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諒三人很容易就在操場的主席臺下找到了紀蘇,穆山山帶著幾個人站在一旁,或雙手抱懷,或插入褲兜,或靠在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石子,臉上全都帶著看戲般的笑意。顧文遠穿著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色外套,筆挺合身的西褲,錚亮的皮鞋,雖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簡簡單單的打扮,卻有著完全不同于身邊同學的陽光和帥氣。
當溫諒走到紀蘇身后不遠時,恰好聽到顧文遠說:“紀蘇,你是我的,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
紀蘇經過這幾天的磨練,比之那日天臺上已經堅強了許多。她本是淡薄大度的性子,要不是猛然間受到的沖擊太過強烈,心神大亂,也不會如同驚弓之鳥般進退失據,現在既然認清了顧文遠這個人,聽到他說這樣的話,也并不覺得怎樣,冷冷道:“顧文遠,剛才我已經告訴你了,從今往后不要再來糾纏。我就是我,紀蘇,以前不屬于任何人,以后也不會!”
鼓掌聲響起,溫諒從容走到紀蘇身前,笑道:“說的好,有些人歷史學的不好,總以為如今這世道還是奴隸社會呢,動不動就想要做主子,什么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買賣人口犯法知道不?”
紀蘇看到溫諒出現,急急的往他這邊邁了一步,難掩臉上的驚喜:“你怎么來了?”是不是每當自己受委屈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覺,似乎是將一團蜂蜜揉成了心的形狀,倒上水輕輕一蕩,就會在里面映出兩個人的影子,甜甜的,酸酸的,讓整個心口都有些酥軟。
許瑤拉住紀蘇的手,譏笑道:“歷史不好,法律也不好,是不是就是文盲加法盲?人傻不要緊,可要不用心學文化,將來就算有十億家產,不還得上糞口胡同討飯去?”要不怎么說搭檔很重要呢?溫諒跟許瑤合伙,那是氣死人不償命啊!
紀蘇呵的一聲笑了出來,她想起開學第一天溫諒忽悠孟珂的話,說什么七歲時就在糞口胡同小有名聲。從那時的不屑一顧,到現在的親密無間,回首這一段時間,恍如一夢。
原來想要徹底了解一個人,總得走到他的身旁才能真正看的清晰。
穆山山等人見到劉致和跟在溫諒身后,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顯然沒料到他們怎么會混到一起。顧文遠早知道溫諒和許瑤牙尖嘴利,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穆山山帶著人圍了上來,侯強不等穆山山說話,刷的一下跳了出來,指著溫諒罵道:“怎么又是你,溫諒你小子活膩歪了是吧?小心老子找人抽死你!”
虧溫諒好記性,竟然還認得這個被自己單獨掂出來打了一拳的家伙,故意惡心他,扭頭問劉致和:“這黑的跟非洲人似的,是誰啊?口氣這么大,埃塞俄比亞的王子?”
劉致和胖胖的腦袋晃了晃,笑道:“這人叫侯強,仗著老爸是華山區的區長,最愛禍害女孩子,標準的人渣一個!”
侯強登時怒了,沖上來揪住劉致和的衣領罵道:“劉胖子,你再說一遍,MB的說誰人渣?”
劉致和面不改色,依然笑瞇瞇的盯著他說:“你!”
侯強被他的態度氣炸了肺,正想動手卻被白桓叫住了:“黑猴,等等!”
侯強轉過頭,黑黑的臉上全是怒火:“老白,你別攔著,誰攔我跟誰急!”
白桓走上來用了下力才把侯強的手扯開,拉著他走開幾步低聲說:“你瘋了,劉天來出名的護短,外號都叫瘋狗,你還去惹他兒子?難道侯叔叔沒警告過你,最近別惹事?”他跟侯強關系很好,這才出頭防止他沖動,說白了這事是顧文遠跟溫諒的沖突,他們沒必要非沖在前面跟人死掐。
侯強這才想起前兩日老爸特意交待自己在外面別惹事,他們這些紈绔子弟也不是真的傻,知道是市里有什么變動,結合前一段穆山山說的那些話,他老爸很可能要往上走一步了。要是這時候有什么把柄落在競爭對手手里,雖然不一定管用,但總會有些不必要的麻煩。
劉致和順了順衣領,如同沒事人一樣繼續介紹:“這個叫白桓,老爸是副市長白長謙,你別看他長的眉清目秀,其實跟侯強一丘之貉,兩人搭在一起這兩年不知搞了多少女孩,在明華初中名聲早臭了……”
白桓和侯強同時扭過頭來,白桓長的陰柔,脾氣卻不比穆山山差上多少,從地上抓起一塊磚頭走了過來,冷笑道:“你再說一遍?”
這話剛才侯強問過,劉致和頓都不頓,立馬就再說了一遍,這次白桓再問,看那架勢連紀蘇都為他捏了一把汗,神色焦急的看了溫諒一眼。那知溫諒一副安然的表情,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的意思。
劉致和拍了拍額頭,大聲道:“砸,往這里砸!不砸你是我孫子!”
話說到這份上就差不多了,溫諒和穆山山同時上前把兩人拉了開來。溫諒是不想鬧的太厲害影響正經事,穆山山等人是被溫諒教訓了幾次,早就沒有在學校收拾他的心思。大家輪流上陣,說幾句狠話也就算了,反正這仇早結的大了,有的是時間慢慢算。
劉致和悄悄擦了把汗,低聲埋怨道:“我R你,剛才還以為你要動手了呢,害得我學你說話的口氣,白冒了這么大風險。”
溫諒低笑道:“來的時候不就說了嗎,咱們以講道理為主……”
“屁,像你那樣說話叫講道理?要是我早拿磚頭拍死你了!”
顧文遠輕咳了幾聲,將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一臉自傲的指著紀蘇說:“溫諒,你知道她家出了什么事嗎?知道這事情有多大嗎?我肯幫她,是為她好。你就知道耍勇斗狠,其實是在害她知道嗎?”
一聽這話,溫諒就明白了顧文遠來找紀蘇的原因,看來昨晚的事還沒有傳到穆澤臣耳中,或者說穆澤臣知道了還沒告訴顧文遠,這家伙還以為紀政答應了他的條件,就想先來紀蘇這里威風一把,或者說羞辱她一下。
從天臺那一幕開始,顧文遠對紀蘇的感情,已經從純粹的占有欲,變成了想把她的自尊和驕傲一步步踩在腳下,直到她匍匐在身前,哀求痛哭。
溫諒冷冷一哂:“顧公子,她的事不勞你操心,我既然敢管,就能管到底!”
許瑤一挺小胸脯,跟著表態道:“不錯!”
顧文遠冷笑道:“管到底?就憑你?溫諒,一只青蛙蹲在井口看著天空,自以為這就是整個世界,但可憐的是,等它跳出來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王子永遠是王子,青蛙也永遠是青蛙,就憑你的見識,知道這世上有些事,是你這個層次的人到死也接觸不到的嗎?”
溫諒往前走了幾步,穆山山等人緊張兮兮的嘩啦一聲將他堵在顧文遠身前,隔著數道憎恨的目光,從沒有一刻,溫諒察覺自己跟顧文遠的距離如此接近,近到呼吸可聞。
“顧文遠,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自己今天是個多么大的笑話!知道故事里的青蛙怎么變成王子的嗎?很簡單,只要有公主的一吻,事實會告訴你,青蛙會變成王子,王子也會變成青蛙,這世上沒什么是不可能的。”
溫諒想起前世今生的許多事,有遺憾,有淚水,有不甘,有無奈,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都會一往無前,讓前世的悲劇消逝,讓今生的人生精彩,終有一日,要將這些人一一的踩在腳下,剝下他們的偽裝,聆聽他們的哀嚎。
他帶著微笑,卻目光清冷,靜靜的走回紀蘇的身邊,微微側了一下臉。
顧文遠等人都被他的舉動驚呆了,不敢置信的盯著紀蘇,唯恐一不小心遺漏了什么。紀蘇顯然也明白了溫諒的用意,晶瑩如玉的臉上滿是緋紅,長長的睫毛一閃閃,纖長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衣角,心跳的幾乎能蹦出來一樣。
似乎過了許久,也似乎才一瞬間,紀蘇踮起腳尖,仰著頭,在溫諒的臉側輕輕一吻!
世界似乎在這時轟然倒塌,憧憬中的王子在過去和未來的交錯中幻化成千萬種模樣,最終變成點點星光凝聚成溫諒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