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
郭攀偉郭順杰和樁子三人參加完機關足球賽剛回綜合辦，郭長春要退下去的消息就從李慶口中得到了確認。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心理希望周長春的事兒是謠言的董學斌心中一沉，頻頻嘆著氣，唉，周主任啊周主任，你說你再晚一年退該多好，那樣自己也能有一點點競爭的機會呀，瞧你退的這個時候！
好日子怕是到頭了！
董學斌攥攥拳頭，等過會兒去印東西的時候，悄聲對譚麗梅道：“晚上去看看周主任？”
譚麗梅古怪地瞅他一眼，“干嘛？”
“瞧瞧周主任身體啊，順便問問情況看到底誰能上位，會不會從其他處室調人來。”董學斌有點心亂如麻。
譚麗梅啞然失笑道：“你有病吧你？這個時候看他？”
“呃，什么意思？”董學斌不明所以。
譚麗梅夸張地戳戳董學斌的太陽穴，“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周長春已經不是綜合辦的副主任了，再緊著巴結也沒了意義，那還探病去干嗎？而且你不知道嗎？他的病退八成是局里領導操控的，上面有人對周長春不滿了，最壞的可能是牽涉到貪污受賄啥的，這種時候你要還上趕著接近他，那純粹是給自己找事兒！”
“我暈！”董學斌一汗，“沒那么嚴重吧？萬一是周主任真身體不行了呢？”
譚麗梅道：“斌子，我說句難聽的你別介意呀，就算像你說的那樣，上面沒人對周長春不滿也沒涉及到貪污受賄，那咱們再跟他來往也沒了好處啊，他已經是退休的人了，更何況萬一牽涉些咱們不清楚的事兒，麻煩可就大了，所以此時最保險的就是離周長春遠遠的，現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董學斌一聽，還真是這個理兒，“也對啊！”說到底自己跟周長春的良好關系也是牽扯到了利益兩個字，并沒有一點感情因素在里面，現在周長春遇了難，甚至牽涉到更嚴重的經濟問題，這種情況下傻子才會雪中送炭，送不好的話沒準還會把自己搭上！
對！還是跟周長春保持距離最保險！
唉，可惜自己白幫他炒股了！好不容易才搞好關系的！
譚麗梅起身道：“對了，樁子那家伙肯定不明白，我也得跟他交代交代，等哪天周主任回來拿東西，一定得有多遠離多遠，別惹到一身騷！”不僅有人情冷暖的問題，急于把自己摘出來也是主要原由。
借此，董學斌對官場的殘酷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官場無情啊！
驀地，綜合辦的門毫無征兆地開了。
篤，篤，篤，皮鞋聲很沒有節奏感的落了地，董學斌抬頭一看，居然是剛出院的周長春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他的血栓比在醫院見的時候稍好了一些，但走路還是不太利索，估計今兒個應該是來收拾東西正式卸任的，呃，也沒準是來向分局紀委交代問題的？
綜合辦內的氣氛驟然古怪起來。
一秒……
兩秒……
見沒人言聲，董學斌還是礙于面子沒有做得太過分，叫了聲：“周主任。”
樁子一猶豫，看看譚麗梅，也跟著道：“周主任。”
“周主任。”常娟和郭順杰等人心不在焉地叫了聲，但語氣上聽，明顯沒了以前的力度，好像糊弄事兒一般。就連郭攀偉這個周主任曾經的跟班兒也是如此，不對，他還不如譚麗梅和老嚴等人呢，郭攀偉只是動了一個口型，好像連聲音都沒有出。
看來大家都清楚周長春興許出經濟問題了，全部采取了冷落戰術，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一個可能有問題的過氣副主任扯上關系。
周長春聽出了眾人語氣上的微妙變化，神色淡漠道：“攀偉，來我辦公室一下。”
郭攀偉這人可夠絕的，直接道：“不好意思周主任，局里要份文件正好讓我送去呢。”郭攀偉這些年沒少給周長春和他家人送過禮，所以他是綜合辦里最想跟周長春撇清關系的一個人。
周長春眉一皺，看向郭順杰和董學斌等人。
郭順杰和常娟假裝沒瞧見，低頭裝作弄東西。
董學斌有點唏噓，要是換了一個月以前，周主任每次進辦公室哪兒還用說別的，大家只定端茶倒水地伺候好了他，可再看看現在，連拿個東西都沒人愿意幫了。董學斌干脆也一低頭，噼里啪啦地打著電腦鍵盤，做出一副忙碌的姿態。
這就是官場，當脫下了這身官衣，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周長春臉色不太好看，盯著董學斌瞧瞧，又直勾勾地看向郭攀偉這個他最信任的手下，“……好！好啊！”一甩手，瘸瘸拐拐地扶著墻進了小辦公室，連個上去扶他的人都沒有。
郭攀偉和常娟譚麗梅等人對視一眼，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嗒嗒嗒，嗒嗒嗒……
小辦公室的門開著，里面好像傳出撥電話的聲音。
“喂，閆局長，我周長春啊。”周長春可能是故意說得很大聲，外面的董學斌幾人全聽得很清楚。
郭攀偉和其他人均豎起耳朵，想聽他經濟上到底有沒有問題，會不會牽涉自己。
誰知，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對話響起了，“您昨天讓我推薦個副主任的人選上黨委會討論，嗯，我覺得……”聲兒一頓，一秒鐘，兩秒鐘，“……我覺得還是政治處的小高最合適，小高工作態度熱情，兢兢業業，辦事也嚴謹……對……嗯……是的……就推薦小高一人……我們綜合辦的人？哦，他們啊……他們還得多鍛煉鍛煉……對……”
外面辦公室所有人都懵了！！
咋回事兒？推薦副主任人選？
我靠！閆局長這么信任周長春？居然要聽他的推薦人選上黨委會討論！？
難道局里領導沒人對周長春不滿？沒什么貪污受賄的問題？周長春是正常病退？
“啊！”郭攀偉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悔的腸子都青了，按照以往的關系看，他可比辦公室的任何人都要接近周長春，董學斌也比不上他，要是他剛剛表現得好一點，想都不用想，周長春肯定會把他推薦上去的，叫他來小辦公室八成也是要跟自己說這件事，結果，好好的一次機會讓他給浪費了！
“怎么會！”郭順杰也是懊悔地一垂腦門，他以為副主任的選定要局黨委說了算的，周長春和李慶這倆不是黨委委員的人根本沒有在黨委會表決和發言的權利，誰想閆局長玩了這么一出，在提名上放給了周長春這么大的權利！他要是方才積極一點，周長春這會兒的推薦人沒準就是自己了，這就又加大了一份上位的把握呀！
一瞬間，郭攀偉和郭順杰臉上陰晴不定，綜合辦其他人也表情不一。
有追悔不已的，有看笑話的，有莫不關已的……
只有董學斌跟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懊惱后悔過后，他瞳孔中綻放出一道難以察覺的光彩！
機會！
機會來了！！
董學斌深吸一口氣：“……快給我退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