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誤會誤會,貧僧一時不慎,把施主誤當成了同道中人,真是失禮了。”
精巧華麗的室內游泳池畔,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很是隨意地盤腿坐在地上,對著菲里連聲道歉。只是他的腔調實在古怪,雖然能夠聽懂,不過菲里仍舊感到別扭。
這老和尚在蘇醒過來之后,便從手腕上的儲物念珠中抽出了一身明黃色的袈裟,罩在他干瘦黝黑的身軀上居然顯得很有氣勢。再配合上那個鎏金閃亮的光頭,讓他整個人都籠罩一片淡淡的祥和金光中,似乎頗有些普渡眾生的意味。
“呃……大師不必在意。”菲里趕忙擺手,“恕我剛才沒聽清楚,敢問大師如何稱呼?”
“阿彌陀佛,貧僧幽狐,出身于遠東島國庫扎克拉,在江戶城的淺草寺出家,眼下恭添為靜水寺方丈。幽狐乃是老衲的法號,因此別人通常呼我為靜水幽狐。”老和尚解釋說。
“庫扎克拉?那個傳說中的武士之國啊!”原本心不在焉的奧沃聽到這里,不知怎么地來了興致,趕緊從躺椅上蹦了下來,用觀賞稀有動物一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老和尚,看得他心中直發毛。
“呃,請問這位施主,貧僧說的有什么不妥嗎?”
“嘿嘿,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些好奇為什么沒看到你的佩刀。”奧沃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你的武士刀也收在那些奇怪的珠子里面嗎?可不可以拿出來讓我參觀一下?聽說上等武士刀的工藝非常獨特和考究,市面上只見得到仿制的贗品,我還從來沒見過真貨呢!”
“阿彌陀佛,貧僧乃是佛門弟子,又不是闖蕩天下的浪人劍客,怎么會帶刀呢?”老和尚聽了這樣的傻問題,一時之間哭笑不得,“貧僧這里。佛經法器什么的倒是還有幾件。刀劍可是一把都沒有。”
菲里翻了翻白眼,對奧沃的孤陋寡聞表示了適度地鄙視。
“這樣啊。”肥巫妖顯得有些失望。“呵呵,抱歉,我對遠東地事情不是很了解。”
“這位施主!”老和尚突然面容一肅。正色說道,“恕老衲直言,我看閣下黑氣纏身,似有妖孽附體,如不及早作法驅邪,恐有損陽壽……”
“要是真的幫這家伙驅了邪,他就什么都沒得剩了。”菲里打斷了老和尚地話,而奧沃則流露出尷尬的神色,“呃,向靜水幽狐先生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耐色瑞爾帝國的大奧術師,著名地巫妖奧沃先生。”菲里拍了拍肥巫妖的肩膀,“他本來就是死人了,哪里還有什么陽壽呢?”
奧沃不滿地哼了一聲,但菲里沒有理睬他的反應,又繼續說了下去,“在下菲里?泰勒,近日蒙魔法女神恩賜,受封候補選民一職,同時還是這條船的指揮官……”
聽到這樣的消息。老和尚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簡直成了銅鈴一般,“哎呀,想不到竟然被尊貴的大奧術師和選民大人搭救,貧僧真是三生有幸。呃咳、咳、咳、咳!”
或許是由于身體虛弱的緣故。他在說了這么一番話之后。突然痛苦地彎下腰來,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臉上的肌肉糾結在一起,仿佛連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菲里連忙給他捶背,又遞了一杯檸檬水。老和尚用感激地眼神望了他一眼,將飲料慢慢地喝完,然后又閉目調息了一會兒,終于平靜下來。
“呵呵,見笑了,多年沒有使用龜息術,未免有些生疏,所以這身子實在是受不了啊。”老和尚自嘲地笑著,摸著肚子左顧右盼,在身邊的桌子上發現了一瓶甘蔗酒,眼神頓時一亮。只見他一把抓過酒瓶子,往嘴里咕嘟咕嘟直灌掉了半瓶,然后打了幾個酒嗝,發出一陣滿足的嘆息,“嗯,好酒啊!”
奧沃見了倒是覺得無所謂,菲里卻是瞪大了眼睛,奇道:“大師不像是武僧模樣,難道不戒酒嗎?”老和尚又灌了一大口甘蔗酒,這才抹抹嘴笑道,“不礙事的,些許水酒,貧僧卻也飲得,只是……”他抬頭看見咖啡桌上的水果拼盤,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烤魚或者肉脯嗎?貧僧不喜歡吃素菜!”
此話一出,菲里登時被雷得外焦內嫩:這老東西看上去白胡須白眉毛,十二個戒疤金光閃亮,仿佛是個得道高僧。實際上卻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在心中”,嗯,該不會還是個花和尚吧……看上去,就憑他這副垂垂老朽的模樣,就算依舊人老心不老,硬件方面估計也不夠支持他做那種運動的了。
正在菲里胡思亂想的時候,奧沃突然開口插了進來,并且單刀直入,一下子就點出了雙方一直回避的核心問題。
“靜水幽狐先生,您自稱是庫扎克拉人士,那為什么會來到這距離庫扎克拉萬里之外的無痕之海,并且是同一群馬茲卡土著在一起?”或許是菲里繁榮錯覺,奧沃那張肥臉上地小眼睛猛然放射出了銳利的光芒,如同小刀一般直刺向老和尚的內心深處,想要發掘出其中隱藏著的秘密。
可憐的老和尚正津津有味地嚼著剛從柜子里翻出來地烤魚干,一時不備,頓時被魚骨頭嗆住了。他就像條快干死地鲇魚一樣,喉嚨里咯咯作響,嘴巴不停地張合,卻就是發不出聲來。只是肥巫妖卻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和準備的時間,沒等老和尚把魚骨頭嗆出來,又接著說了下去。
“我依稀記得,您那條船地風帆上,似乎畫著一只很模糊的鳥類,雖然看不清形狀,卻可以確定是黑色的。”他有意無意地說道,“而眼下在馬茲卡大陸風頭正勁的不死鳥特庫姆塞,似乎就是出身于一個以黑鷹為圖騰的部落,并且把它作為自己的王家徽章……”
“咳咳,不愧是站在權勢顛峰的大奧術師閣下,一眼就被您給看出來了,咳咳!”老和尚斷斷續續地爆發出一連串破鑼般的咳嗽聲,終于吐出了礙事的魚刺,然后苦笑著打斷了肥巫妖的話頭,“不錯,貧僧眼下正為特庫姆塞陛下效力,此行便是向耐色瑞爾帝國來求援的。”他看了一眼游泳池里的財寶,又回頭望向菲里和奧沃,“而這些金銀,也是陛下贈送給貴國的見面禮……”
從費倫大陸最東端的塞爾聯邦出發,向東越過遼闊而干旱的游牧之地;或者從馬茲卡大陸最西端的干燥高原起航,向西渡過廣袤而危險的未知海洋,就會抵達一片神秘富饒的土地,那就是卡拉圖,一個與費倫大陸迥然相異,卻又高度發達文明世界。
卡拉圖以紹朗和庫扎克拉這兩個巨大的國家而知名。在大航海時代之前,紹朗曾經是世界上最龐大的文明帝國,其強大程度令費倫大陸的任何國度都黯然失色。整個帝國由居住在皇城的賢明君主統治,而上任君主的靈魂也常常給現任君主提出建議。
但是到了近代,由于錯過了航海殖民這條捷徑,紹朗的地位嚴重下滑,已經被趕下了世界第一強國的寶座。而頻繁的動亂和衰朽的統治理念,也使得這個老大帝國在列國競爭的狂潮中日趨沒落。
庫扎克拉在西方同紹朗的名聲不相上下,它位于紹朗東方的大海上,以武士之島而聞名。在那里,忠誠的武士把責任和榮譽看得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時常用痛苦的切腹來證明自己的勇敢。而漫游的浪人則在行俠仗義之余,也不忘為自己的生計而打家劫舍。
庫扎克拉的海盜曾經長期橫行卡拉圖沿海各地,甚至野心勃勃地要奪取紹朗在東方的霸權地位。但是自從四百年前最后一次入侵紹朗慘敗之后,這個國家漸漸走上了閉關鎖國的道路,最后甚至頒布了鎖國令,徹底斬斷了本民族海外擴張的道路。在大航海時代開始之前,庫扎克拉就已經消失在了國際政治的舞臺上,只留下了一些真偽難測的傳聞和流言。
而著名的倭寇”,也就是庫扎克拉海盜,也在各國的聯手剿殺之下逐漸銷聲匿跡。他們之中有一些返回了故鄉,大部分則在海外開枝散葉,建立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殖民點,之后又陸續有一些在國內混不下去的浪人(失去職位的武士)與貧民出海投奔。這些倭寇的后裔與鐵幕籠罩下的島國相比,反而更令費倫大陸的人們感到熟悉。因此老和尚一提到庫扎克拉,奧沃馬上就聯想起了提劍晃蕩的武士,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形象。
這些人雖然身居海外,但是和故國依舊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大多數的情況下,他們都是通過商人與國內的親戚保持聯絡。有些僧侶在游方歷練的同時,也會為海外的同胞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