以能強撐著沒有倒下,是在她心中僅存的念頭:要好好的活著,直到有一天能親口問問媽媽,為什么拋棄父親和自己?知道嗎,沒有媽媽的暖暖,手腳從來都很冰涼……
溫諒突然伸出舌頭做個鬼臉,然后十分威武的拍拍胸脯說:“有哥哥在,暖暖別怕!”
小女孩撲哧一笑,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緩緩走上前去,將腦袋埋進溫諒的懷中,聽著強有力的心跳聲,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李思青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再也忘不了今天,忘不了此刻,忘不了有一個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用輕柔的害怕吹散云煙的聲音說:有哥哥在,暖暖別怕。
“嗯”李思青搖了搖腦袋,將小臉埋的更深,喃喃道:“暖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