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機關下班了。
辦公室里的董學斌看看表，這才拿著自己的行李下了樓。
一個下午的時間，電話沒再響，敲門聲沒再來，甚至連縣政府的人都沒敢再進董學斌的門兒，估計都以為發火后的董學斌脾氣不太好，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了吧，清凈之余董學斌也有點郁悶，后來需要幾分材料，董學斌還得打電話讓人給他送過來，他記得很清楚，送材料的那個女科員進來后說話動作都很小心，平時挺大嗓門的一個姑娘，這會兒聲音卻跟蚊子一樣，還老拿小眼兒觀察董學斌，弄得董學斌都想笑，心說我又不是跟你們發火。
該回家了。
還得吃姜縣長的手藝呢。
不過董學斌顯然是不可能跟姜芳芳一起回去的，得避嫌，而且姜縣長工作忙，一般都不會整點兒下班兒，還不知道得什么時候回去呢，董學斌就先走了，拉著自己行李走到路虎前面。
“董縣長。”
“喲，李秘書？”
“你這是回家屬院？我給搬行李吧。”
“不用，我都好的差不多了，今兒怎么沒看見你？”
“噢，姜縣長讓我下去調查了些鄉鎮的情況，剛回來。”
來人正是縣長秘書李曉娜，本來挺清爽的一個姑娘，現在卻是一身的狼狽，身上好像都帶著些土，腳上的皮鞋也全是泥巴。泥巴上還藏著樹葉的碎片，董學斌看得也忍不住笑了。
李曉娜抖了抖衣服，“您可別笑話我。”
董學斌趕緊道：“沒有，底下有些鄉鎮路都沒通利落，不好走，很正常的，嗯，你這是回家？”
李曉娜一嗯。“姜縣長讓我回去休息。”
“沒車吧？”
“呵呵，有車。”
“嗯？什么車？”
“自行車啊，我騎回去。”
董學斌看她不斷在揉胳膊揉腿，知道這次下去累壞她了，于是道：“得了吧，這樣，我送你回去。”
李曉娜忙搖手。“那怎么好意思。”
董學斌招呼道：“上車吧，都回一個地方。順路的事兒。”
李曉娜一猶豫。“那，那我可就不跟您客氣了？腿都抬不起來了，騎車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我能不能騎回去呢。”
董學斌拉開后座搬行李。
李曉娜一看，就幫著他一起搬。
隨后倆人才上了車，董學斌開車，李曉娜坐的副駕。
車一開，李曉娜便看看他。“聽說您今天跟那幫要錢的人發火了？”
董學斌嗯了一聲，“沒完沒了的打電話。還來我辦公室堵我跟我瞪眼，我看姜縣長也被煩得夠嗆。干脆跟他們翻臉了，這幫人啊，你不罵他一頓他就不知道輕重，這下多好，沒人來了吧？”
李曉娜苦笑，“是沒人來了，我下午在鄉鎮調研的時候還納悶呢，怎么突然沒人給我打電話說撥款的事了，回來才知道是這么回事兒。”
董學斌道：“能清靜幾天了。”
李曉娜道：“是啊，之前真是挺夠嗆的。”
縣委家屬院。
車子進去停在樓下。
李曉娜便解開安全帶，“謝謝您了，那我回去了。”
“對了，等一會兒。”董學斌想起來件事兒，就回身從后座拽了拽行李箱過來，拉開，從里面取出一個盒子來。
李曉娜眨眨眼，“您這是？”
董學斌笑著遞給她，“回了趟京城，也沒帶什么東西，一點小玩意兒，拿著吧，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李曉娜急忙道：“可不行可不行。”
董學斌死活塞給她，“快拿著吧，都買了。”
李曉娜快速低頭掃了一眼盒子，就無語道：“這哪兒是小玩意啊，香奈兒的香水？這可貴著呢。”
董學斌道：“沒多少錢。”
李曉娜挺不好意思的，“您是領導，怎么還好讓您破費啊。”
董學斌笑呵呵道：“反正給你了，你回去試試味道喜不喜歡，怎么處理我就不管了，行了，回吧。”
“這是最新款的，怎么會不喜歡啊。”李曉娜苦澀一笑，又推了一下，但見董學斌的態度，最后還是收了，“那……謝謝您了。”
“不客氣。”
“要不您上我家吧，我請您吃飯。”
“呵呵，不用了，一點小東西而已。”
“對您是小玩意兒，對我可不小，我一個月工資都買不了一瓶這種香水。”頓了頓，李曉娜道：“我家我爸媽在呢，您上去坐坐？”她怕董縣長是顧忌影響不方便，所以點了一下家里有人。
董學斌道：“改天吧，我還有點事兒。”
李曉娜道：“那行，您忙您的，改天再請您。”
幫著董學斌把行李拉到了樓道門口，李曉娜本來想送他上去的，畢竟那行李箱不輕，不過董學斌沒讓，自己拿上去了。李曉娜一看也就不矯情了，轉身去了自己的單元門口，見樓道里沒有人，李曉娜便迫不及待地將包裝拆開，蘸了一點香水到自己的手腕上，輕輕一嗅，然后就露出了喜歡的表情，收好香水就上樓了，心中對董學斌的印象也越來越好了，董縣長真大方，這一瓶香奈兒新款估計要幾千上萬都不止的，要是李曉娜自己，她可是買不起的。
樓上。
董學斌宿舍。
拿鑰匙開門進去，門開的一剎那，一股潮氣哄哄的味道就撲面而來，讓董學斌下意識地遮住了鼻子，小一個月沒回來了，這個味道也不奇怪，再看向客廳的桌子椅子和家具，上面都是附了一層灰土，雖然關著窗戶的，但他們這邊風沙比較嚴重，才一個月就積了這么多土了。
收拾吧。
晚上還得睡覺呢。
董學斌扔下行李箱就開始擦地了，不過這一天畢竟累了，剛擦了沒兩下董學斌便坐到了沙發上再也懶得動彈一下，抽了根煙后，董學斌決定晚上再弄了，先把行李箱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扔到茶幾上，該收的衣服收起來，該抽的煙放抽屜里，該送人的禮物拿出來。這次回來他可沒少帶東西，鞋子啊香水啊衣服啊化妝品啊，甚至連一線品牌的女性內衣都有，那是給徐燕的，估計徐大姐過些天也就來上任了，人家親手給自己做了衣服，董學斌也想回禮一下。
叮咚，叮咚。
門鈴突然響了。
董學斌正收拾東西呢，聞聲狐疑地一抬頭，就走了過去將門打開，一看來人，他微微一怔。
“姜縣長？”
“嗯，家里就你一人？”
“是啊，就我一人，呃，我還以為您下班晚呢，還說一會兒再上樓找您去，我這家里也沒收拾……”
“不礙事，進去說吧。”
“太臟了，要不然去您家？”
“不怕，臟了我幫你收拾收拾。”
“哎呦，那哪兒行啊，每次都麻煩您了，真不成。”
“菜都買了，得讓我先進去吧，進去再說。”
“行行行，您請進，不用換鞋了，東西給我吧。”
董學斌讓著姜芳芳進了屋，反手輕輕將門關上，接過那一兜子菜進了廚房，將菜先放好在案板上。
出來后，姜芳芳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很隨意地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瓶給自己倒了杯水，喝起來。
“喲，那是涼的。”
“沒關系，一樣喝。”
“別別，我做點熱的去。”
董學斌又去廚房點火燒水，一通忙叨，末了才用熱水給姜縣長沏了杯茶，見沙發上有點臟，他還很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土，“這邊沙塵大，剛一個月，家里就變模樣了，姜姐，要不然墊點東西吧，都給您衣服坐臟了。”
姜芳芳淡然道：“不用，沒那么講究。”
她應該是回過家的，此時的衣服已經不是她單位的那身兒了。晚上有些涼了，姜縣長穿了一條很居家的淺灰色緊身褲，上身配著件略有些寬松的女士白襯衫，加上那黑色高跟鞋和露出腳面的黑絲襪，美極了。
喝茶閑聊，倆人說了一會兒話。
不多時，姜芳芳看看他，“餓了嗎？”
董學斌看表，才六點多，“一般，您餓了？”
“我也不餓呢。”姜芳芳左右一瞅臟乎乎滿是塵土的客廳，便微微起身，淡笑道：“看臟的，閑著也是閑著，給你收拾收拾屋子吧。”
董學斌急道：“真別了，我晚上自己拾掇！”
姜芳芳也不聽，走去了廚房就拿起一塊干凈抹布，沾了沾水，“你一個大男人，總沒有女人心細的，家里這么久都沒住人了，總得收拾干干凈凈的，不然你住著也別扭，嗯，交給我吧。”
“您這是讓我坐蠟呀。”董學斌苦笑一聲。
姜芳芳拿著抹布走出來，“這有什么坐蠟的？”
董學斌道：“每次都讓您照顧了，我……”
姜芳芳一看他，伸手摸了摸電視柜，就在上面擦了起來，“那咱倆一塊干？你掃地擦地吧。”
董學斌勸了半天姜縣長也不聽，無奈，最后只好也拿起了笤帚掃地，幫著她一起整理屋子了。唉，那次就給自己洗衣服，給自己做飯，現在還幫著自己做家務，董學斌這個不好意思啊，就別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