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整。
董學斌正要打電話叫郭順杰進來，咚咚咚，郭攀偉先敲門來了小辦公室，郭攀偉在董學斌剛進分局的時候也沒少使喚他，董學斌當然不會對他有任何好感，加上郭攀偉沒什么強硬后臺，除了跟龐主任關系不錯外，家里人聽說就他舅舅在海關那頭當領導，所以郭攀偉順理成章地被董學斌列為了第二個要敲打的對象。
“董主任，外面事兒辦完了，您還有什么吩咐？”
“會場布置好了嗎？”董學斌不冷不熱道。
郭攀偉的笑容中露出討好的意味，“按您的交代都布置妥了，保證沒有問題。”
董學斌點點頭，摸起杯子要喝茶，可水到嘴邊才發覺是涼的，他又將杯子放了下。
郭攀偉一看，立刻搶先一步拿起水壺，恭恭敬敬地給董學斌倒滿了水，“您喝。”
“嗯。”董學斌有些意外，心說這郭攀偉不愧是溜須拍馬的能手，臉皮也夠厚的啊，自己比他小了好幾歲呢，他卻還能彎的下腰低的下頭，換了自己肯定不行啊。董學斌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了，一猶豫，想著他眼皮子既然這么活絡，就暫時不敲打他了，先觀察觀察再說，“……你把郭順杰叫來吧。”
郭攀偉點頭哈腰的一答應，退身出了屋。
十幾秒鐘后，咚咚咚，有氣無力的敲門聲響起。
董學斌心中冷笑，“……進來！”見郭順杰繃著臉跟死了爹似的，董學斌都懶得跟他廢話了，抬手就扔過去一摞文件，“把這些資料打電腦里，文檔要備案，你馬上做，下班之前我要用！”這份文件對譚麗梅來說可能三、四個小時就行了，但對郭順杰，恐怕沒有七八個小時絕對沒法打完。
郭順杰這個恨啊，“我一個人打？”
董學斌看看他，“你說呢？”
郭順杰在心里大罵了他幾句，忍了忍，拿著文件快步出了辦公室。
等他一出去，董學斌就摸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打了外面綜合辦的線，嘟，嘟，嘟，那頭喂了一聲，接電話的是譚麗梅，董學斌便道：“譚子，我給了郭順杰一份文件讓他打，你監督一下，別人誰也不許幫忙，讓他一個人干。”
譚麗梅一聽就樂了，“好，我明白了。”
一個月以前，郭順杰可沒少讓董學斌和譚麗梅樁子仨人分擔他的工作，現在是該還債的時候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綜合辦里的科員們都很清閑，唯獨郭順杰在那兒噼里啪啦地打字，從早上到中午再到下午，整整六七個小時，累得郭順杰腰都僵住了，手指頭更是幾乎失去了知覺。郭順杰跟其他同事的關系一直也不太好，譚麗梅啊，常娟啊，老嚴啊，大家都在一旁看他的笑話。
臨近下班的當口，腰酸背痛的郭順杰把WORD文檔給了董學斌。
董學斌拷貝進自己電腦里，也沒讓郭順杰坐，就這么自顧看起文檔，十分鐘，二十分鐘，董學斌越看越生氣，回頭盯著他的眼睛，借鑒了一下楊一中和其他領導訓人時所用的詞匯，大聲喝斥道：“你搞什么？啊？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你看看你打的這是什么？你不識字啊？滿篇的錯別字你讓我怎么備案？你讓我怎么給領導拿過去？”
郭順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時間太緊！”
“別找借口！”董學斌一拍桌子，“人家小譚每次不也是這么多時間嗎？啊？怎么人家行你不行？你比小譚少一個腦袋還是少一根胳膊？”一擺手，董學斌道：“我告訴你，這資料今天必須弄出來，弄不完你就給我加班干，什么時候干完什么時候下班！”
郭順杰恨意十足地望著董學斌，媽的，老子跟你沒完，然后……轉頭走了。
門關的前一刻，譚麗梅和樁子都在桌子底下偷偷對董學斌這邊豎了豎大拇指。
董學斌看了微微一笑，對著倆人眨了眨眼睛。
外面，看到那個前兩天還趾高氣昂地要當副主任的郭順杰被新上任的小董主任收拾了一頓，常娟眼皮跳跳，心中很是忐忑，還在開黨委會的時候，她可是勸過要讓董學斌跟郭順杰低頭的呀，記得自己還大言不慚地教育了他幾句，這個，小董主任不會因此記恨上自己吧？
越想越擔心，眼看就要下班了，常娟遲疑了片刻，于是趕快拿出鏡子往臉上補了補妝，畫了畫眉，旋即走到主任辦公室咚咚敲了敲門。
“請進。”
進去后，常娟把門合上，對著辦公椅上的董學斌擠出一個媚笑，“董主任。”
董學斌感受到了她眼中的電，咳嗽了咳嗽，“坐吧，有事？”
常娟拘謹的坐了半個屁股，“董主任，我先跟您道個歉啊，您也知道我這個人有時候說話沒遮沒攔的，那天中午黨委會快結束的那會兒，我……唉，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個女人一般見識，我……”
董學斌稍稍怔了一下，隨后才想起來她說的是什么，不由失笑道：“常姐，沒你說的這么嚴重，你那些話全是為了我好，這我還不明白嗎？嗨，你就為了這事兒啊？我還以為什么呢。”
聽他還叫自己常姐，常娟這心里就別提多舒坦了，臉上媚態更濃，語氣也輕松了許多，“呵呵，我就說小董主任氣量大嘛，啊，沒外人的時候……我叫你小董主任不礙事吧？”本來這話沒毛病，可里面加上了一句“沒外人的時候”，這就變得有些曖昧了。
董學斌一咳咳，“常姐，沒那么多講究，怎么叫都行。”
“哎！”
“該下班了，你也早點回去吧，還得接孩子呢？”
“孩子都是我愛人接的。”常娟笑道：“那小董主任，我回去了，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說話。”右邊的膝蓋不動聲色地往外撇了撇，將裙擺拉大了一些，拉大到幾乎能到看里面的光景了。
我靠，這是干啥呢？
董學斌胸口一熱，等常娟出了辦公室后，他才擦了擦腦門的汗。
暈，今兒個一天可真那啥，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接連而至。
第一次當領導，第一次指揮下屬，第一次訓人，第一次被人巴結，第一次被人誘惑……
怪不得這么多人爭破頭皮地想要當官呢，這就是權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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