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蝴蝶·正文四十、遠方的入侵(下)
四十、遠方的入侵(下)
四十、遠方的入侵(下)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衣衫襤褸、目光呆滯、傷痕累累的戰俘和奴隸,身上戴著枷鎖,被鐵鏈或草繩栓成長長的一串,讓兇殘的汗國士兵們一路用皮鞭ōu打著押送而來,似乎是預備作為填壕溝的炮灰來使用。
他們大多都是來自于周邊的沙漠綠洲部族,也就是驪軒城的盟友,可惜在前不久的掃戰中兵敗被俘——圖坎人在攻城的時候,一向都很習慣驅趕敵方城市周圍的居民,放在自家兵馬的前面當替死鬼,順便拿他們的血之軀,來消耗守軍的箭矢和彈而這一次顯然也不例外。
大軍洶洶進逼,孤城危如累卵。
面對著城外這樣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頓時迎面撲來……縱然是站在高大巍峨的城墻之上,也讓人不由得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終于還是來了啊”
年輕的驪軒女王克萊爾.貝爾特,伸手扶著城墻瞭望塔頂端的垛口,望著軍容鼎盛的入侵者幽幽地嘆息道,說出了這句不知道是該讓人更加緊張,還是終于可以松一口氣的話。
“……兩千到三千名圖坎本族精銳騎兵,上萬名各式各樣的雜牌附庸軍,還有奴隸、仆人和俘虜……總共合計在四萬人以上這位‘毀滅王子’紇達虎力,如今還真是把自己的家底全都搬來了呢”
對此,菲里也微微點頭表示贊同——雖然在紇達虎力王子的麾下,是這樣一支成分復雜、素質參差不齊、裝備簡陋到不靠譜的軍隊,但仍舊是四萬人以上的大軍。比城內的軍隊最起碼多了十倍。
他回頭望了一眼城內,在街道上、小巷里、廣場中,還有一些和城墻相連的塔樓頂上,此刻都滿滿當當地站著武裝起來的驪軒市民,還有逃難至此的吐蕃高原難民。他們當中有白發老翁,有半大少年,甚至還有滿臉橫的健壯fù人,卻沒有多少適齡的青壯男丁——全城在戰前總共就只有不到兩萬人口,在經歷了去年的激烈攻防戰和前不久的鹽湖堡陷落之后,驪軒城僅有的一些青壯年男也快要死傷殆盡了……
不僅是兵員素質糟糕,這些人的軍械裝備也同樣粗劣,大多只有最便宜的鐵頭長矛和木質盾牌,在一些膀大腰圓的fù人手中,甚至還握著菜刀、殺豬刀和搟面杖。那些從地下城ōu調過來的矮人戰士,除了狼牙bāng和鐵錘之外,倒是還裝備有一些自制的簡陋火器,但數量上實在是相當的可憐。
這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部巨大的戰爭機器,城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為了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而服務。盡管軍容不佳、軍械粗劣,但卻并不能掩蓋人們臉上透出的決絕神以及毅然赴死的悲壯氣魄。
當站在城上的哨兵,把看到的情況回頭傳遞下城墻的時候,站在下面緊張備戰的眾人,就一邊iǎn著嘴一邊小聲議論。固然有不少人害怕得渾身顫抖,但更多的人則是在眼中透出了狂熱的光芒。
而被菲里帶進城內的一千多名耐è瑞爾士兵,此時也都眼神茫然、垂頭喪氣地聚集在市中心的廣場上,默默地擦拭著各自的刀劍,或者清理槍膛、檢查彈雖然在裝備方面要精良得多,作戰經驗和訓練素質應該也要強得多,但若是論士氣和斗志之類的精神面貌,恐怕就遠遠不如了。
——因為,這并不是屬于他們自己的戰爭。
說到底,包括菲里.泰勒元帥在內的一千多名耐è瑞爾遠東軍團將士,都是被莫名其妙卷入這場戰爭漩渦,一時間無法脫身的倒霉過客罷了。沒有誰愿意為這座陌生的城市流血犧牲,更沒有保家衛國的情
想到這里,菲里就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后轉過身來,望著跟自己并肩站在城墻上的克萊爾.貝爾特女王。她此刻頭上戴著一頂綴滿蓬松駝絨羽飾的金冠,身上披著一件紫è戰袍,腰間佩戴有權杖和短劍,iōng前系著金è戰甲,顯得頗為英氣颯爽。只有那略顯的眼神,才能讓人看出一絲憂郁和害怕。
畢竟,無論頭上掛著怎樣崇高的名號,她如今也都還只是一位十幾歲的青澀少女啊
這場實力懸殊的殘酷戰爭考驗,對年輕的女王而言,精神壓力未免有些太沉重了。
“……女王陛下,看起來敵人已經下定了攻城的決心。你們想要平安離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略微遲疑了一下,菲里還是決定先把殘酷的實情統統挑明,“……現在我們只有兩個選擇,要么主動出擊,殺開一條血路,帶著全城百姓沖出這片死地,跟我在祥瑞號上的留守部隊會合;要么曠日持久地守在城里,憑借城墻跟這些敵人展開周旋,一直支撐到敵人主動放棄,解圍撤軍為止……”
“……這兩者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選擇啊畢竟實力對比太懸殊了”
年輕的驪軒女王沉聲嘆息道,“……即使讓老人、少年和健壯的女人都拿刀上陣,城里最多也就能湊出三四千的兵力。而且憑著城墻固守或許尚可,出城野戰絕對是不堪一擊畢竟敵人是天下無敵的圖坎鐵騎,用步兵主動突圍根本就是找死……可若是要長期堅守的話,這堵城墻又真能靠得住嗎?”
她苦笑著抬起一只纖纖yù手,指著敵陣中央一片人頭攢動、塵土飛揚的空地:一排排用青銅和鑄鐵打造的攻城臼炮,正在熾烈的沙漠驕陽之下熠熠生輝。
成百上千的奴隸,拽著粗糙的繩索,在監工的呵斥與皮鞭之下,將這些沉重的臼炮逐一拖進陣地。
“……足足五六十攻城專用的臼炮啊以驪軒城多年未經修繕的城墻,又能撐得住幾輪炮擊?”
看到敵軍的攻城準備如此完善,菲里.泰勒的臉è也甚是難看。
“……出城野戰是找死,據守城防是等死,巷戰同樣耗不過人家——敵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對了,他們的淡水供應大概會很成問題吧在這干旱的戈壁灘上,可沒有這么多的水源啊”
似乎是想到了眼前強敵的致命弱點,菲里.泰勒頓時不由得精神一振。
“……情況恐怕并沒有這么樂觀元帥閣下。”
驪軒女王卻苦笑著搖了搖頭,“……光靠鹽湖堡里的那一眼深井,確實是沒法供應四萬人的日常飲水。但問題是,由于我方被困在了城墻內,甚至讓敵方游騎兵逼迫得不敢打開城因此郊外的果園和農田也落入了敵手。而一同被敵人控制的,還有包括明渠和暗渠在內的整個灌溉系統。
盡管在兩天之前,我們已經讓微光城的矮人礦工冒險攀上峭壁,從灌溉水渠的上游截斷了水源,但是依靠著城外農田間那幾個用于抗旱的大型蓄水池,讓這四萬人支撐半個月還是絕對沒問題的……而他們若是不惜代價傾力攻城的話,我們怕是連三天都守不住啊”
“……啊啊啊這不就等于是徹底絕望了嗎?我們的命運難道就真是這樣悲催嗎?”
在這希望破滅之后的沮喪之中,菲里.泰勒忍不住伸手搔起了頭發,“……嗯,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之前似乎也曾經向中原的皇帝納貢稱臣,接受皇帝陛下的封號,給歷代中原王朝做了上千年的藩屬國。為什么如今卻立場這樣強硬,死活不肯向圖坎汗國低頭降服呢?”
“……這哪兒能一樣呢?”
克萊爾.貝爾特女王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苦笑著解釋說道,“……您是不知道其中的內情,雖然名稱上似乎ǐng類似,好像都是一樣的稱臣納貢。但實際上根本不是一回事做游牧民汗國的藩屬,那待遇可就比做中原王朝的藩屬差多了——簡直就是天堂跟地獄的差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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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做闊人的跟班,莫要當窮鬼的小弟,這個道理基本上放在哪里都是一樣的天經地義。
在社會生產力大發展的年代,富國往往喜歡攻打窮國,以獲取資源和市場。而在更早的年代里。則恰恰相反,通常是窮國樂衷于攻打富國,以便于從闊綽鄰居的身上刮出點油水來補貼家用。
——在古代以農為本的自然經濟體系下,就算是那些最先進發達的富裕國度,也沒有多少對市場和原材料的迫切追求。當時的富國如果對窮鄰居開戰,不管勝負,幾乎都是鐵定虧本的。
而在過去的漫長歷史之中,小說網翔龍帝國的中原王朝,在富裕和文明的程度上,長期居于世界之冠,至少是遠遠高于周邊的各個落后國家和民族。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中原王朝一般是不會從藩屬國身上榨油水的——以中原王朝的標準來看,這些窮得叮當響,人少地貧的藩屬國,一個國家的人口財富,往往還不如自己的一個郡縣那么多,也實在是沒有多少油水可榨。若是強行去大肆勒索的話,顯然得不償失,萬一把他們逼迫得造反動兵,更是徒增外患,光是由此而增加的軍費開支,就要大大超出可能勒索到的供奉,基本上鐵定得算是嚴重虧本了。
反過來說,只要這些藩屬國能夠長期與中原保持友好,讓它們不再時常進犯ā擾邊境郡縣,甚至替自己守衛邊疆,抵御更遙遠的敵人,那就已經是實現了中原王朝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了。至于直接占領和侵吞,則更是缺乏動力——那種刮不出什么油水還要倒貼大筆財政資金的破地方,有誰愿意要啊?
所以,中原的皇帝對于邊境上的各個藩屬國,從來是極為優待。只要誠心臣服,朝廷給予它們的回賜,一般都會大大超過它們向朝廷的進貢。而向朝廷進貢的資格和次數,甚至是值得周邊小國擠破頭來爭的。
對于向中原王朝稱臣納貢,以一個虛名換得巨大利益,孤懸沙漠的驪軒城自然是樂意之極。
但那些游牧民建立的汗國就不同了,雖然它們同樣擁有強大的武裝力量,可若是論起文明程度和經濟水平,卻比周邊幾乎所有的鄰居都低,差不多可以說是窮國中的窮國,瞅著誰都眼紅。因此不管是出兵侵略和壓榨哪一個鄰居,對游牧民而言都顯得利潤豐厚,歷代汗國自然就都頗為暴虐殘酷,好戰無比。
因此,即使是面對早已蕭條破敗,遠不如昔年繁盛富庶的沙漠城邦,也沒有影響到圖坎汗國那些敬業稅官們百般壓榨的工作熱情,變著法子想出了種種名目,讓藩屬國繳稅jiā到手ōu筋,一向是歷代可汗的執政宗旨。更要命的是,在規模越來越大的對外侵掠戰爭之中,這些“卑賤”的藩屬國居民,正是可汗與貴人們眼中最佳的炮灰原料——反正他們又不屬于自己人,死掉再多也不心疼。
而且,這些炮灰附庸們的忠誠度,也實在是不敢保證,誰知道過了今天,明天他們會不會無法忍受起來造反?總而言之,圖坎汗國對他們是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統統用到死光拉倒
于是,每當圖坎汗國發動對外戰爭的時候,都要四處征發藩屬國的軍隊當先鋒,讓這些不可靠的家伙在遠離家鄉的異國戰場上死傷累累。而且還是在血戰苦戰的時候打頭,坐地分贓的時候靠邊;只有繳納稅賦的義務,沒有救濟撫恤的福利總之就是一句話——死得越多越好,死光了最妙
此外,圖坎汗國還有第一夜權、打草谷、強制勞役等一系列壓迫剝削措施,讓每一個藩屬國都傷透了心。
如此殘暴的統治策略,以及投降了照樣沒活路的恐怖待遇,自然無法贏得任何人的忠心——畢竟,能夠心甘情愿任憑蹂躪的抖賤男,論人口比例還是很稀少的。而一輩子不洗澡滿身腥臭的圖坎人游牧民,也不是穿著暴lù緊身衣的漂亮御姐……所以,在圖坎汗國的版圖之內,幾乎人人都對草原征服者的殘暴統治怨聲載道,并且對當初屈膝投降的錯誤決定懊悔不已,一有機會就想造反獨立,逃離這條苦難的賊船。
而還沒有踏上這條賊船的幸運兒,看著諸位“軟骨頭前輩”們生不如死、朝不保夕的悲慘境遇,自然是嚇得渾身冷汗。面對著圖坎汗國的兵鋒和恐嚇,無論如何都要戰斗到最后一口氣,對敵人的降抵死不從,打死也不肯去過如此悲催的絕望生活——所以,驪軒城眼看著馬上就要被打死了……
更糟糕的是,這座城市眼下唯一能夠指望的援兵,卻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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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怕是難打了。我雖然帶來了一千一百多名士兵,但由于沒想到會遭遇激戰,所以每個人的身上只有五十發子彈,一兩枚手榴彈,沒有任何野戰炮——在剛剛從祥瑞號浮空戰列艦上出發的時候,我們原本是拖了一最輕便的青銅制半磅炮的,但在半路上就陷進了沙坑,怎么也拉不出來,不得不就地丟棄。現在估計早就被風沙給掩埋了……或者更糟,已經淪為了城外敵人的戰利品……”
回頭望望東一簇西一群蹲在路邊,滿臉懊惱,垂頭喪氣的自家士兵,菲里不由得有些尷尬地向女王解釋說道,“……看起來,他們似乎對這一仗的信心也不太足……”
“……貴部能夠有這樣的武器裝備,已經比我驪軒城中這些老弱殘兵要強得多了”
女王陛下搖了搖頭,“……說起來,貴軍也是在小說網屢建功勛的久戰之師了。按道理應該不會被這樣程度的困境一下子就輕易擊倒,可為什么眼下卻看起來如此萎靡不振,毫無斗志呢?”
“……這個事情似乎不太容易描述,我還是給您打比方講個故事吧”
菲里搔了搔頭發,皺著眉頭說:
“……有一位身價豪富、腰纏萬貫的將軍,最初只給手下士兵發放每人每月一枚銀幣的微薄軍餉,結果全軍上下都顯得有氣無力,打起仗來也毫無干勁,基本上就是一觸即潰的份。
屢戰屢敗之后,將軍看看這樣下去實在不行,就把士兵的月薪提高到每月十枚銀幣。如此一來,大家的斗志和士氣很快就上來了,打仗的時候也分外賣力,取得了不少值得夸耀的戰績。
于是,這位將軍感到非常高興,看看自己兜里有的是錢,索再接再勵,把麾下士兵的月薪提高到一百枚銀幣……請您猜猜,這支軍隊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嗯,這么高的薪水……莫非是全部都變得士氣爆棚,進化成以一當百的狂戰士?”
女王陛下眼珠子一轉,歪過腦袋想了想,很可愛地用手指點著下巴,如此答道。
“……錯大部分士兵應該是在領了幾個月的超級高薪之后,就紛紛辭職散伙”
菲里嘆了口氣,高聲否決道,“……在積攢下幾百枚銀幣之后,都足夠回老家買一塊耕地或者盤下一間店鋪了。除了少數好戰者之外,大多數人又哪里愿意繼續過著刀頭iǎn血,有今天沒明天的危險生涯?而在遠離故土的異國他鄉,士兵們一旦變得守財惜命,沒有了搏殺的yù望,這士氣和斗志又怎么能提得起來?”
“……原來是這樣那么你過去又為什么要給士兵發放這樣夸張的高薪啊?”
女王頓時恍然大悟,但又緊接著追問道。
“……我可從來沒有這么糟蹋過軍費,但是他們難道不會自己搶嗎?半年之前,我軍可是洗劫了翔龍帝國的京城呢經過了一番最嚴密的‘拷掠追贓’,等到出城的時候,幾乎每個士兵都發了大財……”
菲里繼續苦笑著說道,“……男人有錢就變壞,士兵發財就沒膽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如今都有了最起碼上百枚金幣的身家,又哪里還愿意為了一點微薄的軍餉而出生入死呢?”
對于這樣的狀況,驪軒女王也只能苦笑著搖頭嘆氣——現在的士氣軍容差一點也就差一點吧反正等到圖坎人殺進來的時候,為了自己的身家命,他們還是肯定會進行殊死抵抗的。
不過,菲里似乎有著更穩妥的主意。
“……看來,光靠驪軒城內的守備力量,是沒辦法撐過這一輪劫難了必須盡快返回祥瑞號,發動主力部隊展開救援才行……眼下最迫切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想個辦法突圍出去送信吧”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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