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弗洲機場。
M518次飛機,貨艙內。
幾個木制的大貨箱后面,一直暈過去的鐘麗珍慢慢嗯了一聲,眼皮一抖,徐徐睜開了眼睛。
“嗯?”
“噓!”
“……啊?”
“小點聲兒。”
鐘麗珍剛下意識地出了一聲,嘴巴就被一雙手給捂住了,抬頭看看,正是董學斌,再看了看周圍的情況,鐘麗珍眼中一呆,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隱約一回憶,才想起了跟車上小董用手刀打向她脖子的畫面,鐘麗珍忍不住臉色微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臉更陰了!
衣服怎么換了?
還有這是哪里??
鐘麗珍只能往最壞的情況想。
董學斌一看也明白她想得什么,側頭往往外面還在裝卸行李的幾個機場工作人員,見他們的位置比較遠,于是才小聲兒解釋道:“情勢所逼,所以之前才跟您說到時候可能會得罪您一下,嗯,您里面的衣服我沒動,白大褂也在那里呢,咱們的照片估計已經被發到機場了,這才想著給您換一身外套。”
鐘麗珍一瞅,果然,裙子和里面的襯衫都還是自己的,只是外套換成了一件白色的西裝,再瞅瞅董學斌,他的衣服也變樣子了。
鐘麗珍點點頭,“我理解,不過為什么要打暈我?”
董學斌無奈道:“有些不能讓您看到的事情,所以才……”
“我暈過去。咱們不是更沒辦法出國了嗎?這更引人注目。”
“呃,里面牽涉了我的一點兒小秘密,所以實在不能跟您說。”
鐘麗珍一聽,也就不多問了,“那咱們現在在哪兒?倉庫里?外面是什么聲音?怎么這么亂?”
董學斌答道:“咱們在飛機上。”
“飛機?”鐘麗珍一愕,“飛機??”
董學斌一嗯,“飛機貨艙里。他們在裝行李。”
鐘麗珍驚詫道:“怎么可能在飛機上?你怎么進機場的?”
在鐘麗珍看來,這幾乎和董學斌孤身一人滅掉了一個軍隊一樣,根本是不可能的。機場封鎖那么嚴密,不說軍人了,就是證件和安檢那一關也過不去吧?怎么這么順利就上飛機了?而且還是在自己暈過去的狀態下?小董抱著自己。這個目標更大了,再說鐘麗珍也沒有護照和證件,早都被研究所的人給收上去了,這個情況下他們還上飛機了?這是怎么上的??
“你又殺人了?”
“汗,當然沒有,要是大鬧機場,航班肯定也會全部停飛,咱們就算能進來也不可能回去了。”
“那機場的人沒發現咱們?”
“嗯,沒發現。”
“想進停機坪只有一條路,那你怎么……”
董學斌一沉吟。“具體我不好說,反正咱們已經在飛機上了,馬上就要起飛,應該能順利回國了。”
鐘麗珍一吸氣,“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董學斌汗道:“您越好奇我越不好意思說了。那什么,先回國再說吧,現在最大的難關過了,但有什么突發意外也不清楚,所以還不能放松,反正咱們先藏好了。盡量別讓人發現。”
“這個我明白。”
“來人了,噓!”
腳步聲傳來,幾個機場工作人員往里走了。
一些動靜響了響,他們好像在固定托運的行李箱。
鐘麗珍有些緊張,都到了這一步,她自然不想前功盡棄,不過董學斌還是很冷靜和淡然的,輕輕蹲在幾個集裝箱后面,瞇著眼睛隨時準備采取行動。好在幾分鐘后,那些機場工作人員就走了,并沒有來檢查后面的箱子,可能這些集裝箱早就已經固定完了吧,屬于貨運范疇,似乎也不歸托運的人管。
五分鐘……
十分鐘……
吱的一聲,艙門關閉的聲音殺來了。
然后肉眼可見的,艙內漸漸漆黑了下來,將外面的陽光一點點地隔絕了開來,幾秒種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小董?”
“嗯,我在。”
“怎么樣了?”
“艙門關了,應該安全了。”
“呼,萬幸。”
“咱們抓著箱子吧,飛機可能要飛了,沖擊比較大。”
果然,董學斌話音剛落,就感覺飛機動了,貨艙內噪音很大,嗡嗡的,好像在開向跑道,然后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董學斌終于覺得身子一重,耳膜也癟下去了,飛機在不斷升高!
十米……
百米……
千米……
已經躍上了高空。
貨艙內早都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
這里雖然也是飛機上,不過艙內的環境顯然沒辦法跟客艙內比,不說頭等艙和商務艙了,就是經濟艙也比不了的,一來飛行的過程中總會有些噪音加進來,聽著人耳朵很難受,二來這里沒有空調,隨著飛機越飛越高,貨艙內的溫度也是直線下降了,雖然是春天,可高空氣溫當然跟地面比不了。
“鐘教授。”
“嗯?”
“這趟飛機應該要十個小時出頭。”
“我知道,大概明天早晨能到首都機場?”
“是的,您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覺。”
“動靜這么大,怎么睡的著?不用管我了。”
“嗯,那我迷瞪一會兒,有事兒您叫我,我就在您旁邊。”
“好,你睡吧,今天辛苦你了,大恩不言謝!”
“您客氣了,我其實應該的。”
“我跟你無親無故,沒有什么是應該的。”
“咳咳,真是應該的,那啥,我先睡了。”
飛機上越來越冷,董學斌就縮了縮身子。
對這些客觀因素,董學斌也沒辦法改變,他想著只要能回國就行了,又是老爺們,當然可以忍的,于是就靠在貨箱上查了查自己的剩余時間,只還有十多分鐘了,絕對不能再亂用了,下飛機的時候他們可沒有護照和機票,他還要用這些剩余時間帶著鐘麗珍一起出機場呢,雖說那里已經是共和國的地界了,但董學斌還是十分謹慎的,一點兒線索也不想留下,不想外國有勢力查到自己身上,比如他臉上的大墨鏡,直到現在董學斌才暫時摘掉了,然后閉眼假寐。
今天太累了,董學斌幾乎閉眼后就睡著了。
一小時……
三小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渾身一發抖,董學斌一個激靈就醒了,發現自己手腳冰涼,好像處于冰天雪地的溫度一般,原來是被凍醒的。
零度?
幾度?
董學斌也不知道貨艙內到底溫度多少,反正他已經有些受不了了,趕忙對著手掌哈了幾口氣,冷啊,他現在身上是一身春裝秋裝而已,后來還換衣服脫掉了一件厚的,所以根本奈何不住身旁的寒冷,這邊又沒空調,又是幾千米的高空,董學斌只能趕快站起來,原地運動了運動。
“小……董?”
“啊,我在。”
“咝,你也……冷了?”
“是啊,您怎么樣?”
“還……行。”
雖然黑乎乎的看不到,但董學斌也聽得出來,鐘麗珍的語氣絕對不是還行那么簡單,聲音都在哆哆嗦嗦的,肯定也被凍壞了。活動過后,董學斌伸手過去摸了摸,當順著貨箱碰到了鐘麗珍的肩膀把她嚇了一跳后,董學斌才坐回去,盡量挨近了鐘麗珍一些,雖然無濟于事,但倆人坐近一點總會比之前暖呼些。
“呼……咝……呼……”
旁邊傳來女人一口口哈氣和吸氣的聲響,聽音色就知道是很難受的樣子。
董學斌畢竟身體素質在那里擺著,不像常年搞研究的鐘麗珍那么虛弱,所以還勉強撐得住。
“您那件白大褂呢?”
“穿……咝……穿上了。”
“那您把我衣服也穿上!”
“不要……呼……我沒事!”
董學斌不聽,當即就脫掉了西裝遞過去,“您就別矯情了,快穿上,您這樣我看著心里都難受。”
不一會兒,董學斌拿衣服的手上才感覺到了一只冰涼的小手兒摸過來,然后將衣服取走,沙沙聲響起。
“您穿了?”
“呼,嗯。”
“咱們還有多久到?”
“還……七八個……小時。”
“還這么久?現在晚上了?那只會越來越冷啊!”
鐘麗珍沒言聲,好像在使勁搓手,時不時還發出一種很痛苦的呼吸聲,搓手的動作也越來越慢,好像是僵硬了。
董學斌知道這么下去不行,“鐘教授,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您坐過來一些?我幫您搓搓手?”
“咝,我沒事。”
“您這樣怎么叫沒事?”
“還……呼……撐得……住!”
“時間還早著呢,到時候您要出個好歹,我回去怎么交代?”
確實,這種溫度下,要是鐘教授的這個體質,都不是生病不生病的問題了,很可能會危及生命。
鐘麗珍不言聲了。
董學斌見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快速把手摸了上去,從董學斌借她的那件西服外套里找到了鐘麗珍藏進去的小手兒,拽出來放在自己的手心中,董學斌低頭哈著氣,然后用力幫她搓手。
兩只冰冷的小手兒下意識地往回抽了一下。
董學斌卻馬上拉住了她,隨即繼續幫她取暖,“您別動,動一動我自己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