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卜五、真正的決戰即將來臨上一京都,天皇御所
這座位于山城國葛野之地的東瀛古都。乃是一座方圓近四十里,人口約三十萬的大城市,在東瀛島國的規模僅次于江戶,而人文古跡、風流名勝則百倍過之。
從筑城之初開始,京都的城區就經過了嚴密的規劃:一條貫通南北、真達六十步的朱雀大街,把市區一分為二,直通天皇御所的正門廣場。棋盤狀的街巷縱橫如陌,把城市切割成一座座整齊的里坊。街道兩旁,柳櫻成列,里坊之中,屋舍連綿,令游人沉醉其間,流連忘返。
雖然作為這個國家的政治中心,京都免不了屢遭兵火破壞,但哪怕被被燒成白地。也會很快再次修聳一新,始終不失這座古都特有的優雅韻味。
此刻,這座歷史悠久的古老城市。已經又一次開始了它的重建工作。
一片規模頗為宏大的工地上,成千上萬名衣衫襤褸的勞工,頂著毒辣的烈日,正在監工的皮鞭下有氣無力地忙碌著。幾條臨時夯平的土路中央。鋪著一排排從民居中拆卻出來的滾木,一塊塊沉重的長方形巨石橫臥其上,成群的纖夫們光著膀子,在前面用繩索拖拽,在后面用木棒撬動,不顧粗糙的繩索緊緊勒進黑紅色的肩頭,硬是一寸接著一寸地將石塊向前慢慢挪騰,
在工地的四周。一圈寬闊而深邃的壕溝,正在緊鑼密鼓地挖掘當中。幾位木工正在未成形的壕溝上測量尺寸,以便架設小橋。
就連掘出的泥土,也被勞工們用小車運到別處,攪拌上以糯米汁為主要原料的傳統凝固劑。再按一定比例摻入各色土壤,拿模具夯實之后用于壘墻公
稍遠處的空地上,一排排巨大的磚瓦窯整齊羅列,楠紅色的旺盛火焰終日不熄,每時每刻都有濃密的黑煙縈繞在京都上空,為的是燒制出盡可能多的磚頭瓦片。以跟上工程進度。由于柴炭數量一時湊不足,施工隊只得拆卸了許多附近民房的橫梁、柱子與墻板,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劈碎了燒火。
在工地的中心。幾座在戰火中損毀的宮殿建筑殘骸,已經被辛勤的勞工們推倒碾平,重新樹起了一座座新宮殿的木質腳手架。而另外幾座尚且保存完好的殿宇,也有人在用繩索吊著上下忙碌,用利器清理掉瓦片上叢生的青苔與茅草,用石灰粉刷早已斑駁錄落的墻壁。最后還要再涂上一層新油漆,甚至是裝飾上價格昂貴的金粉或銀粉。
從規劃到開工還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座氣勢恢宏、富麗堂皇的嶄新天皇御所,就已經從戰火后的一片廢墟中巍然成型。而在這座新皇宮的四周。還有不少得勢的公卿貴戚也在跟著大興土木,忙著翻修或新建自己的府邸,并且竭力弄得金碧輝煌。做到風雅而又不失奢華。
為了給這片龐大的建筑工地輸送材料,淀川的碼頭上每天都擁擠著許多貨船。一片片矗立的桅桿,密集得如同森林,一堆堆各類貨物。積壓得仿佛小山一樣高。無數挑夫苦力摩肩接蹲,揮汗如雨”若是被不明真相之人看見了,弄不好還以為此地乃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盛世景象?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然而,就在這一片熱火朝天的建筑工地外面,在這座古老京都的大街小巷之間,卻是充斥著難以想象的蕭瑟與破敗戰前的大約三十萬市民中,已經有超過二十萬人或死于兵火、或流落在外,剩下的人也沒了生計。為求能夠吃上一口飯,不得不削尖了腦袋往天皇陛下的建筑工地里找活干。除去工地以外。整座城市幾乎冷清得看不見人煙。反倒是隨處都可以看見淪為廢墟的破爛建筑物。
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房屋,是在那場短促的交火中被毀。至于剩下的絕大部分殘垣斷壁,都是因為天皇陛下的興建御所工程需要大量建材,而施工人員為圖方便,紛紛盡可能就近取材,結果把四周街區中那些完好的房子,幾乎都給強行征用拆散了“…整座城市已經殘破如此,哪怕當真恢復了太平世道。在三五年內恐怕也絕對恢復不了元氣。
因此,與皇宮附近那種喧鬧景象形成鮮明對照。僅僅隔了幾條街之外的昔日繁華商業區,卻是行人寥寥,車馬絕跡,各類店鋪幾乎盡皆關門歇業。殘余居民面黃肌瘦。只有若干到幕武士還在耀武揚威,一個個腰挎戰刀,懷摟女子,提著酒壺醉醺醺地招搖過市,3得人人側目戰栗。
但這里還遠遠算不得是最糟糕的地方都畢竟是在天子腳下,不管是從哪里來“勤王”的倒幕軍,在此地通常還要守點規矩,至少不會當街肆意屠戮。而就在這座城市的郊外,由于耐色瑞爾遠東軍為了掩護撤退而釋放的大量毒氣,簡直是已經荒涼得看不見什么人跡了。無數曾經相當繁華的村落,都被烈性毒氣熏成了鬼村。而那些僥幸未受毒氣影響的村莊,也要面對一波波“勤王義士”的肆意燒殺劫掠,照樣逃不過毀滅的命過”
在經歷了數萬比強盜還兇殘的“義軍”們反復蹂躪之后,這里很快就墮落成了沒有任何法律與秩序,世二及有多少活人的死亡荒野。但幾有誰老出京都市區。世蝶剛不時地踩到幾片殘甲,半截斷刀。運氣不好的,還會在草叢踢出幾節腐爛發臭的殘肢來這些“勤王義士。幾乎是見人就殺,見屋就燒,根本不分敵我陣營。哪怕是倒幕軍的諸侯將領,沒有幾十個衛兵傍身,也不敢隨意外出行動。
再將觀察的視野往外圍擴展,從京都到大隊的方圓百里之地。原本是這個國家人口最稠密,經濟最發達,文化最昌盛的精華之所在。如今卻皆是如蝗蟲過境般的慘不忍睹小摧殘得恍如鬼城。
從佛寺、莊園、集鎮到諸侯大名的城堡。除了少數設防堅固的據點之外,此刻都已經在各路“義軍。的橫行掃蕩下毀損殆盡。
田野間隨處可見散發出惡臭的尸體,殘余寺院里的那些僧侶們根本來不及掩埋,為了防止爆發瘟瘦,只好把尸體全扔到淀川與賀茂川里去,結果昔日洶涌的河水都堵塞不流了。
可是,就在這樣一片煉獄焦土的中央,作為招致了這一切人間慘劇的罪魁禍首,英明神武的仁孝天皇陛下卻依舊沉醉于倒幕成功、大權在握的憧憬之中,滿心只想著要修建一座符合自己“蓋世明君”身份的豪華宮殿,對周遭萬千生靈的流血苦難則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而深受天皇寵信的那些馬屁精,也是一個個只知道歌功頌德、阿諛奉承,從早到晚開著宴會、茶會、連歌會,頂多再找陰陽師做幾回祈禱”平定關東”的祭祀法事。既沒有設法搜羅勇士,組建親軍,更不曾想到要賑濟難民、收攏人心。簡直是君臣上下皆“清歌于漏丹之內,痛飲于焚屋之中”!
似乎所有的末世都有這般相似的特征,那就是整個統治階級都陷于一種不可理喻的癲狂病態之中,一步步地踏向注定的覆滅。最后在焚滅萬物的戰火之中。將一切都染成瘋狂的血紅色。
一場決定東瀛島國最終命運的大決戰,距離此刻已經不遠了。?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站在京都驛館頂樓的一間豪華客房里。眺望著窗外這副對比鮮明的荒謬景象,龍巫教特使艾克林恩忍不住伸手按住幾乎被青筋爆滿的額頭,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
但接下來。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耷拉著肩膀,回身落座,將鵝毛筆往墨水瓶里蘸了蘸,從抽屜里取出一疊新的空白信箋,埋頭繼續寫起了自己的報告公
或許是由于艾克林恩在這陣子積攢的怨氣數量實在驚人,盡管這是一份應當盡量保持嚴謹、客觀、公正立場的評估報告書,也被他不自覺地帶上了許多頗為鮮明的感情色彩。
尊敬的薩馬斯特先生:如您所知的那樣,自從卑職奉命取消對圖坎大草原的考察,趕赴這個陌生的遠東島國,協助當地盟友執行顛覆政權任務以來,已經過去了大約一年時間。
在此期間。卑職不僅初步掌握了這個國家的政治、經濟、軍事概況,也充分體驗了與該國天皇朝廷展開合作的艱難程度,并且由此而感到了深切的疲憊與無力。
概括地說,我們這一次選擇的同盟者,名義上主宰著這個國家的天皇與朝廷,如同它原本所擁有的花瓶和傀儡地位一樣,是一堆集腐朽、衰弱、無能、狂妄、虛偽與不合作于一體。早該被丟進垃圾堆的歷史遺留物。擊敗它只需要出動幾百名普通士兵,提防它則要常駐兩個全副武裝的千人隊。而與它飾結盟約,攜手奮斗,并肩作戰”那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噩夢!!!
從本次合作之初,武方就向朝廷提供了十萬兩白銀的活動經費,接下來又援助了三十萬兩白銀的軍費,和足以武裝一萬名士兵的先進軍械裝備。
除此之外,卑職還花費了四十萬兩白銀收買東方的多股海盜用以發動對幕府艦隊的殲滅戰,以及掩護運輸船通過耐色瑞爾遠東艦隊的封鎖線,將軍械運送進和小
再加上收買各藩國參與倒幕的“協餉。”散安給進京浪人的“救濟扶持金”之類,短短一年時間,我方在這個島國上的投資,已經合計超過白銀五百萬兩。按照費倫大陸當今通行的常規。這筆錢至少可以維持三個正規軍團,進行一年時間的高強度作戰!
然而,盡管作為付出援助的一方,卑職已經是竭盡所能。但是。接受我方扶持與援助的天皇與朝廷,這個自私、盲目、愚蠢而又狂妄的可悲政權,甚至從來沒有真正想過要怎樣奪取權力!
我方第一筆撥付給朝廷的十萬兩白銀活動經費,由于當時卑職并不在京都。因此無法查證其具體用途。但是第二筆撥付的三十萬兩軍費,在下可以確信,天皇和他的朝臣們至少挪用了其中的百分之八十。然后又“合理浪費”了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絕大部分,真正用在軍事上的款子。最多不會超過一千兩!
而這些被挪走的白銀。其用途也不是和我最初想象的那樣,用來招募兵將,組建起一支真正掌控在天皇手中的禁衛軍,借此擺脫對外藩兵馬的依賴;也不是拿去賄賠和收買更多的諸侯,讓他們加入京都的叛亂陣營”兒;被挪去充當了建筑經費。為天皇陛下興修新的豪華戈欣一在戰爭剛剛爆發的關鍵時刻,非但沒有砸鍋賣鐵來湊錢加強軍力,反而挪用僅有的一點寶貴軍費,為了個人的享樂之事大肆揮霍”請恕卑職愚魯,完全無法理解這位天皇的思維方式!
至于那批足以武裝一萬名士兵的新式軍械。卑職迄今都沒能搞清楚它們的下落,根據種種跡象判斷。朝廷并沒有把這些軍械囤積起來可是也沒有用來武裝任何一路倒幕義軍。
經過多方查訪,卑職僅僅在幾位諸侯的近衛親兵身上,看到過其中的幾把魔法手槍,但他們也說不清楚剩余軍械的下落。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過這樣一批軍火援助!
如此叫人難以置信的咄咄怪本,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發生在我的眼皮底下。而天皇和朝廷還敢厚著臉皮推說一無所知!
更令人無法想象的是,這場戰爭才只是網剛爆發,遠在江戶的幕府依舊保存著強大的實力,朝廷僅僅勉強控制了京都一地,天皇陛下和他的寵臣們便已經開始整日花天酒地,大肆慶賀,除此之外就是比賽著建造宮殿府邸,把心思都撲在了享樂上,完全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戰略方針。
卑職偶爾前去探問此事,這位陛下居然信心十足地宣稱:今天的帝王之位雖被看得不那么重了,但在古時每當宣讀圣旨之時。哪怕是枯草朽木都能開花結實。連天上的飛鳥也要聽從旨意”聯乃是天照大御神之后裔,天生就有百靈加護,諸神庇佑。昔日容忍幕府篡權,只是憐憫百姓困苦,不忍蒼生涂炭。如今既已決心撥亂反正,又有這許多四方義士前來投奔勤王,區區關東丑類,早已于京都一役破膽,眼下更是惶惶不可終日,屆時大軍一發,豈有不能傳撥而定的道理?。
一聽著這位陛下的意思。仿佛之前并非是他在處心積慮地拉攏強藩、挑唆叛亂,從而推翻幕府、恢復皇權,而是別人在哭著喊著要把國政大權雙手奉上,他自己居然還嫌麻煩不愿意收下!!
如此荒唐的指導理論,實在是令卑職感到膛目結舌、哭笑不得一薩馬斯特先生,您能相信嗎?竟然會有一位戰爭時代的君王,會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安心在豪華的宮殿里縱情享樂,而讓別人在外面獨力浴血奮戰,自備兵馬糧餉替這位陛下擊敗一切強敵,最后再恭恭敬敬地將勝利成果雙手奉上”小而他自己則僅僅需要說幾句夸獎的話就夠了!!!他以為別人都是傻瓜或圣人么?
然而,這位天皇陛下和他的朝臣們,似乎真的就是在按照著一套如此荒唐的指導理論,來規發。著這場關系到國家命運的戰爭一他們根本沒有認識到兵權在亂世之中的重要性,從來沒有想過要約束軍紀,加強對各路倒幕部隊的控制,也沒有任何組建自家新軍的意圖,甚至坐視數萬亂兵劫掠和屠戮了京都市區以外的整個京畿,把自己起家的根本之地摧殘殆盡。在起兵以來的這兩個月里,他們一直都只知道胡亂頒發封官文書與嘉獎詔令,還是完全按照賄略額度的多少來確定封賞的,”
總而言之,天皇與朝廷公卿們雖然在口頭上野心勃勃,號稱要“王政復古。”但在實際行動中,卻根本沒有把眼下的這場東瀛內戰當成是屬于自己的戰爭!而只是把它當成了一次大肆撈錢的投機
或許,在他們習慣性的思維模式中,這場倒幕戰爭依舊和古代發生過的那些內戰一樣,無非是一個新的武士集團打倒另一個舊的武士集團,然后在“代理皇室執政,小的旗號下建立幕府。朝廷在這期間只是一個旁觀者,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就是能夠借用自身固有的大義名分,從勝利者手中索要到多少好處而已。
因此,在當事者本人完全不作為的情況下,即使我方提供更多的軍事援助。恐怕也只能讓這個發發可危的倒幕勢力領導核心。略微延長一點兒可憐的壽命,卻根本無法阻止其必然爆發的內部崩潰。即使最終打倒了耐色瑞爾帝國的代理人小那個被大隨商團完全滲透了的江戶幕府,我們也很難讓朝廷來充當我們間接控制這個國家的代理人盡管從理論上講,它應該是最為名正言順的。
此外,也不知道天皇陛下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裝糊涂。在最近的幾次覲見時,他只是一再地希望我們提供更多的金錢、更多的援軍、更多的各類物資,而對于戰后應當給予我龍巫教的政治、宗教和經濟回報,這位陛下卻始終只是淡淡地表示了幾句“永遠的尊敬與感謝”總是避而不談真正的戰后利益瓜分。無論卑職怎么旁敲側擊都沒有用,甚至連最起碼的空口許諾都不肯做出,好像我們提供的這一切援助都是應該的一莫非他連最起碼的政治交易原則都不懂得?!或者說是不愿意懂得?!
誠然,在與東瀛朝廷的合作過程中,之所以會出現以上問題。或許也是由于卑職的無能和缺乏見識,但請恕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是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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