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
董學斌住院了,很突然,卻又是情理之中。
大家都知道小董局長這是有情緒了,情緒還很大。
招商局一把手這個時候撂挑子,是有點不講究,但就算知道董學斌是裝病,縣領導也沒法責怪他,小董的招商會籌劃權被扒了,給了一個即將上任的副局長,現在正是招商會時期,小董這個一把手等于也沒有什么工作可做了,繼續上班的話,難道還叫人家一把手去聽一個副局長的吩咐?怎么可能。
縣人民醫院。
一間單人病房里。
躺在病床上的董學斌無眸事事地翻了個身,摸起手機給謝慧蘭打了個電話,“開完辦公會了?”,
謝慧蘭嗯了一聲,“剛完。”“哥們兒住院了,還真檢查出了點毛病,待會兒還得輸液。”,
“你倒是真快,呵呵,正好借著機會休息幾天。”,
董學斌郁悶道:“慧蘭,實話跟你說,我這兒現在憋著一口惡氣沒地方出呢,要不是這眸子我弄出了不少事兒,怕影響不好,這個醫院我絕對不會住,不就是一個向道發和一個賈嚴嗎?我豁出去了也得跟他們斗一斗,我還就不信了,幾次三番地折騰我,我也不讓他們丫有好日子過!”,
“你想干什么?”,
他是什么話都敢說,“我說咱倆是不是合計合計,給向道發弄下來?”,
“呵呵,然后呢?”“還有什么然后?弄他下來再說!”,這話憋在心里很久了,向道發的卸磨殺驢把董學斌徹底惹火了。
謝慧蘭無奈笑笑,“你啊,張嘴閉嘴都是這個,你前一次搞下了前任縣委書記,那是天時地利趕上了,缺一不可,一個縣委書記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好吧,就算有機會讓向道發下去,然后呢?他下去以后的事情你考慮過沒有?除了給咱們兩口子出出氣外,還有什么實際意義?”,
董學斌一琢磨,沉默了沉默。
謝慧蘭忽然道:“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呵呵,向書記如果這個時候要下去,我是第一個不同意的。”,
“啥?”董學斌一怔。
“政治不走過家家,也不是流氓打架。”謝慧蘭笑道:“這么說吧,你謝姐剛上任縣長一年都不到”他要是下去,你覺得我能接班嗎?”,
董學斌一愣,心下才是恍然,嗨,你倒是早說啊,原來如此。
“明白了?”
“明白了。”
董學斌一點就透,現在縣政府的工作在慢慢展開”謝慧蘭的工作也在步入正軌,即便向道發時而刁難,但整體來看也都算是小打小鬧,給縣政府和慧蘭這邊的壓力并不是很大”這個時候要是換一個記下來,局面又要重新變化,又要重新磨合,萬一調來一個比向道發要強勢很多的一把手,局面就又復雜了,沒準借著董學斌和謝慧蘭的戀愛關系,直接把董學斌撤了也不一定。
弄掉了向道發”到時候再把記也給弄掉?
弄掉子記,再下來一任書記呢?再給弄掉?
那這還叫什么政治呀!即便謝姐家勢大,也沒有這么折騰的,國內政壇也不是謝家的一言堂。
原來慧蘭以前按兵不動,是有政治上的考慮的。
聽完謝姐這番話”董學斌咀嚼了片刻,覺得自己真的需要盡快在政治上成熟起來了,他總愛說別人眼界小眼界小的,現在看來,自己的眼界也不高啊,在政治斗爭這一塊”學問確實太大了。
“…………那得,我就跟醫院踏踏實實住著了。”
“呵呵,也不一定。”
“嗯?不是你讓我住的嗎?”,
“我可沒讓你踏踏實實住,提起點精神來,等需要你的時候,你可得隨時給我拿出戰斗力來。”,
董學斌計情一震,“招商會那頭還有轉機?”
“有沒有轉機先不說,但他向道發想白拿走你的那份政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謝姐不想他調職卸任,但可不意味著會眼睜睜看著他在縣政府的地界上指手畫腳,你住院休息吧,這邊一切有我。
“好。”
有了謝慧蘭的話,董學斌就放心了,這種一把手和二把手的較量他也插不上手。
不過謝慧蘭有謝慧蘭的斗爭方式,董學斌也有董學斌的斗爭方式,在政治上,董學斌覺得連向道發都遠遠沒有謝慧蘭成熟,董學斌就更比不上了,但在折騰人上,一百個謝慧蘭也比不上董學斌,這方面董學斌是有著非常強烈的自信的,是的,他咽不下向道發背后捅刀的這口氣,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折騰回來!
忍氣吞聲。
那不是哥們兒的作風!
但是董學斌這次也長記性了,他以前被人質疑的最大毛病并不是他的瑕疵必報,而是方式方法上太缺德了,太不符合官場規則了,所以這一次董學斌吃一塹長一智,準備“規規矩矩”,禍害向道發一回!
我家慧蘭馬上就準備在政治上禍害你了!那哥們兒就在生活上禍害你!
這埠雙管齊下!
過了會兒工夫,羅海婷和郭攀偉幾人也知道了董學斌住院的事情,更清楚了招商會的職權變動,一個個都急急忙忙打來電話,非要來醫院看他,好像有一肚子話要問,不過董學斌沒讓他們來,也沒多說,只囑咐了讓她們專心工作,這時候還是工作時間呢,要是大家一股腦過來了,影響也不好,下班再來當然就沒問題了。董學斌還不知道謝慧蘭會以什么方式跟向道發斗,所以這時候不能給人留下話茬兒。
中午。
跟醫院吃過飯,董學斌看看表,偷偷給胡思蓮打了一個電話,“喂,胡姐,吃了嗎?中午休息了?”,
“剛下班,正要回家吃呢,你身體怎么樣了?”“嗨,能有什么事?小病小災。”,
知道董學斌是裝病,胡思蓮關心了一句就沒再多說,笑道:“找我有事吧?”,
“嗯,你知道向書記在哪兒嗎?跟單位呢還是回家屬院了?”,
胡思蓮眨巴眨巴眼睛,“向書記還沒下班,可能在辦公室,不過一會兒應該回家吃飯吧,聽說他兒子從北京回來了。”“噢,那我知道了,多謝了啊。”,
“學斌,你這是要…………可千萬別胡來呀,你這……”“我能胡來什么?沒事,就是隨便問問。”,
胡思蓮可不信,聽他問了向道發在哪兒后就膽戰心驚了,要是別人還好說,可小董局長辦的缺德事兒還少嗎?胡思蓮怎么能放心?更何況向道發可是上午剛剛拿了他的權的,胡思蓮知道董學斌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
“學斌,你……”,
“這事尼別跟慧蘭說,我有分寸。”,
胡思蓮哭笑不得,心說你哪次辦事有分寸過?掛了電話后,她越想越覺得要壞事,說不得就趕忙放下東西往家屬院趕。
與此同時,董學斌也出了醫院,開車直奔家屬院。他住院的時候沒什么準備,牙刷啊,衣服啊,刮胡刀啊,什么都沒帶,回去也是拿一拿東西,順帶觀察一下有沒有機會惡心向道發一把。當然,這一回是不能像以前那樣給人留下話茬和把柄的,而且又要讓人知道是自己在惡心向道發,有難度呀。
縣委家屬院門口。
車一近,董學斌就看到了胡思蓮騎著電動自行車過來了,心知胡姐是怕出事才來“盯梢”,的,不過董學斌正在氣頭上,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他。忽然,他目光又落到了路邊一輛銀色卡羅拉上,因為他看見車門一開,上面竄下來一只大黃狗,緊接著向道發的兒子向仁杰就和幾個狐朋狗友下了車,好像是他大學同學的樣子,都很年輕,二十歲左右。
“仁杰,你怎么上哪兒都帶著狗啊。”,
“是呀,我看著也慎得慌,你栓上點行不行?”,
向仁杰不以為然道:“栓什么栓?栓上了還叫遛狗嗎?”,
一大學生道:“咬了人怎么辦?”“咬人就咬了。”另一人嘿嘿一笑,低聲道:“他爸是書記,還怕大黃咬人?咬了也白咬,誰趕上誰倒霉。”向仁杰笑道:,“行了,你們玩去吧,我回家吃飯了,我爸也快回來了。”
這只狗走向家的寶貝兒,養了六七年了,很有感情,以前大黃不是沒咬過人,按理說對于這種咬了人的大型犬,有關部門是可以采取措施扣押查辦的,不過以向道發在延臺縣的勢力,誰敢動向書記家的狗?
就算小區里禁止伺養大型犬,也要求遛狗的時候栓好繩子,可人家就算不栓,就算咬人,誰還能說什么?那可是延臺縣的一把手!
董學斌的桑塔納正好與他們擦肩而過,聽見了他們的話,一看那只大黃狗正對著路人虎視眈眈,脖子上卻仍然沒有栓繩子,董學斌頓時火冒三丈,麻痹,還咬了人也白咬?你丫還夠囂張的啊!真以為延臺縣是你們家后院吶?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早上哥們兒讓你栓繩子你不是不聽嗎?行嘞,這次哥們兒就替天行道了!
一個缺德的主意浮上了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