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五天……
七天……
這天，又是一個周六。
今兒是個大晴天兒，朝陽很足。
董學斌宿舍這里采光還不錯，他躺在床上曬著太陽，迷迷糊糊到了十一點鐘才從床上爬起來，渾身疲憊。
累啊。
都快要了命了。
這一個星期真差點累死他。
總算是該休息兩天了，董學斌心有余悸地伸著懶腰踩上鞋子去衛生間洗漱。姜芳芳請假了，從上周開始縣政府的所有事幾乎都是董學斌的了，要是大事也就算了，可全都是一些扯皮的小事兒，董學斌還不敢直接拿主意，每次都得前后推敲半天覺得沒問題了才敢拍板兒，姜縣長信任自己，把這一攤交給自己了，董學斌肯定不可能糊弄啊，當然得做仔細了，而且里面不止有姜縣長那邊堆積下來的工作，還有宿舍工程和董學斌自己分管的這一攤事兒要忙活，等于是他一個人頂了兩個人的事兒，近乎沒黑天沒白天的，嗨，簡直就不要再提了。幸虧姜縣長家沒有辦白事兒，火化后就去津市乘船海撒了，不然董學斌真的連口氣兒都沒法歇了。
唉，也不知道姜姐怎么樣了。
頭七也快完了，怎么還沒個信兒？
一邊擔心著姜芳芳的狀況一邊自己給自己弄了點吃的吃了午飯，忽然，手機鈴鈴鈴地響了。
是姜芳芳的號碼！
“喂，學斌。我。”姜芳芳嗓音還是那么淡。
董學斌精神一振，聽他叫自己學斌，到嘴的姜縣長稱呼也頓時改了，“姜姐，您跟哪兒呢？”
“在我媽這里。”
“阿姨身體怎么樣？”
“還那樣兒，一直糊里糊涂的。”停了一下，姜芳芳道：“哦對了。我沒和你說過，我母親有老年癡呆，好些年了。”
“您呢？沒事兒吧？”
“我沒事。我媽情緒也恢復一些了，生老病死，誰也沒發阻止。不看開一點兒能怎么辦？對吧？”
董學斌呼了口氣，也算放心了。
姜芳芳果然還是那個姜芳芳，太堅強了。
“過兩天周一我就去上班，也跟縣里打過招呼了，我聽曉娜說你這些天忙壞了，辛苦了董縣長。”
“不辛苦，就是老掛念您那邊，想打電話問問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好，我這人嘴笨，也不會安慰人。”這說的真是實話。這些天董學斌不知道多少次翻著手機電話本里姜芳芳的名字了，可都沒有打過去。
“你有心了，已經沒事了。”
“嗯，那您今兒回家屬院兒嗎？”
“周日周一再說吧，得再陪陪我母親。”
“行。聽見您聲音我也放心了，那您忙？”
那邊遲疑了片刻，姜芳芳卻沒有掛電話，反而似乎是沒話找話了一句，“你中午吃飯了嗎？”
“剛吃飯，自己弄了點兒面條兒。”
“哦。什么面？”
“本來想吃打鹵面的，不過太麻煩，還得泡香菇什么的，懶得折騰了，就弄得炸醬面，省事兒。”
“炸醬面，你們京城愛吃吧。”
“是啊，炸醬面香，也省功夫兒，嗨，其實正經的老北京炸醬面也不省工夫兒，講究太多，菜碼兒也好幾樣兒呢，我自己一人吃也沒那么多講究，隨便弄個意思就完了，吃飽了就得。”說完這些董學斌才反應過來，咦，姜姐怎么跟我聊上這個了？家長里短？以前可從沒聽她在電話里說過閑話啊？
姜芳芳那邊又頓了一會兒，“你下午干什么去？”
“下午？跟家待著吧，不去單位了，那邊事兒基本上處理完了。”董學斌眨巴眨巴眼睛，有點聽出來了，姜姐這拐彎抹角兒地說這個聊那個的，這是有事兒找我吧，“姜姐，您是不是有事兒？”
姜芳芳清淡道：“也沒什么。”
董學斌一汗，那就是有了，“什么事兒？跟我您還客氣？”
姜芳芳道：“其實也不想麻煩你的，不過……”
董學斌很痛快，“您就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絕對沒二話。”
一沉吟，“剛才說了，我母親這些年一直比較糊涂，跟個小孩兒一樣，也經常跟我和我爸鬧脾氣，腦子……也經常忘事。”
董學斌嘆氣道：“這是難辦，去醫院查了嗎？”
“嗯，治療好幾年了，也沒什么效果。”
“京城的醫院我也認識些人，那我幫您聯系一下？”董學斌以為姜芳芳是想讓自己給她母親安排個好醫院呢。
誰知不是這么回事兒。
“京城的醫院我也帶她去過，都一樣，病癥一直沒什么緩解。”語氣稍微一停，“我說的是另一個事兒想麻煩你，嗯，在我母親看來，我丈夫一直都沒去世的，我和我爸之前也跟她說過不止一次了，不過我母親死活不相信，最后急了還絕食鬧脾氣，有一次甚至差點從樓上跳下去，嚇得我跟我父親也不敢再提了，什么話都順著她說，一直都當是我丈夫還在世的，所以我這幾年才都一個人住，沒跟我父母住一起，就是怕我媽問起我丈夫怎么沒過來。”
董學斌呃了一聲。
“我爸走了，對我媽的打擊很大，病又有些加重了，這兩天不止一次問過我丈夫的事兒，問他怎么連他岳父去世都不來看一眼，挺生氣的，這不，又鬧上脾氣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吃過東西，非說要見到我丈夫，他不來就不吃飯。”姜芳芳道：“你也知道我不是個愛求人的人，但這次也是沒辦法了，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這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怎么受得了，總不能每天都打營養液吧？就算打營養液她也不配合，手到處亂甩，我一個人也弄不了。”
董學斌擦擦汗，“那您的意思是？”
“我母親的認知還停留在好多年前呢，你跟我丈夫又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我想你過來幫我一下，把我母親糊弄過去再說。”
“這，這行嗎？”
“只有這個辦法了。”
“哎呦，可萬一露餡了……”
“不會的，我媽糊涂著呢。”
“那，那……行，我試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