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銘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地就到了辦公室門口,只見一個身影快步迎了上來。朱一銘抬眼一看,見是呂遠才,連忙收起了兒女情長,笑著問道:“遠才局長,有事?”
“是的,市長,我確實有點事情想向你匯報一下。”呂遠才勾著腰,低聲回答道,姿態還是擺得非常低的。
朱一銘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呂遠才說道:“那就進去談。”然后扭頭沖著對面的小辦公室,喊了一聲,善學,給呂局長泡茶。朱一銘的這一聲看似很隨意,實則卻大有深意。試想一下,他如果不喊這一聲,曾善學就不給呂遠才泡茶嘛?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不說端茶遞水是秘書的本分,就沖著呂遠才目前在朱一銘跟前的地位,曾善學就不可能那么去做。
朱一銘刻意吩咐這一聲,顯然是說給呂遠才聽的,讓他感覺到領導對他的重視。都說官場上的語言,一定要換個角度去理解,這話還真的很有道理。
呂遠才過來匯報的重點,還是和藥價整治有關系,他說這段時間調查組的同志雖然吃盡了辛苦,不斷地明察暗訪,但收效甚微。調查組去醫院、藥店檢查的時候,他們的價格沒有任何問題,可一旦檢查組走了以后,他們又立即恢復了原樣,真是讓人半點辦法都沒有。現在調查組的一干人,簡直是在疲于奔命。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后,只覺得有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情涌上了心頭,之前由于曾琳的異常表現,他沒有把通過媒體宣傳發動老百姓積極舉報的事情做起來,想不到,這竟給檢查組的同志陷入了如此被動的局面。
他凝視著呂遠才,認真說道:“遠才局長,這事我要向你做檢討,上次你來了以后,我也去做了溝通,但是效果很不理想,于是決定暫時把這事放一放,想不到就這么耽擱下來了,給你們的工作帶來了諸多不便,真是不好意思啊!”
“市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把近期的工作情況,向您做個匯報。”呂遠才聽后連忙說道。他今天過來的本意是想請朱一銘再和電視臺聯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什么的給搞起來,要不然的話,這事做起來,確實不是很容易,但現在領導都這樣說了,他確實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遠才呀,這事暫時先不說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朱一銘想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我保證三天之內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市長,這事不急……”呂遠才還準備繼續往下說,朱一銘已經沖著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朱一銘又向呂遠才了解了一下檢查中的細節,發現這事確實很怪異。聽后他感覺到醫院、藥店,好像對調查組的動向了解得非常清楚,一有動作,他們就能提前獲知,然后做好相應的準備,等調查組的人過去以后,自然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朱一銘想了一下問道:“遠才呀,你們調查組里的人會不會有什么問題,這個要不是內部人走漏消息的話,好像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市長,不瞞您說,我也想到了這點。”呂遠才想了一下說道,“我也正在采取措施,想方設法地弄清楚調查組內的人究竟有沒有問題。說實話,我對他們還是有點信心的,希望和他們無關。”
朱一銘聽后點了點頭,對方都已經這樣說了,那應該問題不大。既然不是調查組內的人,那對方又是如何獲知消息的呢,這倒確實值得人深思。直到呂遠才告辭離開以后,朱一銘仍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最終還是毫無頭緒,這確實很讓人費解,甚至有點無頭蒼蠅的感覺。
朱一銘告訴呂遠才三天之內給答復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決定不在曾琳這兜圈子了,準備直接去找蘇運杰。他倒要看看對方能給出什么樣的解釋出來,話說這事也太怪異了,甚至有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常務副市長要在電視臺打個居然都不行。
朱一銘當即拿起電話給蘇運杰打了過去,說下午過去有點事情想匯報一下。蘇運杰聽后說,下午三點左右,他會在辦公室。
朱一銘放下電話以后,重新泡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忙著思考措辭。這事如果真如曾琳所說,那就值得玩味了,是不是可以說明蘇運杰在恒陽的醫藥品行業上有所涉足。要是那樣的話,可真是麻煩。想到這以后,朱一銘卻堅定了信心,不管這事涉及到誰,都一定要堅持下去,因為這不僅僅是政績什么的問題,而關系他做人為官的底線。他之所以讓陳玉瓊暫時不要上班去,就是基于這些方面考慮的,這就是他借機發難的借口。
下午兩點五十分,朱一銘準時出現在了蘇運杰的辦公室。胡長海連忙迎了上來,恭敬地說道:“朱市長,您好,書記正在等您,我為您開門。”他邊說就邊往門口走去。
朱一銘笑著說道:“胡秘書,麻煩你了!”他對胡長海的表現一直以來都是很滿意的,不管是此時貴為常務副市長,還是當年差點遭遇開除,對方應該都是中規中矩的,這作為黨政一把手的秘書都是不容易的。
朱一銘進門以后,見潘亞東正從老板椅上站起來作勢要往外邊走,他連忙快走兩步迎了上去。兩人一番寒暄以后,來到了會客區的沙發上,坐定以后,蘇運杰遞了一支煙過來,朱一銘則起身縣委對方點上火。
一陣噴云吐霧以后,朱一銘說出了想在恒陽電視臺打一個關于舉報虛高藥價的流動字幕的事情。蘇運杰聽后,臉上的表情明顯不自然起來。他輕咳兩聲說道:“一銘市長呀,這個事情我看還是慎重一點,這樣一搞的話,可能會人心惶惶的,大家會不會質疑我們恒陽的藥品價格。這樣一來的話,可不利于維持我們市里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呀,這可不是上級部門的領導們愿意看見的結果。”
朱一銘想不到對方居然拋出這樣一頂大帽子出來,雖然這話說得很是牽強,但也不是一點根據沒有。朱一銘想了一下,猛吸了兩口煙說道:“書記,你這話說得一點沒錯,維護市里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我們責無旁貸,所以我覺得才更要下大力氣打擊虛高的藥價,從根本上解決老百姓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這樣才能把一些不穩定因為扼殺于搖籃之中。”
蘇運杰聽了他的這話以后,心里開始盤算起來,說實話,他也覺得這事做得有點不夠地道。這不光有往人家碗里伸手的意思,而且這個做法確實這么也說不過去,剛才雖然找了一個安定團結的大帽子,但現在人家原封不動地送還了過來,下面還真不知道該這么說。
這事嚴格說來,還真不是蘇運杰想要亂伸手,在朱一銘剛要動手整治藥價的時候,他的兒子蘇陽就回來向他抱怨過,說這樣一搞,許多人都會有意見,讓他是不是可以出一下手。蘇運杰不光沒有理他,而且還狠狠地批評了他兩句,讓他沒事別老在外面晃悠。蘇陽聽了以后,自然不敢多說什么,嘴里嘟嚷了幾句,就往臥室去了。
讓蘇運杰覺得很意外的是,大概一周以后,他居然接到了王吉慶秘書的電話,讓他在藥價這一塊多關注一下,說近來有不少人直接反應到領導這兒來了。蘇運杰聽了這話以后不淡定了,王吉慶是他最大的靠山,現在這事老板那都有反映了,他再沒有什么表示,可就說不過去了。蘇運杰想了許久以后,都沒有一個好的辦法。試想一下,這話該怎么說,他總不至于直接去找朱一銘,讓他不要再整治藥品價格了。那樣的話,不要說對方會不會答應,他根本就沒法張開這個口。
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曾琳突然打來了電話,告訴他關于衛生局要打這個流動字幕的事情。蘇運杰一聽,覺得這倒是一個好的機會,于是直接讓曾琳不要播這個字幕。朱一銘如果來過問的話,就直接往他身上推,他相信以朱一銘的智商,不可能不知道他借這個事情想表達什么想法的。
他認為不管怎么說,朱一銘這個面子是應該給他的,畢竟在這個常務副市長的事情上面,他應該是出了一份力的,投桃報李,對方說什么也不應該在這事上面多糾結,特別是在他已經明確表達了態度以后,然而……
今天朱一銘過來居然是直接來問這個事情的,他開始是以為對方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才點了一句安定團結什么的,現在看來并不是這么回事,朱一銘顯然是不準備收手。這究竟是為什么呢?蘇運杰不禁陷入了沉思,難道就是因為那個市府辦的陳玉瓊?蘇運杰可是聽說她出事以后,朱一銘立即去了現場,并且當即把所有事情都攬了過去。
想到這以后,蘇運杰決定試探一下朱一銘的底線,說實話,他不想在這個事情上面,和對方把關系搞僵,因為這事要是傳出去的話,說一千道一萬,都是他的不對,哪有市委書記阻止常務副市長開展工作的道理。要是對方刻意在這上面做文章的話,最后的結果,極有可能是他吃不了兜著走。
蘇運杰把大腿從二腿上放了下來,換了一個坐姿,把頭側向朱一銘這邊,然后笑著說:“一銘呀,和你說句實在話,我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你也知道,我們干工作不能光盯著工作本身,有時候領導的態度也很重要,甚至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我的意思,你懂吧?”
朱一銘凝視著蘇運杰,覺得他的話有點讓人難以相信,在恒陽電視臺打個流動字幕居然能驚動到市委書記嘴里的領導,那不是扯嘛。
朱一銘當即決定逼一逼對方,讓他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他笑著對蘇運杰說:“書記,您這樣說,我可真的迷糊了,難道說在我們市的電視臺打個流動字幕,領導們還會有什么意見?”
蘇運杰聽了這話以后,差點沒有一口氣氣得背過去,心想,你這也太能裝了,我剛才的那番話難道就是這個意思嘛。這話放在心里想想可以,要是說出來的話,倒是不能,因為這想法屬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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