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也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對除父母和哥哥以外的人感到心疼。
內疚,痛苦,又帶著那么一點小小的幸福……她似乎又找回了記憶中那段最明亮的片段。
“那你……在乎我嗎?”
黎離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她已不再去想自己到底哪里來的問出這句話的勇氣,這已經是她的最后一個心結,能否解開只在許默的一念之間。
黎離的眼中不自覺的流露著對得到肯定的渴望,甚至是哀求……她要求得真的很少很少,哪怕只有一個眼神的肯定,她的存在也就從此有了新的意義。
哪怕那只是只屬于一個人的意義。
我不求可以擁有全世界,我只求可以永遠擁抱著你。
“我……”
許默雖然在感情方面遲鈍了些,但此刻此景,他又怎么可能察覺不到面前那雙美麗眼眸中無時無刻不再流淌的濃濃情意?
那漆黑深邃的瞳孔深處就像埋藏一顆不知多少年的孤獨火種,只需一句簡單的回應,就完全可能將她那干枯以久的身心徹底引燃,直至燃盡最后一絲生命。
許默其實也說不清楚他自己到底對黎離是一種什么感覺,他之前雖然確實有種想要將面前的女孩擁入在懷的沖動,但他卻分不清那到底是憐愛還是同情。
但那絕不是愛情。
“怎么可能不在乎……你,何商,艾茉茉,我在乎身邊的每一個人。”
許默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學得這么會避重就輕,話題雖然是轉開了,但他卻在黎離的眼中再次看到了那重新凝結的堅冰。
“我明白了……謝謝你。”
黎離神情冷淡的收回捧在許默臉上的雙手,撥開面前的許默走上通往二樓客房的樓梯。
“黎離……”
就在黎離轉身的剎那,不知為什么,許默居然感到了一絲心痛,隨即鬼使神差的開口叫出了黎離的名字。
“還……有事嗎?”
黎離停在樓梯上,卻沒有回頭,盡管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微顫的聲音卻深深的出賣了她的內心。
“……晚安。”
“嗯,晚安。”
目送著黎離那蕭瑟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的客房門口,許默懊惱的扯著自己的頭發,無力的仰倒在沙發上。
他現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最難消受美人恩”了……不管答應還是不答應,內心那種強烈的負罪感足以將一個人折磨成瘋子。
客廳對面的臥室門鎖輕響了一下,何商那標志性的中分漢奸頭從門縫中鬼鬼祟祟的探出來,四下張望后小心翼翼問道:“黎離走了?”
“你不覺得多此一問嗎?”
許默隨意掃了何商一眼便不再理他,這房間雖大,但畢竟內部又沒做多嚴格的隔音處理,他和黎離的對話很多都是用吼出來的,以何商的強化程度怎么可能聽不到?
“呵,我這不是一種習慣性的問法嘛!就好像早上見面先問吃了嗎……”
何商沒皮沒臉的干笑幾聲,小心的走到樓梯位置豎起耳朵向上聽聽動靜,隨后拉起沙發上的許默一溜小跑去了位于一樓走廊最里面的影音室。
這間影音室大約二十個平方左右的大小,內置真皮沙發和全套豪華家庭影院,不過因為沒什么人有看碟片的愛好,這間房間從他們入住那天就幾乎一直處于空閑狀態,只是何商有一次用那相當于一百多寸屏幕的投影儀打了一回CS,不過二十分鐘就出來了,說是來回扭脖子太累。
不過這個房間卻又一點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隔音效果特別好,關上房門,里面就是放鞭炮,外面也就聽著和敲碗碟差不多,非常適合私聊。
“和尚,有什么不能在外面說嗎?神神秘秘的……”
許默正為剛才的事糾結著呢,根本不想理會其他烏七八糟的事情,說話也帶著幾分不耐煩。
“施主莫要心煩,小僧是來給你解惑來的。”何商鎖好房門,轉身笑著向許默雙手合十,一如當初在學校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許默被這熟悉的尊容給逗笑了,心中煩悶也隨之散去不少,找了個單人沙發坐下,托著下巴道:“剛才我和黎離的對話你都聽到了?”
“上天賜給我一對靈敏的耳朵,就算用它聽了些八卦,那也絕不是我的錯。”何商第一時間先撇清自己的責任,“其實說真的,雖然黎離這個人我接觸沒多久,但能看得出她確實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你剛才那話說得是不是太絕情了?”
“那句?”許默倒是沒覺得自己說過什么狠話。
“你,何商,艾茉茉,我在乎身邊的每一個人。”何商尖著嗓子,倒是把許默的語氣學了個十足,就是聲音實在太難聽了。
“這話怎么了?”許默白了他一眼。
“打臉啊!赤裸裸的打臉啊這是!”何商撲到了許默面前,單手按著沙發扶手,情緒居然比許默還激動,“一個女孩能說出這種近乎于直接表白的話來多不容易啊!我在里面聽著都差點被感動了,我家茉茉更是哭得稀里嘩啦的……我倆本來都能等見證最后那愛意綿綿的美好時刻呢,誰知道你最后居然能甩出一句那么坑爹的話來,我家茉茉那么好的脾氣都差點要跑出來提刀砍你了,還是我好說歹說給勸了回去。”
“那你要我怎么辦?”許默仰倒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上昏暗的吊燈長嘆一口氣,“就像你現在有艾茉茉一樣,我也早就有了林亦靜,難道你能因為另一個女孩的表白就去拋棄艾茉茉嗎?同樣,我也做不到。”
“那你喜歡黎離嗎?”提到艾茉茉,何商倒是冷靜了不少,繼而換了個問題。
許默剛想否認,忽然想起了最后望向黎離背影時心中的那一絲痛楚,整個人也有些迷茫了。
人的感情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又有誰敢說同情和愛情之間有著絕對的界限呢?自己對林亦靜的感情,不也是從最初的憐惜和同情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