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市中心公園。
迎著清爽的空氣，董學斌帶著湞水縣的人來到了招商會場，車一停，他們下車掛上了工作證往里走。
“誒，快看。”
“湞水縣的人來了。”
“好家伙，那輛真是路虎啊？”
“這就是那個董學斌？可真行。”
“是啊，自己出錢給下面人訂總統套，真敢花錢啊。”
“還是一人一個總統套，這不是甩市里的臉嘛。”
“咱們都下面住標準間商務間的，他們倒好，上來就總統套房了，連司機都占了一個大套房。”
“誰讓人家有錢呢。”
“聽說那個董縣長中過彩票。”
“有錢管什么用，招商成績不是照樣不行嗎？”
“他們這是跟市里較上勁了，咱們看熱鬧就行嘍。”
“何止是跟市里叫板？沒看出來嗎？這也是給咱們臉色呢。”
“一個國家級貧困縣，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底氣。”
湞水縣的人一來，大家就議論紛紛了起來，好多人都朝著董學斌他們指指點點著，嘴里很多不好聽的話都出來了，雖然董學斌他們聽不到，但也大概能猜到他們說的什么，鄭大友和常娟等人臉色都不好看了起來。其實就在昨晚，董學斌包了所有總統套房花了五十萬的事情就在招商系統里傳開了，基本上各個縣區的招商部門沒有不知道的，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覺得湞水縣太囂張了，連市招商局的領導干部因為房間緊缺都得住在下面的小房間，你們卻一人一間總統套？
目中無人啊！
這臉子甩給誰看呢？
湞水縣的人在眾人的注視下進了會場。
鄭大友他們還不太習慣被人這么戳后背，不過董學斌顯然是太習慣了，根本就不以為然，很淡定地走在最前面。
前頭碰見了陳明明，這個昨天搶了他們投資商的區招商局局長瞅瞅董學斌。又看看鄭大友，什么話也沒說。那邊，呂衛國也出現在了主席臺附近。身旁還有副市長華立，倆人正在交流著什么，看到湞水縣的人走過去。呂衛國冷冷瞥了他們幾眼，而華副市長則連看都沒看董學斌他們。
氣氛有點緊張。
湞水縣明顯被孤立了。
可董學斌還是不在乎，因為就算他昨天不打呂衛國的臉，湞水縣一樣是被孤立的狀態，所以怎么樣也無所謂了，而且董學斌什么脾氣和性格啊，別人越孤立他，這廝往往越來勁，越得上趕著惡心別人，孤立我？不跟我說話？假裝看不見？沒事兒。你們不跟我說那我跟你們說。
“喲，華市長，早上好！”
“……”華立沒言聲。
董學斌離得老遠就揮揮手大聲道：“呵呵，呂局長也在啊，吃了嗎？”
呂衛國本來也是不想搭理董學斌的。昨天的事兒實在讓他很沒面子，可董學斌當著這么多人叫他了，他也不好做的太絕，否則也會讓人覺得自己沒有領導氣度，就愛答不理地嗯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了。董學斌從來都是那種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兒。他這么笑笑呵呵地一招呼。別人反倒有點看不透他要搞什么了，一個投資商都沒拉來你還這么高興？高興什么呢？
董學斌帶人回了他們縣的展臺。
眾人側目了幾眼，也都沒再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牽動了大家的神經。
“誒，聽說了嗎？”
“早知道了，國外投資商吧？”
“不是投資商那么簡單，這回可是來了一個團。”
“是啊，據說十幾個人呢，有老外也有華裔，一個個全都是好幾十億人民幣資產的大企業，唉，如果能拉來其中一個人隨便一筆投資，那都得夠咱們一年的業績了，這不，都眼熱著呢。”
“人什么時候到？”
“應該快了吧，還在路上。”
這件事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家從早晨起來就一直在說這個，那邊進了會場的很多縣區招商局局長全叫來了底下人開小會，似乎在布置著什么任務，可能想啃下這個投資考察團。
鈴鈴鈴。
華立的電話也響了。
他接起來，“喂，書記。”
“人還有半小時到，你們做好準備。”
“半小時？這么快？好，那我這邊抓緊。”
“這次的考察團都來頭不小，隨便一家也是幾個億幾十億的資產，你們加把勁，一定要把這些人留在咱們梅河市。”
“書記，這些人真是來咱們市投資的？”華立也有點不敢相信，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啊，可他們市什么狀況他們自己心里清楚，哪里有什么能吸引跨國企業的項目和利潤啊？
“咱們市應該是他們考察的第一站，后續應該還要去其他地方，至于他們出于什么目的選擇了咱們梅河市，這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外國商人你必須盡全力把人給我留下，爭取讓他們落資！”
“行，我一定盡力。”說是這么說，但華立心里可沒底，連省城那么繁華的地方都沒留住這幫外商，他們市……
市委書記都親自跟進了。
可見市里對這次外國考察團的重視。
華立掛了電話后就急忙叫來了呂衛國，“讓各個縣區招商一把手過來，快，開個會，人快到了。”
呂衛國忙快步去喊人。
片刻后，鄭大友陳明明和馬艷芬等人都集中在了主席臺前。
華立立刻將狀況跟他們簡單說了說，并且傳達了市委書記的指示。
眾人一聽，也都一個個地激動了起來，這么大一塊肉，誰不想分一杯羹啊？
登時，整個前廣場的氣氛也都變了，大家都很緊迫地布置起了自己縣區的展臺，甚至好多招商局長都打電話回了自己區縣，臨時抓調來了一批外語比較好的招商人員，就為了打好這一仗，至于其他那些國內的投資商，眾人已經不是很關心了，至少在今天那些小投資商并不是主角，因為從市領導話里的意思他們已經確認了這些國外考察團真的都是國際上的巨型企業，就不說拿下多少個了，但凡只要誰碰上運氣留住了其中隨便一個人，那政績就已經不是小數目了。
幾十萬？
幾百萬？
人家那么大的跨國企業怎么可能投資這么點錢啊，這種小項目就算白送人家人家都沒準要不要呢，太小了，丟不起這個人，對于他們這種級別的公司來說，投個幾千萬估計都是起步的！
一片忙亂。
陳明明回了展臺就開始叫來手下人訓話了。
馬艷芬等等十個局長也都跟下面人開了緊急會議，對今天的工作流程和內容進行了全面的布置和安排。
鄭大友也被眾人興奮的情緒帶動了，回來后便道：“董縣長，咱們怎么布置？人估計還有二十分鐘就到了。”
常娟也道：“要不然咱們去半路截人吧？”
鄭大友嚇了一跳，“可別啊，那得罪人就多了。”
陳云松也擦擦汗，心說從京城來的人都這么膽兒大嗎？董縣長膽子就夠大了，沒想到常局長也不比他小。
不過董學斌卻沒什么精神頭，抽著煙搖了搖手道：“不用準備了，昨天怎么布置的咱們今天就怎么來，不用把精力放在那些人身上，那么大的外商，又是跨國集團，還是十幾個，投資咱們市？你們信嗎？不是咱們自己滅自己威風，而是咱們得有自知之明，哪兒有免費的午餐啊。”
常娟就不說話了。
陳云松一想也是這個理兒。
鄭大友還不死心，“可是……怎么也要試一試吧？”
董學斌把煙掐滅，道：“試試可以，人家既然來了，咱們也不能把人轟走，項目單還是要發的，我的意思是大家主要還是把精力放在國內的投資商身上，那才是咱們有希望抓住的投資，吃不到嘴里的肉永遠都沒用，還是實際一點吧。”說罷，董學斌見大家點頭覺得有理，才道：“不過這也是咱們的一次機會，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在那幫外國人身上，也沒太多人跟咱們搶國內的投資商了，咱們正好下手，一個個地攻破。”
龔娜眨眨眼，“項目單用不用抓緊做一份英文版的？”
董學斌一揮手，“不用，他們肯定有翻譯，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算，也沒指望咱們的項目能吸引他們。”
這廝是真一點兒也沒上心。
鄭大友也看的苦笑，這也太隨便了啊，可是想想，董學斌說得也確實對，跨國集團？是不切實際了些，他們這個破地方真的是要什么沒什么，只要不是眼睛瞎了的，一個幾十億的集團企業怎么會投資他們這里呀，就算會落資，也會選擇市區這種地方吧，根本不會考慮他們那偏遠的湞水縣。嗯，董縣長平時看著挺沖動，可關鍵時刻還是鎮得住局面的，考慮的竟然比自己還要客觀冷靜，鄭大友也忍不住多看了董學斌一眼，覺得董學斌的決策是正確的。
結果會場上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