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永久和平之城
伴隨著房門的輕輕合攏,薩馬斯特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坐回自己最喜歡的紅木躺椅上,抬頭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眼神中略微帶著幾絲惆悵。
冥河銀行團在DR1992年度的第二次圓桌會議,終于結束了。
衣冠楚楚的尤格羅斯魔理事們帶上了最新決議,紛紛告辭離去,連一刻鐘也不愿意多耽擱。就在會議進行的這段時間里,銀行團各個部門恐怕已經積累下了很多很多的事務,需要這些總裁們盡快回去處理。
那個前來銀行團“實習觀摩”了大半年的豎琴手法師,現在已經走了。
經過了剛才的一席長談之后,小家伙明顯已經有些心動,但還是沒能作出最后的決定。為了展示出更有說服力的證據,以便于拉攏到盡可能多的豎琴手,自己冒著風險開了一封介紹信,打發他到無盡荒野(EndlessWaste)的圖坎部落聯盟那里去了。這既能讓他親眼見識一下龍巫教的現況,增強說服力。也免得他那些眼高于頂的同僚們太不識時務,開出什么過分的條件。要是惹火了生性高傲的帖木爾可汗,整個事情可就難辦了。龍巫教在無盡荒野中的影響力,其實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穩固……
那個前來匯報馬茲卡大陸作戰計劃的惡魔將軍,現在也已經走了。
長著六個指頭的烏黯主君格拉茲特,還是像過去那樣雄心勃勃。
他始終沉迷于無邊的狂妄野心之中,從來認識不到自己地極限。即便他曾經愚蠢地被一名凡人女巫欺騙囚禁,現在更是把他的國度折騰到大廈將傾,也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幸運的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這個貌似精明的笨蛋所迷惑。否則,要是選錯了深淵中的合作對象,冥河銀行團的勢力拓展未必能有現在這么順利——不怕敵人猛如虎,就怕盟友蠢如豬啊!
而貌似愚蠢的死胖子奧喀斯,這次的策略也還是像往常一樣,粗糙、簡陋、混亂而又實用,看上去成功率應該不低。不過,他的那個使者還真是有趣……嘿嘿,想不到這位傳說中有著“推倒女神”偉大理想的歐凱將軍,居然也跳槽到了奧喀斯那邊,并且還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勾搭上了夜女士莎爾的教會——莫非他已經把目標放到了莎爾身上?嗯哼,如果確實是這樣的話,這家伙的牙口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薩馬斯特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但隨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嗆得他整個上半身都趴到了桌上,幾乎連氣都要喘不過來。哪怕咳嗽已經停止了很長時間,他的身體依舊在虛弱地顫抖。那一對破爛不堪的肺臟,似乎要將老人體內所有的血液都擠壓出來,連同風中殘燭般生命一起逼出體外。
事實上。作為軀體早已死亡地巫妖。一切疾病對他來說都應該已經毫無意義了。但就像肥巫妖奧沃那不合常理地旺盛**一樣。薩馬斯特這一身貌似頑固地疾病。也完全是凡人時代殘留下來地心理作用。并且已經和那兩段由愛生恨地畸戀一起。被深深地烙在了他地靈魂之中。即便時隔千年。依然難以磨滅——當然。也讓他這個本應是陰沉森冷地邪惡巫妖。更多了幾分趣味盎然地靈動氣息。而非像普通地亡靈生物那樣乏味無趣。
等到此番行動過后。精靈王國和渥金教會恐怕都要傷筋動骨了……
薩馬斯特一邊繼續掩嘴咳嗽。一邊得意地想著。持續多年地穩定金銀流入一旦中斷。費倫大陸原本就已經在戰爭中瀕臨崩潰地商業貿易。勢必會進一步雪上加霜。剛剛有所平息地戰亂。很可能也會再度加劇……嗯。精靈諸神。還有那位金燦燦地女士。想來肯定要恨死自己了——如果他們有能力查出幕后黑手地話。
接下來。還要繼續往這些對手地傷口上撒鹽。促使耐色瑞爾帝國由武裝對峙轉入真正地內戰。同時。對于精靈王國內部已經在熊熊燃燒地戰火。卻應當設法加以暫時抑制……這既是出于勢力平衡地考慮。避免費倫大陸這個托瑞爾世界經濟中樞出現一家獨大地局面;也是為了防止戰亂和殺戮無節制地蔓延肆虐。將費倫大陸徹底拖進秩序完全崩潰地黑暗時代。
從本質上講。投機商們都是那種惟恐天下不亂。又生怕天下大亂地家伙。他們既樂衷于在世界各個角落挑起紛飛地戰火。通過軍需生產。軍費借貸。戰利品變現和賠款抵押等環節牟取暴利。又時刻擔憂著那些掌握最高暴力地將軍們有一天會掉轉矛頭。直接將刀刃砍到自己地脖子上:這天底下還有什么行當。能夠比搶銀行更容易發家致富地嗎?
事實上。在物質界。確實有很多冒冒失失投資戰爭地倒霉銀行家。就是在資助方賴帳和敵對者洗劫破產地雙重打擊下。先后破產倒閉了。只有勢力強悍、報復可畏地渥金教會。才有膽量玩這種非大賺即大賠地心跳游戲——為此。渥金女神不得不硬
反復下凡,親自出手懲戒那些賴帳者和劫財強徒,先)F死了大約二十個國王、十個議長或總統、上百個大小軍閥,還有戰神坦帕斯的兩位選民,還和某些的神明狠狠打了幾仗。即便如此,渥金教會還是有許多壞帳收不回來,特別是被連年濫發的耐色瑞爾國債,其數額尤為恐怖……
薩馬斯特主席還依稀記得,在他所探索過的那個奇妙位面中,那些最強大的頂級銀行家們為了保護財產不被軍隊掠奪,普遍將金庫設置在某個山巒起伏的永久中立國……但是,這種做法在托瑞爾世界一點也不保險。如果那些利欲熏心的軍人們真能做到不顧一切的話,所謂的“永久中立”也只是一紙空文而已。
更別說在覬覦著銀行團財富的暴徒之中,很可能還會有惡魔、魔鬼,甚至神明之類非常識的存在……
所以,在托瑞爾世界,從來都不存在什么永久中立國的說法。不過,如果不嫌搬運手續繁瑣麻煩的話,倒也并非找不到更好的選擇……
薩馬斯特的身子略微一歪,在躺椅上將腦袋轉了個角度,正對著那一排敝開著的落地窗。灰暗迷蒙的光線從窗框中投射進來,也將外面的喧鬧街景展現在他眼前。
這是一座雜亂無章的城市。
地面上垃圾成堆,墻壁上隨處可見畫符般的涂鴉。無數個煙源源不斷地冒著濃煙,讓空氣中永遠彌漫著一層灰蒙蒙的油膩霧氣。
明顯缺乏規劃的街道兩側,散落著一座座風格迥異的建筑物。其中不乏金碧輝煌的豪華府邸,但更多的則是一些明顯看上去對不起“房屋”這個名稱的破敗廢墟。這些破房子外型大多稀奇古怪,搖搖欲墜,建筑材料更是從樹皮到骨頭應有盡有,這些東西被亂糟糟地勉強拼湊在一起,讓人覺得隨時都有可能倒塌。幸好,在那些骯臟殘破的墻壁、燈柱和廣告牌上,到處都爬滿了黑色藤蔓,枝葉間遍布著尖刃倒刺,在有效防范了小偷爬墻之余,好像也有那么一點兒聯接加固的作用。
在陰冷的微光下,喧鬧的店鋪和攤販之間,充斥著多元宇宙中的幾乎所有種族——尖耳朵的俊美精靈、醉醺醺的大胡子矮人、膀大腰圓的獸人、章魚頭的靈吸怪、吐著信子的蜥蜴人和蛇人、只剩骨頭架子的巫妖、連散個步都能引發地震的巨龍……甚至偶爾還有頭頂金環的白翅膀天使與長著蝙蝠翅膀的黑皮膚邪魔出沒。當然,更多的則是無處不在的人類,以及一大堆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混血異種。
成百上千種奇妙的語言在市場上吵吵嚷嚷,哪怕是外交之神都會聽得當場精神崩潰。因此,買主和賣主之間往往只能靠手勢比劃,出錯更是家常便飯,但卻幾乎看不到有什么暴力沖突發生。哪怕是正義的天使迎面遇上了惡魔,也只會眨眨眼睛,權當不知。
最令人稱奇的是,如果你抬頭往上望去,映入眼簾的并不是天空,而是一座座層層疊疊的倒立建筑物。以薩馬斯特的視角,他甚至能看到某個巨大的人工湖就懸在自家頭頂,但卻連一滴湖水也沒有流淌下來,更不會傾瀉到房頂和街上。
因為這座城市并不是平面的,而是建造一個巨大的圓環里。飄浮在多元宇宙的最高峰上。所有的建筑物都被蓋在圓環內側,頭尾相接,無限轉動。所以,當你抬頭望天的時候,看到的不過是城市的另外一側罷了。
在這座圓環城市里,完全不存在什么所謂的常識,任何怪事隨時都可能發生。惟獨只有戰爭,這種幾乎在任何位面都泛濫成災的東西,到了這里卻絕對不可能存在。
因為,有強大無比的痛苦女士在這里辛勤工作,維持著它的永久和平。
而這座奇跡之城的名字,就是……
“印記城……萬門之城……一個連接多元宇宙的樞紐,一個囚禁所有生靈的籠子,一個絕對中立的港灣,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一個無限高峰上的花環,……偉大、壯麗、和平的……永遠在痛苦女士統治之下的印記城!”
薩馬斯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注視著對面廣場上的彩色浮雕——那位漂浮在空中,身披褐色長袍,平靜的臉龐環繞在刀鋒之間的冷漠女性——喃喃地說道。他的嗓音就像是從干涸谷底刮起的沙暴,沙啞漏風,卻又仿佛詠嘆調一般,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韻味。
“祝福您,可敬的痛苦女士!感謝您讓我的金庫永遠免遭暴徒攻擊!”
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但接著又照例被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打斷。
正當印記城依舊享受著亙古不變的和平之時,又一場天翻地覆的暴風雨,已經在物質界的馬茲卡大陸醞釀成形。
當然,在這場新的暴風雨之中,也絕對少不了某只倒霉的異世小蝴蝶在苦苦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