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
夜空之下。
公安家屬院內外所有焦點都在一輛停靠在路邊的急救車上，車門關著，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況。
老百姓議論紛紛。
“董縣長進去半天了。”
“到底行不行啊？”
“誰知道啊，董縣長真會外科？”
“會不會也沒招兒了，大夫都沒到啊。”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蒙銳看看表，“進去五分鐘了吧？”
“不止。”姜芳芳道：“有八分鐘了。”
張萬水面色一凝，“不是說老楚的愛人最多只能堅持八分鐘嗎？”
程富光和他夫人一起站在那兒，“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況了，要不然進去看看？讓護士去問問？”
姜芳芳道：“董縣長還在手術，他說交給他，就交給他吧。”
因為兒子婚禮的事情，副書記張萬水總看董學斌不順眼，道：“董縣長一個人肯定不行，大夫還沒到？”
護士看看外面，車還沒來。
姜芳芳就打電話給了秘書，“曉娜，人接到了嗎？”
李曉娜快速道：“我在路上碰見他們了！已經讓大夫上車了！正準備往回開！應該還有一刻鐘！”
姜芳芳道：“抓緊過來！”
“是！我知道了！”李曉娜道。
掛了電話，姜芳芳對楚彭道：“還有一刻鐘就能到。”
路虎的馬力很足。越野性能也好，大大縮短了時間。
楚彭和曾令華的父母一聽都精神一震，其實誰也不認為董縣長一個外行真的能把手術給做了，實在是沒辦法了，但凡要是有個實習的外科大夫在現場也不會讓董縣長上去啊，現在他們只希望董縣長能多堅持十五分鐘，只要讓曾令華撐到縣醫院的外科大夫來。她就有救了！
堅持住！
堅持住啊！
但愿能拖到大夫趕來！
楚彭焦急地圍著救護車轉圈，想從玻璃上看看里面，卻怎么也看不到。只能自己干著急著！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曾令華的父母終于站不住了。
“二十多分鐘了！令華她！”老太太急躁道。
老頭拄著拐道：“再等等！再等等！咱們孩子肯定沒事！”
突然，遠處的街道上殺來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這種渾厚的馬達聲。明顯是董學斌的路虎！
“來了！”
“回來了！”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大家全都看了過去，路虎已然開了過來，老百姓知道人命關天，自覺地紛紛讓路，路虎吱呀一聲剎車停在了眾人面前，楚彭和老兩口小跑著就迎了上去，其他的縣領導和縣干部也過去了！
車門一開，李曉娜氣喘吁吁地下車了，“呼，人帶過來了！”
比預計的時間還要快了好幾分鐘。可見李曉娜開的有多快！
后車門也一下開了，下來兩兩個大夫和一個醫護人員，醫護人員手里還搬著一個東西，好像是醫用顯微鏡。
“馮主任！”楚彭大聲道。
馮主任是縣醫院最有名的外科大夫，在湞水縣工作二十多年了。縣領導基本上都認識他。
馮主任飛快道：“人呢？”
楚彭上去就拽住了他，指指遠處，“我愛人在急救車里！”
老太太一看見他，眼淚又下來了，“小馮！你可得救救我女兒啊！”
“您放心大媽，我盡力而為！”馮主任也顧不得跟家屬說什么了。一邊被楚彭拽著往救護車的方向走，一邊問道：“曾夫人什么情況了？”
楚彭心急道：“我不知道啊！”
旁邊一個護士道：“里面在做手術！”
馮大夫一愕，“手術？誰在做？小錢小王？這不是開玩笑呢么！他倆一個骨科大夫一個心內大夫！做什么外科縫合手術！他們也得會啊！”都是一個醫院工作多少年的老同事了，大家都知根知底兒，錢大夫和王大夫會什么手術和有什么技術學的什么專業，馮大夫哪兒能不知道啊？
小護士擦擦汗，“可能是董縣長做的。”
馮大夫愣神兒道：“董縣長？什么董縣長？”
小護士解釋道：“是……是董學斌董縣長。”
李曉娜早就開車走了，還不知道，聽說董學斌進急救車手術去了，都懵了一下，董縣長去干什么啊？？
后面跟著的那年輕大夫道：“董縣長懂外科手術？”
楚彭道：“董縣長說他會一些！就接了手術！當時也是沒有別的方法了！”
馮大夫卻急了，“這不是胡鬧嗎！”他回身就指了指醫護人員手里搬著的東西，“急救車上什么設備都沒有！醫用顯微鏡都沒配！手術？器官縫合先不說！血管縫合手術沒顯微鏡怎么做！？”
“什么？”
“沒有顯微鏡？？”
大家都吸了口氣，就算不是大夫，這些東西他們也是有概念的啊！
設備都沒全？
顯微鏡都沒有？
完了！曾夫人肯定兇多吉少了！
楚彭和曾令華的父母等人也是臉色大變！
“那現在怎么辦馮大夫？”老太太哭道：“現在怎么辦啊？”
馮大夫當機立斷道：“讓他們開門！我接手手術！快！但愿來得及！”
后面那年輕大夫就上去一拉，急救車后門鎖著，于是馬上拍了拍，“馮大夫來了！快開門！”
里面沒動靜。
青年大夫又怦怦拍門，“快開啊！”
里面還是沒人回應，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一樣，但能明顯從車窗上看到些晃動的光亮，顯然有人在動。
馮大夫也惱了，“車門打開！聽不見啊？”
姚翠聽不下去道：“你小點兒聲兒，現在可能手術到要緊地方了！”
馮大夫也很不高興道：“我從醫這么多年了！還沒聽說過血管縫合手術不用醫用顯微鏡的呢！顯微鏡都沒有做什么手術！”
這種時候大家都很急躁，姚翠也火了。
可沒等姚翠說話，急救車后門突然一開。
一身白大褂和口罩的董學斌從車上下來了，手上的手套還掛著血，他一點一點地摘下來，看看那個馮大夫，這廝什么脾氣啊，上來就道：“喊他媽你大爺啊喊！就他媽你丫嗓門大是不是？”
馮大夫都被罵傻了，你誰啊你？
湞水縣比較小，醫療環境也差，馮大夫作為縣里最頂尖的外科大夫，自然也是獨一份兒的，就算是縣干部一般也會給他幾分面子，誰保不齊出點什么事？大夫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哪兒被人這么罵過啊！
可認識董學斌的人都沒有什么意外。
要是其他縣領導罵人，估計都得是新聞了，因為太少見甚至根本就見不到，你什么時候見過蒙書記和姜縣長罵街？但董縣長？大家都覺得很正常！這已經不是董縣長第一次罵人了，當初在縣委大院里，董學斌一個人罵走了十幾個來要錢的領導干部，那時罵的才叫一個驚天動地，整個縣委大院有誰沒聽過？早見怪不怪了，都知道董縣長就這個工作作風，比較，嗯，比較彪悍。
“董縣長！”有干部叫了一聲。
馮大夫才知道這人是誰，可那也不行啊，你憑什么罵我，也沒給他好臉色，“讓開一下！別耽誤手術！”
嗓門很大！
董學斌根本就沒讓，摘掉手套仍在地上，看著馮大夫道：“這邊有個外傷的病人醫院不知道啊？為什么隨車的大夫里沒有外科醫生？啊？我知道醫院里也有很多手術！你們今天很忙！我也理解！可你來晚了就來晚了吧！你他媽還跟我發號施令上了？我耽誤手術？咱倆誰他媽耽誤手術啊？”周圍的老百姓和電視臺記者都聽傻了，怔怔看著董縣長罵人，可這廝哪里管你那個，該罵還是罵，指著馮大夫就道：“病人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你還跟這兒大喊大叫！晚到了半個多小時你還氣勢挺足？你他媽還挺有理？行啊！你在嚷嚷一個我聽聽！”
好多老百姓險些暈倒！
那青年大夫也差點吐血！
馮大夫嚷嚷？您嗓門可比他大姥姥家去了啊！
馮大夫被罵紅眼了，“你……”可對面是縣領導，人家能罵人，馮大夫可不敢罵，他也不會罵。
見得如此，蒲安趕緊上來拉架，“董縣長，算了算了。”
簡向榮也過來了，都知道董學斌脾氣不好，這要不拉住了沒準出什么事，在場可這么多人呢，“馮大夫也是擔心病人。”
董學斌指著馮大夫還要說。
姜芳芳卻看看他，“……小董。”
董學斌話一咽，姜縣長的面子他肯定是要給的，收起只在馮大夫鼻子上的手，也就沒說什么了。
后面。
錢大夫和王大夫也下了車。
“馮主任。”
“馮主任您來了？”
倆人跟馮大夫打了一個招呼。
然后，后面的護士眼中帶著一抹難以察覺的震驚下了來，見董學斌頭上有汗，便趕快拿起毛巾上去小心替他擦了擦。
錢大夫一瞅，也主動走上兩步幫董縣長脫了白大褂。
這一幕被眾人看在眼里，也都納悶地一怔，很奇怪幾個大夫和護士對待董縣長的態度的變化。
這么客氣？
這么熱情？
里面到底出什么事了？
人呢？曾夫人到底怎么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