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銘本來也是憤怒異常,現在被他的這話一提醒,立即明白了過來,這顯然是有人故意在演戲,利用有領導在,大家怕出亂子的心理,故意下套。想到這以后,朱一銘上前一步大聲說道:“你們兩人住手,把人給我放下。”
兩個工作人員聽了這話以后,看了張鵬一眼,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張鵬沖著他們點了點頭,兩人連忙把吳華秋放下,讓在了一邊。
朱一銘盯著吳華秋說道:“吳華秋同志,你有什么問題,就在這說,當著袁市長的面,你把你的冤屈都說出來,我們洗耳恭聽。”
吳華秋本來就想鬧一鬧,出一出心里的那口惡氣。他聽說朱一銘因為取消教育附加費的事情,極有可能受到領導的褒獎,氣就不打一處來,再加上有人煽風點火,頭腦一熱,就想出了這樣一個主意。現在人家指名道姓地讓他說出自己的冤屈,他一下子反而安靜了下來,頭腦里正在盤算該怎么說。
吳華秋略作思考以后,鎮定自若地往前面走去,畢竟做過一鄉之長,定力還是不錯的。他走到袁紅梅的跟前停下了腳步,滿臉尊敬之色,帶著哭腔說道:“袁市長,您是市里的領導,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呀!”
袁紅梅看了他一眼,眉頭皺了皺,然后說道:“這位同志,你們朱市長剛才已經說了,你有什么話直接說出來,相信大家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她心中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充滿了不屑,華夏國最講究的就是秩序,看他這打扮應該是體制內的人,不至于不知道這一點,今天還執意這么去做,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性。
吳華秋本來以為女人都比較有同情心,所以才把自己裝扮成一幅可憐相,可人家居然根本不為所動,心里不禁有幾分失落。他看了朱一銘一眼,說道:“朱市長,今天當著大家的面,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憑什么撤了我的職?那個方案是鎮上黨委會上通過的,要說處罰的話,應該所有人都有份,如果非要找一個人負責人的話,那找個人也不應該是我。”
朱一銘聽了他的話以后,臉上一樂,心想,就你這點道行也來興風作浪,真是不自量力。他收起笑容,板著臉,瞪著吳華秋大聲說道:“吳華秋同志,這就是你的冤屈,是吧?好,我現在就來回答你的問題。首先為什么撤你的職,這兒除了袁市長和泯州下來的同志,大家都知道。你用讓老百姓自愿捐資的幌子,來行教育捐資之實,經恒陽市市委常委會研究通過,并報人大批準,撤銷你的鎮長職務。這完全合理合法,你有什么冤情可訴。”
朱一銘說到這以后,略作停頓,然后接著說道:“至于說,你所說的那個方案是你們鎮黨委會上通過的,這個據我了解應該沒錯,但那是怎么通過的,你應該比我清楚。這個問題由于牽扯到市里的領導,我一會兒會單獨向袁市長匯報。說到承擔責任的話題,你剛才話里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黨委會上通過的決議,應該由班長,也就是你們鄉的黨委書記張鵬同志來承擔責任?我只能說,你這個觀點,在一般情況下是正確的,但在之前的事件中,正由于我剛才說的那個原因,如果讓張鵬同志來承擔責任的話,我個人認為,那他恐怕才是比竇娥還冤呢!這就是我對你剛才那番話的回答,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吳華秋聽了朱一銘的話后,頭腦里面一片空白,哪兒還能再說出什么來,只好嘴里嘟嚷道:“你是領導,你怎么說,都是對的。”
“我說得對不對,我說了不算,同樣你說了也不算,大家都會做出判斷的。”朱一銘冷冷地說,然后轉過身來,沖著袁紅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袁紅梅微笑著點了點頭,帶頭向政府的大門里走去。
眨眼的功夫,喧鬧的人群全部消失了,只留下吳華秋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政府門前的臺階,此時他猛然覺得一陣寒意襲來,從后背逐漸蔓延到全身,最后不禁哆嗦起來。
袁紅梅沒有在小紀鄉多待,實際上看完了在政府門前的這出戲以后,她完全可以不上樓去了,因為她心里已經非常清楚,取締教育亂收費的事情,看上去也許難度不小,但真正去做的時候,只要沒有什么私心的話,實際上也不是那么難的。實在不行的話,就像恒陽市這樣擼掉他們的烏紗帽,你看還有誰敢拒不執行或者是陽奉陰違。
袁紅梅沒有留在恒陽吃晚飯,在臨走之前,她和朱一銘單獨交流了有十分鐘左右,至于這十分鐘,他們究竟談了一些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袁紅梅走后的當天晚上,泯州電視臺就播出了她的恒陽之行,主持人對恒陽整治教育亂收費之舉,不吝贊美之詞,聽得蘇運杰和潘亞東都眼熱不已,他們甚至對沒有參加袁紅梅的調研之行,心生懊悔之心。
第二天晚上,泯州電視二臺的教育在線欄目播出了一檔專題節目《教育附加費的“變身”》,專門播放了恒陽這次整治教育附加費的前后經過,其中就以朱一銘對吳華秋說的那番話作結束,“我說得對不對,我說了不算,同樣你說了也不算,大家都會做出判斷的。”然后畫面一轉,切換到小紀鄉的老百姓七嘴八舌議論取消教育附加費的畫面,最后大家沖著攝像機鏡頭,一起伸出了大拇指,其中的意思,就是傻子也能看得明白。
袁紅梅走后的第三天上午,潘亞東一早就接到了泯州市府辦的電話,然后急急忙忙地上車直奔泯州而去。有人注意到潘市長到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回來,并且一臉的喪氣之色,仿佛家里面死了人一般。據曾云翳的消息,當天是王吉慶召見他,可一直到十點多鐘的時候,才讓他進了辦公室,并且隱隱從緊閉的門后傳來呵斥之聲,大家不禁為恒陽市長充滿了擔心之意。
潘亞東回到恒陽以后,特意找朱一銘交流了一番,大概的意思有兩個,一是繼續深入開展教育附加費的整治工作,以防明年開學的時候回潮,二是臨近年底,一定要加強對教育亂收費的督查和監管工作,防止有人以為風聲過了,再生事端。朱一銘聽后點了點頭,心里雖然很是疑惑,但表面上還是很客氣地感謝潘亞東對自己工作的支持,并表示一定會強化這方面的工作。
朱一銘本以為這事基本就到此為止了,誰知一周以后,省電視臺教育頻道居然播放了泯州市臺制作的節目《教育附加費的“變身”》。一時之間,恒陽市整治教育亂收費的舉措,在全省引起了廣泛關注。有小道消息說,淮江省的省委書記陳.元熙都表態要把這項工作認真抓起來,實實在在地減輕老百姓負擔,讓她們的孩子能上得起學。
進入十二月份以后,朱一銘陸陸續續地接待十多批來自省內各個縣市的考察團、學習團,他們都是沖著恒陽如何整治教育亂收費來的。雖然讓人覺得疲于應付,但是兄弟縣市的同志們這么熱情,自然也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朱一銘只有熱情地做好各項接待工作。這一輪忙下來,朱一銘真是累得不行,甚至比當初開始整治教育亂收費的時候還要累,整天開會、交流、接待、喝酒,不累才怪,每次還都要吃好喝足,不身在其中,是絕對無法體會其中之難的。
朱一銘在這當中特意去了泯州一趟,向李志浩匯報了當前的情況,說實話,他心里有點沒底,這樣的炒作,對自己來說,究竟是利大還是弊大。
李志浩聽了他的擔心過后,笑了笑說道:“這個利大還是弊大,我一下子還真無法回答你,我只能說這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自然是利大,反之,則肯定是弊大。就拿眼前的情況來說,政府這邊還缺一個常委,潘亞東雖然虎視眈眈的,但蘇運杰就是不松口。據我的觀察,老蘇應該是想讓這個常委名額發揮出最大的效益,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你應該還記得我在離開恒陽之前,和你說過的關于為官之道的問題吧,為官的精髓在于利益,如何實現自己利益的最大化,這是關鍵,也是終極目標。在此過程中,我們不排除交換、讓步,甚至是妥協,這些都是策略,不是太在乎一時的得失,要著眼于長遠。蘇運杰和潘亞東都在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那么在這過程中,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也要實現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朱一銘聽了李志浩的話后,有茅塞頓開之感,今天這趟泯州確實不虛此行,但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聽季曉蕓說過有關潘亞東的事情以后,朱一銘就斷了和他合作的念頭。為了實現利益,可以互相交換、讓步、甚至妥協,這話沒錯,但朱一銘覺得這得有個前提,就是在不觸及底線的情況下。如果觸及了底線,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問題了,自然不會再存在利益最大化的問題了。潘亞東對季曉蕓的舉動,無疑觸動了朱一銘身上的逆鱗,他本來就覺得對這個女人有愧疚,對方居然還想動歪心思,那么帶來的后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衛生局的藥品價格整治工作,暫時還處于宣傳發動當中,朱一銘重新作了一番思考以后,覺得目前的時機并不是太適合的。眼看春節就要臨近了,大家工作狀態自然不會太好,這時候去啟動這項工作的話,效果可想而知,所以當呂遠才來請示的時候,朱一銘讓他不要著急,暫時不采取措施,把工作組的人都撒出去,了解第一手的資料,等節后再采取相應的措施。
呂遠才聽了以后,覺得很有道理,他從中感受到了朱一銘整治藥品價格的決心,也不由得蠢蠢欲動起來。這段時間市里關于整治教育亂收費的新聞,他可是沒少聽說,教育局長胡一旻為此受到了泯州市教育局的表彰。呂遠才正在憧憬著來年的時候,是不是也該輪到自己了。不管怎么說,他感覺到跟在這個主管市長后面,只要認真干好本職工作,政績什么的,一定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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